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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尺土是漢天(六)

  “你怎么在這里?她來了嗎?”丁一向這護衛頭子問道。

  他搖了搖頭道:“你不也來了么?這是戰爭,那顏召集戰士,我只好重新拿起弓刀……只不過我和我的人,走得慢沒有趕上那大戰,草原上,還有更多的戰士在趕過來,丁,回你的部落去吧,明國,完了。”

  “我走不了,我得跟在皇帝身邊。”丁一點燃了嘴上的茶葉煙卷,拍拍千夫長的肩膀,“再說,大明不會亡。只要有一個明人在,大明就不會亡。”丁一說著,摘下腰間酒袋遞給了千夫長。

  千夫長喝了一口,抹了一下嘴,想開口再勸丁一,但終于還是沒有再說下去,面前地上那兩具瓦剌人的尸體,是岔開話題的好籍口:“這是怎么回事?”

  沒有等丁一開口回答,袁彬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說:“他們三個人,和那邊幾個人耍羊骨頭,吵起來,就把那邊幾個人殺了,被我們看見,他們就要來殺死我們啊,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殺的。”丁一打斷了袁彬的話,對千夫長說道,“那六個,想殺我,我便結果了他們;這三個,想為難我,又虐待我的朋友,我看著殺不過,就把其中一個誆到那過去,殺了;再回來殺了這兩個。”

  千夫長聽著,臉上露出了笑容,往丁一胸膛上擂了一拳,卻是道:“我沒看錯你!只有土狗才遮遮掩掩,雄鷹從來都敢于展翅飛翔!”不過他頓了頓,指著那兩具尸體又對丁一說道,“這是敏安的手下。”他指著袁彬,“就算按他這么說也沒用的。”

  丁一笑了笑,只是對他說:“不要提起這把刀。”

  千夫長點了點頭,他知道丁一的意思,是不想巴達瑪為難,他把酒袋塞給丁一,搖頭道:“就算按他這么說,敏安,是不講道理的,會去為難你。若說你是她的安答,敏安……”

  “不。”丁一搖頭否定了千夫長的意見,然后他說了一句,“我走了。”便扯起袁彬,騎著那兩匹被他們殺死的馬,往回去了。

  路上袁彬抹干了淚,突然對丁一說:“如晉,其實我刀法不錯的。”

  “噢。”

  “你別不相信,為兄又不是好大言的人!就算你不過來救我,我找著機會,也一定能逃脫!”

  “噢。”

  袁彬便愈急了,猶是分辨:“其實為兄心中并不害怕,只是要引開他們的心思,一哭起來,他們便輕看了我,懂不懂?這是兵法,虛以實之,然后才能找著機會啊……你自己先前不也是扮成不會騎馬么!”他有些急了。

  “噢。”丁一依舊這么回了一聲。

  袁彬長嘆了一氣,不知道說什么好,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回去別說行不行?”

  “欺君么?”

  “不是!為兄是說,別說我用計示弱這一節!”

  “噢。”

  “丈夫一諾千金重,如晉,你要記得答應為兄!”

  “欺君么?”

  袁彬看著眼眶又紅了,淚水在眼里打轉,似乎馬上便又要哭起來。

  丁一看著頭大,只好對他說道:“你自己說,我不插嘴就是。”

  袁彬便激動落淚道:“好兄弟!為兄記得你這情份!”

  這日到了夜里,丁一始終預備著千夫長提及的那個名叫敏安的家伙要來叫板,但一夜無話,卻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沒有人來找丁一麻煩。

  天亮之后,也先那邊就派人過來傳訊,說要趕去大同。

  除非丁一變身齊天大圣還是超級亞賽人,要不根本就沒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只能跟著瓦剌人的軍隊向大同出發。看著英宗在人前鎮定自若的表情,丁一長嘆了一聲,走到他身邊耳語道:“大同我有些物業,不行就讓人變賣了。”

  英宗點了點頭,笑道:“善。”

  倒是侍候在邊上的袁彬,一副狐疑的表情,似乎在懷疑著丁一跟英宗打了什么小報告一樣。丁一看著真是禁不住臉上抽動起來,這卻便使得袁彬愈加起疑,路上借故近了丁一身邊,喃喃道:“君子一諾啊,君子一諾啊……”

  田橫,被劉邦壓制在孤島,沒有任何希望的田橫,還有五百位愿意與他同死的士。

  大明皇帝除了以身殉國的首輔曹鼐、英國公張輔以及那些忠于他的尚書、御史,也依舊有著對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例若大同的守城總兵官劉安、副總兵官郭登、都御史沈固,他們在接到圣旨之后,都表示愿意出城朝見英宗,并且在第二天袁彬再去宣旨的時候,他們就真的出去見了英宗。

  英宗從大同提了上萬兩銀子,還讓人把死去的守備太監郭敬、殉國的宋瑛等人的家財取了出來賞賜也先,若是丁一在英宗身邊的話,他必定會勸阻英宗這么做的,這只是邊鎮,這么干,只會讓也先的胃口越來越大;而副總兵官郭登提出派死士接應英宗潛逃入大同時,英宗居然跟歷史上一樣,覺得太危險而拒絕了!

  當丁一事后知道,他無比后悔自己當時沒有英宗身邊。

  為什么先前不潛逃呢?不就是沒法確定,大明還沒有忠于英宗的臣子么?現在邊鎮將官愿意不避生死來朝見,至少潛逃入內大同邊鎮就是握在手上,景帝怎么也不敢這樣把英宗捏死吧?了不起就是幽禁吧?

  而當丁一說起這事,英宗居然長嘆道:“若如晉在側,或有所倚。”就是要丁一在邊上,他也許就有膽子潛逃。丁一聽著,真感覺想甩自己兩巴掌,再甩英宗兩巴掌。英宗總歸是英宗,他有忽悠人的本事,他有歷史上記載的,大同城外“時虜惟二十余人隨侍”,依然“談笑自若”的能耐。

  但他不是敢于割須棄袍的曹操,曹操就從沒想過,棄袍割須之后,忠心的部下讓馬超殺了不少,其他人不認他怎么辦?他根本就不去考慮這種事,只教過了這一道坎,曹某人便有一份自信,能面對所有的艱難險阻,所以他是雄霸天下的王者;英宗也不是他祖先朱元璋那樣的馬上皇帝,一刀一槍,從所謂“無一掬之土”的和尚,驅逐韃子,殺出個大明帝國來的朱重八。

  他便只是英宗。

  想到這一節,丁一倒也就釋然了。

  他不會象曹操那樣“寧我負人,毋人負我”;也不會如朱元璋一樣無情和兇殘。

  但他卻也就沒有那樣的血性、自負、勇氣與決絕。

  一個人的性格,有優點便也有弱點,總是相依。

  丁一此時已經身在前往京師的路上了,因為都指揮同知岳謙、太監喜寧和也先派出的使者,與京師報信,伯顏帖木兒和也先點名要丁一同去,理由卻是讓丁一無法拒絕,就是先前丁一說過的“能和京師文官武將說上話。”

  原本也先和伯顏帖木兒以為英宗會不同意丁一離開,因為畢竟從頭到尾,是丁一保護著英宗,又或者說,丁一是英宗這個大明皇帝,最后的一點臉面和尊嚴了。但在也先面前,表現了幾分不舍的英宗,卻在他們走后,對丁一說道:“不要回來,如晉,你在大明,也一樣可以助我,如此險境……”他終究不是曹操,也不是朱元璋,他是很念舊,很有人情味的朱祁鎮。

  “不說這等話。”丁一握著他的手,只是這么說,這是他第二次這么對英宗說,而這一次放棄離開的機會,是在完全沒有風險的情況下。

  英宗紅了眼眶背過身去,點了點頭,已說不出話。

  所以,丁一踩上歸途。

  喜寧一路上似乎極為得意,甚至還騎馬到丁一身邊,對丁一說道:“王振死了,你現在很擔心吧?回京以后,沒人給你撐腰了怎么辦?呵呵呵!”過了一陣,又放緩了馬速,專門等丁一策馬走上來,又開口道,“若是你能哄得咱家開懷,咱家開口幫你支應,朝中文武,想來也不敢把你怎么樣,要知道,太師數萬鐵騎……”

  “來。”丁一抬起頭,向喜寧招了招手。

  喜寧便愈高興,湊近了丁一,嘴里還一邊說道:“咱家也是看你著實勇武,方自起了愛才之心,要是尋常人等,便是如何懇求,咱家也不會隨便就答應的了……”

  卻不料丁一對他笑著低聲道:“也先那玩意大不大?”

  喜寧一下子愣住了。

  丁一恍然大悟,依然壓低了聲音:“看來不大,沒把你菊花弄爽,就是這樣,對吧?”

  “哪有這等事!你胡說!”喜寧氣得發抖,憑心而論丁一這么說,是頗惡毒的。喜寧投也先,是靠賣大明的武備、邊鎮軍備情況等等,來獲得也先的認可的。人是賣國,若硬要說他靠賣菊花,而得到也先賞識,也實在太過玄幻。

  “噢,也先都不愿暴你菊?你就每天被也先口暴?操,我說呢,你怎么一開口說話,就一股猥瑣味道,原來整天跪著舔。”說著丁一揮手抽了喜寧一記極為響亮的耳光,臉容嚴正,聲音洪亮地對喜寧訓斥,“我怎么會同意讓你舔呢?你怎么有這種癖好呢?學生絕無龍陽之好,不喜歡男人或太監給我跪舔!你離我遠一點!太惡心了!”

  喜寧捂著臉,指著丁一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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