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些錦衣衛卻不干,便有人喝著:“丁先生,俺等也要和老朱一樣,拜您老人家為師!”、“對!老朱那只長肉不長腦子的貨,您都能教,咱肯定不讓您操心!”、“丁先生,我等不要什么謝,只求跟您讀書識字!”
一時間似乎這班錦衣衛化身鑿壁偷光、懸梁刺股之輩,都不知道早日做什么去了?
丁一倒是明白的,這些人,無非便是衛所里不得志的校尉,看著朱動他們便覺得能跟丁一拉上關系便是抱上大腿,大約朱動他們也有透露過,累是累但不用去做眛著良心的事,所以便來抱大腿了。
“諸位太抬舉丁某了,只是丁某才疏學淺以前也沒有授徒的經歷,教朱動他們幾個,實在已經力竭,諸位若是有意,不若一年之后看看朱動他們學得如何,若是說得過去,到時看看再做商磋可好?”丁一這時實在訓不了那么多新兵,不單精力跟不上、裝備跟不上,而且他的計劃之中,要的是精兵,不是人多,又不是秋收起義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大明北征的人還少了么?號稱幾十萬吧,結果如何?
至于一年之后,那時都是土木堡戰役之后的事,這里的人不知道站著的還有幾個,包括丁一自己在內,要是到時大家都還活著,怎么辦再作打算不遲,丁一是這么想的。
而那些錦衣衛聽著丁一沒有完全拒絕卻也是心中歡喜,一年嘛,大家都多少年混過去了,還怕多等一年么?當下紛紛笑道:“便依先生!”、“一年之約,先生可須記得吾等!”
許牛看得出丁一的意思,便暗自低聲讓親近的伙伴自行散了去,其他幾人看著也紛紛把自己的朋友勸離,那些錦衣衛又是好一陣道別,看著周圍還沒來得及跑遠的百姓目瞪口呆,錦衣衛這么想讀書?
有幾個錦衣衛走過拐角,卻有一個老頭須發皆白從客棧里沖出,攔住他們道:“學生是去年中了副榜的舉監生,諸位若想求學,學生也可以收徒的……”幾個錦衣衛松了一口氣把抽出半截的刀還了鞘,對那老舉人道,“您啊,等中了正榜再說吧!”
那老舉人便不明白了,剛在樓上看著丁一,明顯不是中過進士的打扮,再加上那年紀,了不起中個舉人就是神童了,自己怎么也是中過副榜的人,怎么人家這錦衣衛就看不上呢?老舉人想了半晌,決心去把須發染黑了,至少顯得年輕看著有前途一樣。
陪著丁一回金魚胡同的,除了朱動四人還是那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要知道飛魚服是錦衣衛的招牌沒錯,但卻不是人手一件的標配裝備。除了堂上官,也就是錦衣衛衙門里的主官,尋常錦衣衛能穿上飛魚服,卻絕不是件簡單的事。
所以這人跟著,丁一卻也沒有說什么,因為丁一敏銳地發現,方才一眾人等拜師喧鬧里,這位并沒有說一句話,的確人家都混到能穿飛魚服了,肯定該抱的大腿也早就抱好了。丁一自然不會以為對方想要巴結自己。
行到金魚胡同,丁一示意忠叔他們先入宅里去,卻對那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抬手一揖:“丁一眼拙,不敢請教這位朋友如何稱呼?卻是還未多謝援手之恩。”
“丁先生客氣,在下袁彬,字文質。”這袁彬生得濃眉大眼看上去就感覺是個憨厚的漢子,但說起話來卻是很斯文,“今日恰好告了個假,誰知魏兄說先生有些麻煩,袁某便跟著去看看,也想見見近日名噪京華的‘漢人后裔’丁先生風采,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枉一行。只是也沒幫上什么忙,當不得先生謝。”
丁一是愣了有三五秒才回過神來。
但凡知道土木堡戰役的,有不知道袁彬的嗎?就是這位在英宗被俘的日子里,一直忠心耿耿護衛在身邊。怪不得人家有飛魚服,人家抱的是皇帝老兒的大腿啊!丁一心頭一跳,還好他方才沒有應下那些錦衣衛的求學請求,否則這位要是報上去,說丁某人與一群錦衣衛結黨,那恐怕王振都得花上一番手腳吧?
“卻不料隨口一句,竟被好事者傳誦,漢人后裔又有什么稀奇的,滿大街都是,袁兄到了此處,定要讓丁某盡一番待客之道!”丁一熱情得讓朱動四人有點吃驚,不知自家先生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
雖說袁彬是皇帝近待,但皇帝近待多得很呢,這袁彬一年到頭,不,十年到頭能不能和皇帝說上一句話都是個問題。便如后世的國家元首警衛團一般,雖說裝備精良待遇高、隨侍前后鎮守府阺,但能和元首侃大山?扯吧!
可惜他們不知道,皇帝老兒的警衛團,大半年后就只有兩個兵陪著他做俘虜了,其中一個就是袁彬。
但丁一卻是知道的。
袁彬也有點奇怪,畢竟他沒什么值得丁一圖謀的,而且丁一剛才在天然居里做暗號也好,昂首挺胸而出也好,都極為昂然從容,也讓袁彬高看了幾分,加之丁一熱情邀請又是宅院門口,袁彬也只好道:“卻之不恭,那便打擾丁先生了。”
不必提丁一如何款待袁彬,意氣相投的漢子酒一喝下去,總歸不會太難說話的。只是那位風三公子的景況就有些不太妙了。
正如李賢自己先前所講的他本是堂堂的五品朝官,所以也不可能來做押解風三公子這一眾人等的事。丁一方自離去,李郎中便也走了,只留下一個家仆在樓下看管。順天府的官差還沒有來,那些鏢師已顯得六神無主,別提什么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漢子如何如何,又不是如忠叔那樣無親無故一個人的;也不是刑天那種本身就后臺強硬,隱然有幾分英國公在江湖上代言人的味道。
這些個鏢師要說對生死一途也還真沒那么恐懼,畢竟江湖兒郎江湖老,死這玩意,早就預備了這一天。問題現在他們的對手不是江湖人,是朝廷!一旦被扣住謀逆,那是要誅族的啊!這些鏢師也都是手底下有功夫的人,就是有家有小有牽掛才老實來當鏢師算是走回正行,誰知道今日落了這么個下場,想起那牽掛的家小,鐵打的漢子也不禁長呼短嘆。
“干什么?”風三公子雖說在樓上不停磕頭弄得前額有些發紅的,但他那一副小白臉的好皮囊真不是白給的,此時看上來,頭臉也只是白里透紅并不顯得多狡猾,卻聽他對鏢師們說道,“嚎啥?不就他娘的花錢么?五品官咱風家的確扛不住,就花錢消災嘛,別的沒有,錢咱們還是不缺的,這有什么好擔心?”
那些鏢師想想也對,這世上還有錢擺不平的事么?記得上回那船貨上了岸之后路過廉州被那什么珠池太監拿下,還放話說風家向來和士大夫那些大頭巾走得近,這回絕對不會姑息,當時大家也是嚇了一大跳,畢竟閹黨和士林的確就天生對頭,人家往死里弄也是沒法的事,誰知每二天半夜還是放了行的,有錢能使鬼推磨,若是不行,便是錢花得不夠多,或是花得不對罷了。
聽著風三公子這么一說,大伙心頭總算定了下來,他們都是風家京師鏢局的頂梁柱,只要風家不倒,自己最多受點皮肉之苦罷了,倒不用擔心性命問題,風家若真不管他們,那除非鏢局要不開了,不然哪個成名鏢師敢來風家鏢局做事?叫人辦事然后陷進牢里卻不管了!
但當順天府差役到來,李賢李郎中那個家仆離開之后,風三公子的臉色就漸漸變得難看了,因為他很隱蔽地塞給那差役頭兒銀子,對方同樣很隱蔽地塞了回來,然后這個平時遇見總是笑嘻嘻管他叫“風爺”的差役頭子臉無表情,緩緩地沖他搖了搖頭。
響鼓不用重錘,風三公子可以調用風家京師鏢局的大部分好手,這便說明了他父親對他的才能和本事還是有所信重的。當那差役頭子這個拒收銀子和搖頭的小動作一做出來以后,風三公子就知道要糟了。
順天府的差役還沒把他們這一伙人押解出天然居,便有一騎快馬狂奔而來,惹得一路驚叫和咒罵,那馬上騎士到了天然居門前翻身下馬,看著披枷帶扣的風三公子不由得愣了一愣,但他身負重任卻也不由得細想,掏出銀子塞給差役:“差大哥,容小人與我家公子說上一句話!”
那差役推開他手,掄起水火棍就要砸下去,卻覺手上一緊回頭望去,卻是自家頭兒扯住了棍尾,只聽那差役頭兒低聲道:“入你娘,你知道風家死定了?翻過身治不死你這兔崽子?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卻抬頭對那報信的騎士說道,“想與你家主人約定啥時送飯么?約定你娘啊?說不定明天就砍頭了!他娘的有屁快點放!”話雖兇狠,其實卻便給那報信的人留了一線說話的空間。
那人在風三公子耳邊附耳一說,風三公子聽得一張俊臉變得鐵青,半晌才道:“快,去稟報我爹,讓他老人家趕緊拿個主意!”那信使點了點頭,匆匆向差役頭兒訕笑著道了聲謝,便快步奔出,上馬急馳而去了。
風三公子走在路上只覺魂不守舍,只因方才那人來報信,卻是告訴他風家京師的鏢局,已被江湖豪俠下了帖,約定本月十五上門踢館,所有賬房、掌柜、鏢師、趟子手嚇得不行,鏢局里的好手都被風三公子帶出來,找誰去應付那班江湖豪客?何況下帖子的足足有二十七位,其中有兩個是被江湖上好事之徒排入前二十的成名豪俠,并且正當壯年,其他那些也是前百名的一流好手。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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