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晉師兄,我師兄怎么辦?”蕭香蓮被丁一解下來之后,尋回兩把分水刺卻就一路纏著丁一,“你快給拿個主意!”正在忙于毀尸滅跡的丁一,無奈地扁了扁嘴,似乎丁某人混身都是主意,隨便一抖就有似的。
把最后一具尸體的指紋毀去,再用石頭砸爛了五官,丁一生起一堆火,把那五人的衣物全扔火里,抬頭對蕭香蓮說道:“這尸體我也處理了,坑也挖了,人也扔進去了,要不你把坑埋上,我抽空給你想個主意?”
“好啊。”他一說,她居然就信了,操著丁一用雁翎刀削出的簡陋木鏟,填起坑來,天已傍晚,火光映照之間,這小巧的天然呆汗濕重衣,教丁一看著,無端便想起共軛曲線的證明來,她填坑之際,倒把他看得禁不住吞了一口唾液,只在心里想著:“咱前世又不是沒見過女人,都是這丁秀才猥瑣的記憶碎片作怪!我只是好學,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填完了坑的天然呆坐在篝火邊抹著汗,那對如柳葉般的眉將她映出許多的委婉,丁一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能一路尋到容城而沒被人拐走的?難道這世道真的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么?
“如晉師兄,填完了,主意呢?”
“你想給他脫罪?”
丁一方自應了一聲,卻不覺蕭香蓮移近了他身邊,一股處子的體香讓丁一隱隱覺得小腹發漲,或許還因為她動作之間,胸間起赴的波浪。卻聽她問道:“噢,要脫罪么?我還以為咱們殺過去,把官府的人全殺了,把師兄救出來就行了。”
這什么人!丁一實在受不了了,抬頭對她說道:“要殺過去的話那還不簡單?你不如弄把匕首塞在燒雞里,給他送進去就是了。嗯,要是怕獄卒搜查,你就買兩只燒雞嘛,一個孝敬給獄卒,然后你黃師兄拿到匕首,就大殺四方,殺將出來不就得了?”
“有道理啊!”天然呆居然一拍大腿,如同聽到絕妙的計謀一樣,絲毫也沒聽出丁的嘲諷。
丁一看那些衣服都快燒盡了,又將邊上的木鏟也扔進了火堆,對蕭香蓮說道:“是啊是啊,要是匕首太小,你可以找個飯桶,塞把斧頭!”
“師父說的果然不錯!如晉師兄,還好我來容城找你!”
“那是,聽說過專諸刺王僚吧?他用魚腸劍,太短!不能穿透重甲所以失敗了。他要是來找我,我教他殺只羊,烤全羊,弄兩把長刀塞羊肚子里,指不定那事就成了……”丁一隨口調侃著,跟哄小孩兒也似的。
誰知蕭香蓮聽了卻是說道:“如晉師兄真是大智慧!好,那我們就此別過,等我救出蕭養師兄,再來跟如晉師兄聚首!回后有期!”說罷便向林外走去。注 丁一嚇了一跳,這人不會是天然呆到這樣吧?連忙想起身去攔她,誰知道這秀才的身軀實在太弱,跑了幾千步,又殺了五個人,方才一直在活動還好,現時坐定急起,結果腿便抽筋了,等得丁一那抽筋勁兒緩過來,蕭香蓮早就不知去向。
“蒼天啊,我不會害死這天然呆吧?”丁一苦笑著,捧了兩把土熄了那火堆,但他實在沒有時間去追那蕭香蓮,,事實上,他也弄不清這妹子到底往哪個方向去了,目的地是哪里。所以他只能往容城走了回去,畢竟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這回,剛抽筋的丁一,可真的就是一瘸一拐了。
回到家中,吩咐如玉打水沐浴,丁一終于就有時間,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例如說照鏡子。
銅鏡,相比于丁一前世的玻璃鏡子,清晰度當然是遠遠不及,但正如唐太宗所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可見銅鏡大致還是可以看得出衣冠端正與否的。事實上,銅鏡的弧度,是有著嚴格制作規范,否則便成了“哈哈鏡”。
但就算這樣,依然無法達到丁一照鏡子的目的。
他希望能從一面鏡子里,看到另一面鏡子里的影象,而至少丁一家里的銅鏡,無法實現這一點。
于是他只能用手摸,仔細去感受。
因為丁一想要弄清楚的問題,是頸后八字是否相交。
宋代洗冤錄里就提到:自縊傷痕八字不交……若勒喉上則口閉、牙關緊、舌抵齒不出……
若無彭樟彭敬先這位賢弟,步步催逼,丁一也許一時還沒有起這個心思。畢竟丁一也是人,千古艱難唯一死,死后重生的興奮與喜悅,不論怎么樣,還是會對他有所影響的。但彭樟這位“知己”的行徑,卻逼使丁一不得不快速地冷靜下來。
秀才公的死,自己的到來,會不會是那些要逼他去臥底的人,用武力嚇唬他,然后失手呢?沒有安排任何假身份,甚至還泄漏出去丁一要投入權閹門下,搞得他眾叛親離,老實說,丁一現在真是不憚以最深的惡意,以揣摩對方的心理了。
解開衣領撩起須發,丁一按壓自己的下巴、脖子、后頸,疼痛的部位并非圈狀的,也就是說,八字不是相交的。看來秀才公丁一的死,真是被逼到無奈自掛。如此說來,這要讓丁一去臥底的幕后黑手,還是有最后一點節操,至少沒有從肉體的暴力來強逼。
夜漸深了,丁家只有忠叔和劍慕、如玉仍陪留下來,碩大的院子,便顯得有些孤清。
這年頭的人們,晚間大約除了喝花酒和賭錢,唯一的娛樂也就是家里坑頭上的造人活動了。縣城里的燈火,除了倚紅樓和賭坊之外,其他地方很快就變得稀疏。丁家除了照壁處留著的長明燈,仍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其他廂房也都融入黑暗之中。
在圍墻外傳來幾聲低低的貓叫,把丁家護院的狗引了過去,幾個下了藥的炊餅從墻外扔了進來,過了一陣,那貓叫聲又響起,院子里就沒有動靜了。兩條人影從圍墻上翻越了過來,只見那狗已被藥倒在墻根,微微發出鼾聲。
一根管子輕輕捅破了丁一房間的窗紙,卻是江湖上采花賊的勾當:迷煙。
那兩個黑衣人之中,身材魁梧的那個,咕嚕著說道:“俺不會擺弄這個,要來你來!這丁秀才聽說是好人,俺們這么干……”那個矮壯的黑衣蒙面人,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趁了上去,仔細把迷煙吹了進去。
然后但屈指默數著,半晌,那矮壯的夜行人點了點頭,取出尖刀拔開門閂,示意那高大的同伴跟他進去,又等了一陣,大約是等那迷煙藥效散去之后,仔細關好了門,方自拉下蒙面巾埋怨道:“你懂個屁!你聽過雙槍陸文龍沒有?只有把丁秀才閹了,才跟王佐斷臂一樣啊,要不怎么取信于人?你想想那些被豎閹禍害的百姓和清官們,咱們這趟雖是下作,倒也是他娘的為國為民,入你娘的,別咋呼,好好把事辦利索了!”
“還能有啥不利索?”那魁梧漢子有腔調里始終透著不屑,“這院子里,總共兩個半大小孩、一個老頭、一個秀才,一拳一個,俺這醋壇大的拳頭,砸下去,也就他娘的四下,立馬就倒了!”
“真的?”
魁梧漢子冷哼了一聲:“艸!這有什么好吹的?俺江湖上鐵臂金鋼仇岳的名號,又不是自個封的!”說話間突覺不對,只因方才那聲音,跟他那同伴不一樣,仇岳伸手去扯自己同伴,卻覺扯了空。
這時卻覺后腦一痛,仇岳踉蹌了幾步,撞翻了房里的桌子才站穩了,他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顧不得捂住后腦傷處,趕緊拔出刀橫在胸前,誰知道眼睛傳來劇痛,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點燈火燃起,丁一看著自己紅腫的拳頭,對這身軀的羸弱,真的有些無語。
不過,幸好丁一的前世是特種兵,而不是拳王,要不然說不好就真栽了。沒有力量、速度的搏擊運動員,要對上這種有絕對力量優勢的敵人,還是以一敵二,除非武俠小說里,否則,一力降十會,十有八九是沒什么戲了。
但特種兵便不同了。
要知道若是上了擂臺,正常來講,除非原來是搏擊運動員出身,要不然特種兵一個班輪著上,那大約會是輪流被KO的結局,畢竟散打王也好、拳擊冠軍也好,一輩子專業搞這個的;可是下了擂臺,找十二個散打王、拳擊冠軍,進入特種作戰的環境之中,例如叢林、雨林、沙漠等等,那就不是十二個拳王都被KO,沒有這概念,有的只是十二具死尸。
夜戰,恰也是特種作戰的一項。
丁一用拳頭擊打這位鐵臂金剛的后腦,力量太小,根本沒法把這橫練十三太保的仇岳擊昏,那么,隨手抄起一把篆刻刀,黑暗之中,聽聲音辨位,除非仇岳有本事把橫練功夫練到眼睛的玻璃體上,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一擊致命,這就是特種兵。
丁一走到那個被他砸昏的矮壯漢子身邊,拔出這人身上的短刀,毫不猶豫,閃電般一刀斫下,已將對方手筋斬斷,那人痛醒張口,一只木屐已塞進嘴里,將他要吼出的慘叫,硬生塞了回去。
然后是絕無遲疑的第二刀,全然無視對方眼中劇痛之下,忍不住流露出來的乞求神色,依舊斫了下去,斬斷對方另一只手的手筋。
一個曾和毒梟周旋十年的特種戰士,對于還有戰斗力的敵人,想把自己閹割的敵人,丁一完全沒有什么憐憫可言。
“秀才公!”那矮壯漢子看著丁一退開,吐出口中的木屐,傲然說道,“想不到身手好不止,還真他娘的有種!是,這鳥事,是老子們對不起你。但他娘的這樁事,一不為財,二不為名,你也別問是誰指使,操他娘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老子不悔!”說罷吐出一截東西,眼看嗆咳起來,臉色漸變。
注:雙槐歲鈔卷第七:“南海賊黃蕭養者,沖鶴堡人也……使人藏利斧飯桶中,破肘鐐,越獄而出,凡十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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