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猶豫的一瞬間,吉達露出了下巴,許多抗打擊能力很好的拳手,都有一個玻璃下巴,吉達也不例外——就象千百年后的UFC冠軍斗牛犬安德烈.阿洛夫斯基一樣,一旦被重拳命中下巴,馬上失去抵擋力。
而丁一捉住了這個機會,沒有起腳,而是一記干凈利落的左勾拳,直接將他打得瞬間滯空,在摔倒之前就已經休克過去。
“你是我的奴隸了。”丁一對著被澆醒過來的吉達這么說道,“帶著你的馬、還有塔拉的崽子,跟著我。”后者從地上爬起來,突然毫無征兆的沖丁一揮出了拳頭,但早有預備的丁一避過他的拳頭之后,再一次擊中了他的下巴,噢,可憐的下巴。
當他再次被澆醒,丁一又對他重復了一次剛才的話,他不得不從滿嘴是血的口里擠出幾個字:“是,主人。”
伯顏帖木兒不太高興,周圍的瓦剌士兵也不太高興。
于是被草草包扎的塔拉癱在那里,沒人理會他,大家都覺得,是這個家伙讓草原上的男兒丟了臉面。丁一有點奇怪地向塔拉的崽子問道:“你不去照顧你的父親?”那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搖了搖頭,甚至沖地上的塔拉吐了一口口水。
“他不是我的額祈葛!”這個少年的眼睛象一匹狼,他盯著塔拉,咬牙切齒地說道,“他騎著馬沖進了我們的部落到處放火,殺死了額祈葛,搶走了額赫和我,我一直都記得,一直都記得!”
額祈葛就是父親的意思,額赫就是母親。
丁一望著吉達,后者點了點頭,算是證實了少年的話。
“給你一個機會,弄死他,然后你就了,他的馬和武器也歸你了。”丁一拍著少年的肩膀,對他這么說道,然后上馬趕向已經走遠的伯顏帖木兒和英宗,在他身后是老老實實跟上的吉達拖著幾匹戰馬、十來只羊。
少年看著癱在地上的塔拉,拔出彎刀。
安頓好英宗之后,在蒙古包外面,丁一攔下了伯顏帖木兒,想跟后者聊上兩句。但伯顏帖木兒是什么人?瓦剌實際統治者也先的弟弟,他怎么可能跟丁一的這個低級文官去聊天?但丁一沒有理會對方的冷漠,也沒有顧忌他身邊侍衛抽出的彎刀,只是對伯顏帖木兒說道:“你想要弄到錢糧,就得和我談。”
丁一又加了一句:“今年的馬價,也是我負責跟你們的使者談的。”
他當然不是要拉仇恨值,終于停下步子的伯顏帖木兒也清楚這一點。
丁一是在向他證明,自己對于大明朝廷的影響力。
他把馬價壓到十分之一,而大明朝廷居然就也這么認了,所以才會有這場國戰。對于伯顏帖木兒來說,這是這么簡單的思路,但他也絕不是易與之輩:“如果是真的,我會給予你這個機冇會,現在……”
丁一讓開了路,微笑著沒有再說什么。
當伯顏帖木兒離開以后,丁一把那面折疊起來的明字戰旗遞給了吉達,對他說道:“找一根旗桿,把它掛起來。”然后他指著蒙古包里的英宗,對吉達說道,“他在哪里,旗在哪里;在你的腦袋離開脖子以前,這面旗,不能倒下。”
吉達點了點頭離開。
戰場上遺棄的旗桿很多,很快吉達就找了一根回來,并且丁一看得出來,吉達把那面他撒過尿的明字戰旗洗過了,飄揚在風的明字戰旗,孤零零的,其實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但對于丁一來說,這有意義。
哪怕只是一個符號。
因著英宗說過,丁一是他的朋友,所以伯顏帖木兒很快就派手下給英宗送來了一個小黃門侍候——當然是在戰場俘虜的。丁一見著這人不禁失笑,因為這廝就是先前在英宗大帳里的那個閹人,真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那小黃門沖丁一行了禮,便自去侍候英宗。
丁一坐在蒙古包外面,看著守于明字戰旗下方的吉達。
世事,有時真的很嘲弄。
幾匹馬從遠處而來,近了,丁一看著卻是那個塔拉的崽子。
也是殺了塔拉的崽子。
盡管丁一沒有留下觀看,但從少年身上的血腥味,衣服上沾染的血跡和第一次殺人帶來神經質顫抖,丁一還是能夠看出這一點。
“你叫什么名字?”丁一用茶葉卷了一根煙卷,向那少年問道。
少年猶豫了一下,又看一眼不遠處旗桿下的吉達,終于還是開口道:“胡勒根。”若不是吉達在這里,他大約是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因為胡勒根絕對不是一個好名字,在蒙語里類似老鼠這樣意思。
丁一點了點頭,點著了茶葉煙卷,便沒有再說話。
他在等少年開口,除非少年想一直就這么牽著馬站在這里,否則他總是要開口的。
“額赫老了。”他這么對丁一說。
看他的年紀,這個年代的女人生育普遍都很早,他的母親很可能不會超過三十歲,但三十歲在這年代,真的就是老了。丁一有點明白這個少年的意思,這個少年在殺了塔拉報仇以后,他感覺到了迷茫。
因為他的母親已經老,他覺得丁一不可能看得上了。
那么,他該怎么?
為丁一打仗?為丁一放牧?他總得找到一個活下去的生計。
“你有什么?”叼著煙的丁一,向少年問道。
這便讓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刀!我的箭也很準!”
丁一從嘴角取下茶葉煙卷,吐出一口煙霧來,沖那少年勾了勾手指道:“拔刀,砍我。”
少年搖了搖頭:“你是好主人,我不砍你。”
“只管砍就是。”丁一拿起連鞘長刀對那少年說著。
邊上吉達看著那少年的猶豫,卻就笑了起來,只不過下巴被打中兩次,嘴里肉都爛了,牙銀也發腫,加上他臉上那刀疤,真是比哭還難看:“你那刀,還能砍著主人?真他娘的把自己當回事了!”這廝不單是個高手,并且天賦是極好,若是讓他練上一年現代搏擊,丁一感覺就算自己全盛時期,若是動起來刀倒不懼他,要是赤手空拳也不見得就十成十能把他拿住。
少年倒是信得過吉達的話,伸手便去拔刀,卻被丁一起腳敲中手腕,他卻去拔刀,丁一這回隨手撿個石子扔了過去,橫豎不過二三步,哪有不中的?如此七八次,一把刀硬生拔不出來,吉達捂著下巴笑得不行。
“我的刀沒用。”少年總算明白了,放開手不再嘗試,老老實實對丁一回話。
丁一又叫那少年把弓拿來看,騎弓本來就軟,這少年也不是陳三那種天賦神力的角色,的弓,射出去又有什么力道?丁一把弓遞回給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吉達那廝又捂著下巴狂笑起來。
少年又站了半晌,丁一無奈對他說:“塔拉那三匹馬都給你,你了,不再是奴隸,回去尋你額赫,好好過曰子去吧。”
“主人。”吉達這時卻轉過來,插話道,“他回去,活不下去的,他額赫年紀雖然不輕,但那娘們的,嘿嘿……”又說了一些穢的形容詞,大約就是說這少年身材好吧,惹得那少年怒眼逼視,但吉達哪里會怕他?若不是丁冇一第二次勾拳,干凈利落將他放倒,他連丁一都不服氣的,少年這種小崽子,吉達一手能捏爆幾個吧,哪里會放眼里,“……這崽子沒鳥本事,主人放他走,鐵定又被人擄了去……若是主人不要,不如把那娘們賜了我,我養活這崽子……”
丁一站了起來,沖吉達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對他道:“拔刀,若能砍倒我,你便了。”吉達聽著立時將彎刀擎將出來,他拔刀的速度可不比這少年,那真是極快速的手法,刀一在手也不說話,橫掠著便沖丁一斬出。
刀不比拳腳。
不論抗擊打能力再好,一刀斬在頸上,一樣的致命。
丁一側身閃過吉達刀光,長刀出鞘,從下至上撩了過去,這一刀如果砍著,吉達會不會死不知道,被閹掉是肯定的。吉達只好回刀去攔,突然看見丁一躍起,立時下巴一痛,再次休克過去。吉達有著玻璃下巴這致命的缺陷,丁一這飛身沖膝撞上去,哪還能不倒的?
等再被水淋醒了,丁一手持長刀,對吉達道:“拔刀。”
這回下巴腫得說不出話的吉達拼命搖頭,坐在旗桿死活不動彈了。
丁一還刀入鞘,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看得出來,吉達這廝不是什么好貨色,不把丫收拾服貼了是不行的。拼拳腳老實講以現時丁一的身體,不太好收拾,但一刀在手卻就大大不同。
“走吧。”丁一抽著那茶葉煙卷,對少年說道。
少年搖了搖頭,丁一嘆了一聲,對他說道:“我是明人,你是瓦剌人,若他曰我率軍來打瓦剌,你如何自處?”說著丁一轉過頭去,對吉達說道,“你也一樣,走吧。”這可不比那個“丁”部落,那個部落的人,隨著丁一吞并其他小部落,看著丁一帶給他們奴隸、牛羊,看著部落壯大,那是個人就有歸屬感,有利益所得,跟這兩個家伙不能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