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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吉安

  大漢洪武元年,陰歷十月二十三,漢王朱五率四萬漢王親軍,抵達江西吉安與傅友德匯合。

  當年天下義軍造反初期,江西等地曾被徐壽輝的天完軍占據,不過后來元廷抽調長江中下游的重兵,剿滅徐壽輝后又元廷給奪了回來。

  連年的大戰之中,當地百姓苦不堪言,城池殘破。無論是天完軍還是元軍,軍紀都令人發指。

  所以當軍紀嚴明,與百姓秋毫無犯,打著替天行道,均田免糧旗號的漢軍,在江西根本沒遇到太多的抵抗。

  上饒,洪都,撫州等地,除了洪州是火炮攻城,士卒攻克之外,其余兩城都是地方官,出城投降。

  這也是撿了便宜,元廷在南方的重兵一部分被抽去了北方,一部分全集結在襄樊至九江沿線,全被朱五打敗。江西各城池,都是地方守衛部隊。

  傅友德為人正直,憐惜百姓,大軍所過之處,除收攏投降城池的兵馬錢糧之外,只派少許部隊駐扎,大軍從未進城。

  吉安城外,漢軍營地延綿百里,水里陸地全是兵馬。戰旗飛舞,歌聲嘹亮,周圍居民哪里見過如此的雄獅。

  尤其是朱五的漢王儀仗趕到之后,天地間萬歲之聲連綿不絕,一連串的勝利已經讓漢軍士氣空前高漲,仿佛這世間沒有他們打不贏的仗。

  “參見主公!”

  “參見漢王!”

  朱五帶著為走進傅友德的大帳篷,傅友德帶著眾將行禮。

  “行了,軍中不必弄這些!”

  接連的勝利繞過朱五的心情,也是十分舒暢。

  在主位上坐穩之后,朱五開口問道,“戰事如何?”

  “昨日送去了勸降信,還在等回話!”傅友德說道。

  但是傅友德之下的諸將,臉色卻有些難堪。郭興那邊一路見誰砍誰,自己這一邊卻是慢吞吞。

  若是按他們的性子直接一路平推下來打他奶奶的就是了,勸什么降?

  之所以有這樣的腹誹除了傅友德的作戰思路和大家不同之外傅友德也不是這些人的老上司。

  朱五給傅友德這七萬人中,除了他在這浙江帶來的兩千馬隊之外剩下的是和州,定遠跟著朱五起家的番號部隊。

  還有郭小四一部二虎一部漢王親軍一部。戰斗力沒話說,但是這些部隊有個特點,軍官都是朱五的死忠,有這深深淮西烙印。

  而傅友德不屬于淮西系的武將這些人對他口服心未必服。

  但朱五之所以派傅友德領軍,就是因為軍中淮西系一家獨大。軍中不可能沒有山頭,但是絕對不能只有一個山頭。

  朱五笑道,“如此甚好,你來之前我說過一個完整的江西,好過殘破的江西打爛了還要咱們去賑濟。不值得!”

  傅友德也不居功,微微一笑而已。

  朱五又問“這么下去,多久能打下汀州?”

  “一個月!”傅友德回道。

  打下汀州幾乎等于占領了江西全境。

  朱五的策略就是先吃掉再笑話。吃掉周圍的大城零星的小城除了投降之外,沒有別的路走。

  朱五回頭,目光落在帳中懸掛的地圖上,如此一來,自己的地盤不只是擴大了一倍那么簡單。

  浙江之地,除了浙東一部分,在海盜方國珍的手里之外,幾乎全在朱五麾下。

  福建,雖然沒打,但此刻就在朱五嘴邊。

  湖北雖然沒有占領全境,但是朱五的漢軍已經控制了荊襄和武昌三鎮,拿下湖北和消化這些打下來的地盤一樣,都只是時間問題。

  還有漢軍的老家,淮西!

  按照后世的說法,朱五的地盤包括了安徽,江蘇,浙江,江西,湖北。雖然不是全部,但也是三分之二左右。

  打下這些地方,朱五已經不需要在大動干戈,只需要好好的休養生息。

  那些沒打下來的地方,除了湖南之外,其余的浙東,福建等地,靠蠶食就可以吞并。

  現在首要的任務不是打,而是治。得天下容易,治天下難。

  “我給你一個月!”朱五轉頭,看著眾人,“江西務必全部拿下。”

  “諾!”眾人轟然答應。

  ”打下江西之后,各地要成立屯田軍衛,設立指揮使。”朱五淡淡地撒出點甜頭,“就看你們誰表現好了!”

  眾將哄笑,眼中渴望和喜悅溢于言表。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打仗,為的不就是榮華富貴嗎。

  屯田軍衛,朱五猶豫再三之后還是決定推廣。在王朝建立的初期,軍衛是穩固地方政權最有效的手段。

  二線部隊,還有淘汰軍中老弱,降兵給予田地。讓他們變成閑時為農,戰時為兵的半軍事化單位。

  田地不允許買賣,除了少量象征性的糧食外,其余產出都歸士兵所有,士兵不用服任何的徭役。

  衛所的指揮使和地方官員相互制約,不存在一手遮天的情況。

  士兵的死孫后代可以選擇繼續種田當兵,也可以選擇經商或者讀書,做工。

  其實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政策,設想的再好,經過漫長的時間之后,都會變味甚至改變原來的初衷。

  但是現在,地盤太大,國力根本不足以養活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職業的軍人。

  只有精兵簡政,才是大漢未來的主要方向。

  而且就算拿軍餉的職業軍人,也有退役的一天。退役之后,這些人也會給予田地。

  當然,這些只是初步的想法,還要回南京和眾臣商議之后,再頒布實施。

  有時候,每當夜深人靜,朱五被這些政事弄得頭昏腦脹的時候,就會想。

  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每個時代也有著不同的需求和形式,照搬自己腦中的東西,未必是好。

  而這個時代原有的一些東西,也未必是錯。

  正當朱五和諸將,在帳中說著閑話之時,外面一個親兵進來。

  “稟漢王!吉安知府高志安降了!”

  “主公天威所至,敵人望風而降!”難得,傅友德也冒出一句馬屁。

  朱五笑笑,“跟我有啥關系?啥威不威的!既然人家投降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吉安知府高志安,從漢軍抵達城下開始,就在城頭觀望。城內只有守軍七千人,如何扛得住人家的虎狼之師。

  聽說漢軍軍紀不錯,所過之處秋毫無犯,與其多造殺孽,不如現在降了。

  只是高志安沒想到,投降之后,居然在漢軍的大營里見到了,漢王朱五。

  “起來,我不喜歡人家跪著!”

  朱五態度溫和,高志安心中忐忑稍去。

  這年月做官真是個高風險的職業,高志安原本年過四旬才是一地的縣令,元軍奪回吉安之后,原來的地方官被天完軍殺了干凈,他才能升官。

  可是知府的屁股都沒熱乎幾天,吉安又落入漢軍的手中。

  現在他只求,漢軍真能善待百姓。他帶著妻子回老家做個員外,度過此生,再也不敢奢求功名二字。

  “罪官,謝漢王殿下!”高志安喵了一眼朱五,站起身。心中卻道,這漢王也太年輕了。

  “罪官?”朱五笑了,“那你說說,你何罪之有?”

  高志安一時語塞。

  “吉安的秋收怎么樣?”朱五歲口問道。

  “吉安府人口十六萬,有地六百七十二萬畝,其中稻米田不足半數........”

  說起秋收,高志安張嘴就來,有多少人口,多少田地,種什么糧食,收了多少。

  治下多少大戶豪強,百姓繳納糧食幾何,一件一件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高志安有些拘謹的臉,越說越放松。他不是傳統意義上養尊處優的讀書人,而是真的知道民間疾苦,懂得農事的官員。

  “其實秋收多少,百姓也還是半饑半飽,對吧!”朱五開口說道,“這還是好年景,要是有天災,或者我漢軍在吉安劫掠一陣,今年百姓就要餓肚子,是吧?”

  高志安不禁發愣,漢王居然如此了解民生?

  “我本是窮人家的孩子,這些事怎么會不知道!”朱五嘆口氣,“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江西連年打仗,朝廷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重。”高志安苦笑道,“漢王大軍來之前,朝廷還命吉安今年要給九江的駐軍,贈送糧草!”

  “給他搬個椅子!”朱五吩咐,又道,“你是個好官!在我看來,知道百姓疾苦的就是好官!”

  “下官不敢!”高志安心中忐忑再起。

  “既然你是好官,你繼續做知府!”朱五說道,“過些日子,戶部會有相應的官員過來,協助你推行新政。所有蒙元得苛捐雜稅一律廢除,實行大漢的新法。”

  “下官....”

  “你別跟我說不干!”朱五笑道,“你覺得我脾氣很好嗎?”

  “下官不敢!”高志安一頭冷汗。

  “讓你干你就干!”朱五繼續說道,“吉安有田快七百萬人,人口只有十六萬,百姓還吃不飽!這說明啥?田地都在豪強的手里,人口也被他們隱藏起來了,對吧!”

  “這......”高志安猶豫道,“是!”

  朱五面露狠色,吉安的土地兼并比江浙還要厲害,而江西還根本沒有江浙那么富。

  七百萬田地,十六萬人口,簡單的數學題背后,是百姓忍饑挨餓,大戶貪得無厭的悲劇。

  “來人!”朱五沖外面喊。

  花云無聲進來。

  “高知府,這是我的親衛統領!”朱五指著花云說道,“我在這待兩天,他給你調遣。吉安境內,該殺的殺,該罰的罰,魚肉百姓者,不得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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