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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調查

第一百一十七章:調查  重森勇作站在舞臺上,看著道具師正在把一個布景左擺右擺,尋找一個最佳的燈光位置。他回頭瞟了一眼臺下正在和蘇荊聊天的山村貞子,心中有些煩躁。

  眼睜睜地看著蘇荊把山村貞子約出去,然后兩個人又同時請了兩天假……重森勇作的心情很復雜。這兩天他伏案寫作,靈感猶如泉涌,將《黑衣少女(暫定名)》的大綱完成了,然后又一口氣寫了五幕劇的臺詞。

  現在,他正在督促著道具組將道具完成,而現在舞臺上正在拖來拖去的東西就是其中最重要的舞臺布景之一——“城堡”。

  但是關于男女主角的選角……重森勇作一直在頭疼這個問題。如果按照他的想法,那么最適合這一出戲劇的演員就是山村貞子和蘇荊了。但是這兩人,一個是新進入劇團沒多久的臨時演員,另一個就根本只是在大學里的興趣團體里接觸過戲劇,其表演能力實在是非常不可靠。

  飛翔劇團在現在也算是市里首屈一指的劇團了,劇團里的演員,在花名冊上一個個數過來也有超過五六十人。能加入飛翔劇團,山村貞子自然也有著戲劇表演的才華,但是論起資歷和舞臺經驗,她都只能在演員中排到末尾……

  日本受“論資排輩”的習氣影響非常深。或許是歷史上受到從大陸傳來的儒家思想影響,對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以日本人那種拘于小節的思想加以轉化,一下子變成了比起中國的禮教更為嚴格的社會秩序。在日本社會中,論資排輩簡直就是明規則,嚴酷得像是不可逾越的枷鎖。就算是明治維新后,日本社會全面西化,但是關于“禮法”這方面依然嚴格到了死板,或者說極度程序化的地步。

  日本歷史上最有名的戰國梟雄織田信長,就是以他不拘于禮法的“狂”而聞名于世。在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攻破了佛教圣地比睿山后,屠殺了超過五千名僧兵和信徒,并且在之后對武田信玄的信中自號“第六天魔王”,充分表現出了他不擇手段的霸者風范。

  日本人崇拜強者、“霸者”的習氣,我認為也與他們被社會中過于鐵板一塊的“法度”約束后產生的逆反心理,就是崇拜那些有能力打破、無視這些規則,以鐵馬橫空的姿態踐踏一切規則的強者。

  而目前的重森勇作就是在思考這個問題。作為一名優秀的戲劇導演,他自然知道唯才是用的道理。但是論資排輩這種思想的存在確實也有著它的道理。相比起經驗更為豐富的老人來說,讓新手就這樣擔綱一出戲劇的主角……太危險了。如果不提這種能力上的差距,讓她這樣一個新人擔任戲劇的主角,雖然可能起到一些宣傳的作用,但是劇團內部來自老演員的壓力自然會施加到自己的頭上……

  不過這些問題都不需要蘇荊和山村貞子操心。現在的山村貞子看起來開朗了許多,吃午飯的時候,還在眾人的驚詫眼神中跑到錄音室里給蘇荊送便當。

  日本居民一直有著在家里做好午飯,然后放在飯盒里等到中午再拿出來吃的習慣。而在無數的小說、電視劇、電影、漫畫、動畫中都會出現女主角做了愛心便當給(通常是生活習慣不太好的)男主角吃的橋段。

  “呃……我也做了兩份。”

  蘇荊從包里拿出兩個飯盒,二人面面相覷。

  蘇荊一直認為,像是貞子這種控制不了自身能力的能力者,其根源就是自身的意志力太弱,不但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掌控自己的精神力,而且還會被過于強大的天賦力量所拖累,身體因為大量不必要的能力使用而看上去特別虛弱……就像是山村貞子目前的情況一樣。

  按照他的估計,像她這樣的情況,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復自信。

  喜歡表演這一行業的人,蘇荊從自身的情況反推,首先有的就是強烈的表現欲望,希望讓觀眾注目在自己身上,讓他人肯定自己的才華和能力。其二,就是有著強烈的“想成為他人”的欲望。這種欲望的起因每個人各不相同,有的人是想逃避自己,也有人是喜歡體驗他人的生活……

  山村貞子,擁有著可以打動任何一個男人的妖異美貌,擁有著完全超越了自己母親的強大念力天賦,這樣的人本應成為世界上最出名的偶像,成為被記載在歷史上的人。但是她卻因為不幸的家庭條件而不得不在這里當一個小演員,以滿足自己那卑微的心理訴求——而且在電影原作的劇情中被自己的父親用柴刀砍倒在水井邊,然后推了下去……

  在黑暗而無光的井中,她生存了超過二十年才死去。她死后的怨念附在了度假村里的錄像帶上,并且促成了《午夜兇鈴》本篇故事的起因。

  這種命運的不公令蘇荊極為不悅。也許是因為某些心理上的同病相憐,他能感覺到山村貞子的心靈。他有著強大的同理心,去同情這位不幸的女子,并且決定伸出手去幫助她。而且他很確定,如果是蘇蘿站在這里,一樣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把這個拿過去,每天回家有空就聽。”蘇荊坐在錄音室里,遞給山村貞子一個錄音帶,長發女子有些懵懂地接過了錄音帶,“這是我為了你目前的心理癥狀而開的藥方,天天聽,然后培養一下自己的自信。”

  貞子握著錄音帶,閉上雙眼去感覺著里面的錄音內容,然后她的臉一下子變紅了,像是捧著一塊烙鐵一般地把錄音帶甩開了。她倉皇失措地從錄音室里逃了出去,跑回了女子休息室,連自己的便當都忘了帶上。

  “呃……這有什么不對嗎?”蘇荊從地上撿起錄音帶,疑惑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只是夸獎她的美貌,然后一項一項地列舉她的優點——沒什么不好吧。從李X的瘋狂X語里得到的點子……難道她不喜歡這種增強自信的方式?需要我親自去念給她聽?”

  下午,演員午休的時候,他被叫到導演辦公室,重森勇作交給他一份劇本,讓他看一下,然后讓他試著表演一下其中一個叫做“烏鴉”的角色。蘇荊花了半個多小時把劇本通讀了一遍,然后在辦公室里當場試了一下。重森勇作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然后讓他回去了。

  結果他只是這么四五十分鐘地離開了音效室,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那幾個飯盒被人收走了一半,而他隨手擺在工作臺上的錄音帶也消失無蹤了。

  “……原來是害羞啊。”蘇荊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腦袋,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容。

  日本的公安和警察是分別屬于兩個部門的兩個機構,警察由各個地方政府各自運作,其樞紐則是警察廳,是日本政府的正式組成單位,與國家公安委員會同樣屬于內閣府。因為各地的警察制度不同,所以警察廳只起到“監督指導”的作用,其直屬部門只有位于首都的東京警視廳。

  而“公安”則級別更高,有著獨立的指揮系統,其性質相當于國家安全部門,其前身就是建立于1911年的日本特高課,是負責國家安全和情報事務的秘密警察,其功能和明朝的錦衣衛很相近,權力極大,甚至可以凌駕于警官階層。其首腦就是屬于內閣府的“國家公安委員會”,有權監督和指揮公安系統和警察系統。另外還有直屬法務省的公安調查廳,但是這個公安調查廳沒有緝捕權,只有偵查權,不屬于公安和警察的體系。

  高山暮人端著一杯咖啡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在他的桌上擺放著一疊案卷。

  本來這份卷宗只是很薄的一疊,但是近日,偵查人員卻發現了新的動向。一份接一份的調查報告加起來,就造成了目前這個情況。

  如果不是有著證人的證言,也進行了實地的勘察,他死也不會相信真的有人能夠在東京——這個正在逐漸現代化的大都市里上演古代神話的劇目。飛檐走壁,劫富濟貧……哼,石川五右衛門?倒不如說是授予源義經武術的山中天狗比較恰當吧。

  “強大無比的怪力、奇怪的道具、黑色長發的男人、身高大約在一米八左右……這樣明顯的特征,應該會很顯眼才對。”高山暮人點了一支煙,不抽一口,只是放在自己眼前看著煙霧裊裊升起。以他多年的偵查經驗,他列出了幾個疑點:

  1.為什么犯人在墻上寫的是漢字?(中國人?古文化愛好者?)

  2.他那一身怪力,和高大的身材,從事的是什么工作?(體力勞動者?)

  3.一個具有強大力量的人,通常都會伴隨著巨大的盲目自信和倚強凌弱的行事習慣,而本案中犯人對暴力的使用顯得極為節制,為什么?道德上的潔癖?

  名譽受到重大打擊的三井財團不光給公安部門施加了重大的壓力,而且也聯系上了東京地下的黑勢力團伙,開出賞格,試圖雙管齊下,將這個行事風格囂張的瘋子抓住。有的時候,那些暴力團伙的工作效率比起警察更高,只不過過了一周,高山暮人的案頭就堆上了超過十人的詳細資料,每一個都有著作案的嫌疑。

  高山暮人已經排除了其中的絕大部分,有的要么是當日有著不在場證據,要么就是和犯人的特征有些不大相符。而他的目光逐漸鎖定在了最薄的一份資料上。

  資料顯示,這個長發男人是在一周前突然出現在東京街頭的,沒有詳細的身份資料。其外表看上去非常顯眼,身高大約在一米八,或者更高。循著線索一路調查回去,發現他當日的行蹤基本符合作案嫌疑人的時間條件。倒不是說就有著確切的證據,但是高山暮人就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培養出的敏銳嗅覺,本能地認為這個人有著重大嫌疑。

  檔案中的照片有些模糊,是從一個街拍的攝影師手中取得的。這個男人站在街頭,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正在仰頭看著天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穿著相當時髦的藝術家,或者流行歌星之類的人物。

  “課長,‘天狗’的嫌疑人資料,我們調查到了。”年輕的探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被高山暮人一瞪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先敲門。

  “說說看吧。”高山暮人抿了一口咖啡,接過探員手中的文件,不慌不忙地翻開了內容。

  “已經查到了,這名嫌疑人是在一周前才從人手中買下的房子,用的都是現金。我們已經比對過編碼了,那個賣房子的人收到的錢就是在銀行中失竊的那一批。”

  “這也不能作為決定性的證據啊……要知道,那天,這個‘天狗’就曾經往大街上撒了超過三百萬的現金呢……”高山暮人慢條斯理地反駁道。其實他在心中也贊成年輕探員的判斷,但是他認為年輕人應該多打磨一下,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給這些小崽子們好臉色看。

  “但是,經過比對后,這批鈔票的數量極為巨大,絕對就是‘天狗’本人了!”年輕探員據理力爭。高山暮人揮了揮手,讓他冷靜一下。

  “那么,關于這個人現在的行蹤呢?”

  “是的,我們已經在監視他的住處了。根據調查,他現在正在市內的‘飛翔劇團’任音效師一職——在調查過程中我們沒有驚動劇團的內部人員。還有,前兩天,飛翔劇團的一名臨時演員和他在他家中過夜,并且在之后的第三天才重新回到飛翔劇團。雖然我們當時還沒有展開偵查策略,但是其住處附近的小賣部、以及流浪漢都對這個女人有印象。”

  “臨時演員?”高山暮人有些失笑,沒想到這個天狗在泡女人方面還挺有一手,這么快就勾搭上了一個。當然了,這個小演員應該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但是最為可慮的就是,“天狗”那令人難以相信的怪力……

  高山暮人現在桌上還擺著那個家伙在樓頂踏出的足印照片,擁有這種非人力量的家伙,如果現在就強行緝捕,那么就需要好好計劃一下……

  “飛翔劇團是嗎?我們也許需要去看看這家伙……”

  高山暮人伸手去自己的辦公桌上拎起電話機的話筒,他決定買一張劇院的票,到時候試著去近距離看看這個神秘的……“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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