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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苦戰

  似乎是為這滿是刀兵,尸橫遍野的人間流淚,天空下起了瓢瓢潑大雨。

  天地間雖是白晝,但卻如同午夜般深沉,整個世界好像都被烏云包裹著。

  咔嚓一聲驚雷,無數的電閃雷鳴,游龍一樣在烏云之中綻放,劃破長空,給人間點點光芒。

  但人間卻不稀罕,或者說沒有注意,因為人都在殺人。

  咔嚓,閃電瞬間照亮天地。

  光芒之中,兩個士卒慘叫的從武昌的城墻上摔落,落入城下的泥水之中,只剩點點浪花。

  這里是武昌,武運昌隆的武昌。這座城池的歷史,不比任何天下名城短。

  三國時期,孫權在這里大敗曹軍。歷朝歷代,都是天下最繁華的名城。

  但是現在,他有些殘破了。在這亂世的天災人禍中,風雨飄搖。可它依然佇立在長江邊上,龍蟠虎踞,雄風猶在。

  武昌總管成恩在雨中,站在城頭,靜靜的看著城下,暴雨中密密麻麻的漢軍。

  他的身邊,無數湖北子弟正在奮力的放箭,向城下扔著各種可以殺人的東西。

  這座城,成恩才剛剛帶元軍從徐壽輝那賊子的手里奪回來不久,城里的人都是他親手招募的湖北子弟。

  原本昌盛的武昌,被那些紅巾賊禍害得不成樣子,城內無半顆糧食,餓殍遍地。

  現在好不容易武昌恢復了些元氣,又遇到了比徐壽輝更大的賊,朱五。

  “兒郎們!”成恩在雨中忽然大喊起來,“還記得咱們的家鄉以前多好嗎?”

  城墻山的守軍,大部分是成恩在當地,招募的青壯,這些人對造反的紅巾軍,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咱們的家鄉,有米有漁,有菜有肉要啥有啥。是這些造反的賊毀了咱們的家鄉,殺咱們的親人禍害咱們的姐妹搶咱們的財產。”

  成恩站在城墻的高處,大聲喊著“這樣的事發生過一次,你們還想有第二次嗎?”

  “死戰!”

  “死戰!”

  城頭上無數湖北子弟敲打胸膛。

  遠處江面,一發炮彈正中城墻,帶起無數的轉石碎片。

  但是城墻上的人,沒有一個退縮。

  ”他娘地好端端的下哪門子雨!”

  藍玉披著蓑衣從外面進了營帳嘴里罵罵咧咧。

  郭興的帥帳,就在陣地前。

  帳篷里,廖永安,俞家父子,鄭遇春還有帶五萬大軍前來的,馮家兄弟都在。

  視線中漢軍在雨里頂著敵人的弓箭,和城墻上的石頭滾木,架設云梯。

  還有許多工兵在瘋狂的鑿著城墻。

  藍玉罵的對這該死的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時候下。

  因為暴雨,漢軍的火器大打折扣。只能通過戰艦遠程轟擊城墻,看著熱鬧,其實效果不大。

  白磷那種無論啥時候都能燒起來的玩意,還沒到。早知那玩意金貴,打九江的時候就該省著點。

  到武昌城下兩天,圍了兩天,暴雨下了兩天,武昌四萬元軍固守不出。

  “阿!”

  城墻下,傳來幾聲慘叫。

  巨大的石頭,砸破了鑿墻工兵的防御蓋,死傷一片。

  暴雨導致武昌城外的土地變得泥濘,滿是積水。工兵無法給攻城樓架設軌道,漢軍空有一身本領,現在卻無計可施。

  “三哥,不如讓兄弟們退下來,等天晴了,從船上拆下重炮轟他娘的。”

  兩天的圍攻,漢軍死了幾百人。

  “沒有炮,沒有火器就不會打仗了?”郭興冷笑,掏出酒壺慢慢喝了一口,“在濠州,咱們可沒有這么多火器,在和州俺也才只有兩門小炮。”

  說著,郭興忽然站了起來,“五哥說的對,任何強大的軍隊都是死人堆滾出來的。靠火器打仗,只能是徒有虛表!”

  說完,大踏步走到帳外,暴雨嘩嘩地落在他的鐵甲上。

  “走開!”推開給他批蓑衣的親兵,郭興回頭道,“十幾萬人,一天吃人馬嚼多少糧?暴雨下一個月,咱們就等一個月?”

  說著,牽出戰馬,翻身上去,“命令,投石機把剩余的白磷打上去,換石彈,掩護大隊攻城。沒有鐵軌,咱們就用手推,把攻城樓,頂上去。”

  “諾!”帳中諸將,轟然令命。

  一個個身影毅然的沖向雨中,嘶吼著叫喊,大隊的步卒在暴雨中整隊。

  郭興慢慢縱馬,走向陣前,腦中不斷回想,朱五給他的信。

  “大炮為巧,輔之。我淮西子地縱橫江南,除了仰仗火器,還有餓紅眼不要命的勁頭。真正的強軍,敢于見血,狹路相逢勇者勝。”

  郭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攻城!”

  天地陰暗,暴雨中電閃雷鳴。

  “嗨喲!嗨喲!”

  “大漢!大漢!”

  城墻下,密密麻麻嗎的漢軍,發出的嘶吼,掩蓋住了驚雷。

  由鐵管組成的巨大攻城車,在緩緩的移動著,推車的人,都變成了泥人,水人。

  江上的戰艦,拼命的宣泄著彈丸。還有投石機,一些不停的發射著。

  轟!轟!轟!

  砰!砰!砰!

  暴雨中的城墻,成恩帶領的武昌子弟,用血肉之軀,勇敢的抵擋。

  弓箭,床弩,還有城墻上,小型投石機不停的反擊。

  前進的漢軍隊伍里,開始有士兵倒下。

  暴雨雖然讓漢軍的火器優勢沒了,但也讓弓箭床弩變得軟綿綿。

  啪,藍玉用盾牌隔開一只弓箭,并不寬大的肩膀,頂著攻城車下面的柱子,拿出吃奶勁兒的推著。

  “大漢!大漢!”

  唰唰唰,暴雨中分不清哪是雨點,哪是弓箭。

  身披重甲的將官還好,那些還沒來的配發鐵甲的淮西兵,不斷有人受傷。

  “差不多啦!”

  有軍官嘶吼道,是濠州都副帥,鄭遇春的聲音。

  “火槍兵進樓,別把火藥打濕了。把城墻上的狗崽子,給老子轟碎嘍!”

  暴雨中,火槍兵們哪怕渾身濕透,也用蓑衣包裹著火繩槍,在城頭的箭雨石彈的反擊下,鉆進攻城樓。

  “檢查火槍!”

  巨大的攻城樓,臨時在頭上搭上了木板,但依然有零星的雨水落下。

  “檢查火繩!”

  “檢查彈丸!”

  “檢查完畢,上頂層,轟他媽的!”

  “兒郎們,準備血戰!”

  武昌總管成恩,一個文官,此刻手拿寶劍,站在城頭,他的子侄親人,都在城頭拼命的奮戰。

  “讓床弩瞄準朱賊的攻城樓出口,出來人就給本官射!”

  “敢死隊準備,一旦攻城樓的橋板搭在城墻山,就反撲過去,把橋板砍碎!”

  成恩的聲音已經變形,沙啞帶著尖銳,但是依然在嘶吼。

  “準備!”

  攻城樓里的火槍兵,端著火槍,火繩冒出白煙。

  巨大樓板落下,攻守雙方都出現在視線里。

  “放!”

  “射!”

  砰砰砰砰!

  嗡嗡嗡嗡!

  白煙伴隨轟鳴而起,火槍的彈丸打進了城墻上的人群里。

  可是與此同時,胳膊粗細的床弩也射了過來。

  噗!噗!噗!

  第一排乃至后面裝彈的火槍兵,直接被穿成了葫蘆。

  “再放!”火槍兵的軍官,雙眼赤紅,從來都是他們打別人,何時輪到別人打他們。

  但是對方毫不示弱,無數人迎著彈丸,用血肉之軀,發射弓箭。

  “閃開!”

  攻城樓下,一聲怒吼,重甲武士沖了上來。

  “殺呀!”

  但是與此同時,也有武昌守軍,居然從城墻跳到了,攻城車的橋板上。

  “殺!”

  當先的重甲武士,野豬沖鋒,撞飛了一個守軍。可是緊接著被一個守軍抱住雙腿,直接從橋板上滾落下去。

  在漢軍出來的瞬間,他們就做好了打算,你不讓我活,拉著你一塊死。

  “阿!”

  慘叫聲中,一個個人影在空中墜落。

  守軍中更有甚者,直接反沖鋒殺進了攻城樓里面,和漢軍糾纏在一起。

  他們后面,很多守軍飛快的用手里的短斧砍著橋板。

  轟隆!

  終于橋板碎裂,上面連守軍帶漢軍,下餃子一樣掉下來。

  突然,綠色的鬼火在城頭迅速綻放,暴雨之中竟然泛起一片火海。

  猝不及防,守軍中很多人都被大火吞噬,可是這些人,沒有像九江守軍一樣,狼狽不堪。

  而是怪叫著,沖向登上城頭的漢軍。

  他們的亡命,同樣也激發了漢軍。雙方在狹窄的城墻上,互不相讓,刀刀見血。

  城墻的青磚,隨著暴雨的沖刷,流出的,都是紅色的血。

  郭興如同雕像,屹立雨中觀戰。

  “繼續上!不要停,把城墻給老子占出個口子來!”

  就不信邪,老子不靠火器,也能砍翻你們。

  鐺鐺鐺!

  城墻下,那些因為大軍攻城得以喘息的工兵們,拼命得用手里的工具,鑿著堅固的城墻。。

  如果不是暴雨,不是這里靠著長江,他們會選擇穩妥的方式,挖地道。

  可是,現在別無選擇。

  終于,一聲悶響。

  一個公兵咧嘴大笑,“挖到夯土啦!”

  這片城墻外面是轉石,里面是夯土。

  可是,砰地一聲。

  這個工兵剛喊完,就被城墻砸下來地石頭,砸在腦袋上,身體栽在水里,再無聲息。

  “接著挖!”

  “準備炸藥!”

  轟隆!咔嚓!

  人間地獄,天公哭泣。

  電閃雷鳴中,無數人博命廝殺。

  “朱賊在那邊上來啦!”

  城墻上的守軍在大喊,這邊的攻城樓里,不斷有漢軍殺出來。

  那邊的城墻上,不知何時多了幾條云梯,有漢軍叼著兵器,手腳并用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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