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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贏取自由身 (五)

  “你把柳依依叫過來。”丁一輕拍著她說道。天然呆便愈加高興了,她并非不懂事,丁一身上干系著許多人的活計,她也沒寄望丁一真的陪她去闖蕩江湖,只不過那是她的夢,讓她在這宅院,不致枯萎的土壤。

  但這時丁一要讓柳依依過來,怕真的行俠江湖的事真的有譜,天然呆連腳步都帶著雀躍,不一陣,就把柳依依硬拖了過來,別看柳依依比她高挑許多,到底不是天然呆這自小習武的對手,也只能埋怨道:“姐姐隨你去便是,快些松手,讓下人見了,成何體統……”

  只不過柳依依來到丁一面前坐落,丁一的頭一句話,就讓她聽著臉色發白,手足無措:“把大明皇家鏢局的帳理清楚了,這幾天入宮求見太后,然后把賬本交到宮里去,以后咱們不理這攤子事。”

  她眼淚都要馬上掉下來了,跟丁一在一起最讓她開心的,便是自己終于可名正言順操持生意:“丁郎,妾身知道錯了,不該自作主張去托人送錢給胡寧,只是聽著丁郎的境況,妾身總是放心不下……用的銀子,也不是鏢局賬上的……妾身……”

  “你想到哪里去了?”丁一笑了起來,有些事一旦做了決定,便輕松了許多,他替柳依依撩起一縷青絲,這讓她羞紅了臉,便是自小指腹為婚也已成親的丈夫,光天化日終也讓她覺得放不開,卻聽丁一說道,“把賬做好,能做多好便做多好,你得確認別人一定找不出毛病來,若能讓這大明皇家鏢局半年做不下去。便是最好。”

  柳依依聽著眼睛一亮,論起做賬她是行家里手,自小便是在賬本里長大的人兒,十二三歲的時節,自家生意的幾個大掌柜,查起賬本來也已不得不服氣,說可惜她不是男兒身。她自然是聽明白丁一的意思,能貪多少算多少,只要讓人查不出來便好。

  “讓這鏢局做不下去?妾身卻是一時沒主意。”本來擠垮一家行鋪,那也是難不倒她的。但這鏢局不同,有著多方勢力的股份,難道明目張膽抽走骨干么?這必定是不可行的,柳依依不會白癡到這種程度,至于另立一家出來爭生意。怎么爭?這半官方的行當,哪爭得過?

  丁一點頭笑道:“這個我來想辦法便是。”卻對天然呆說道。“草原一時半會恐怕去不了。但江南想來可以陪你走一走。”天然呆立時歡呼,兇器洶涌,看得丁一眼都直了,幾欲把她就地正法。

  卻就聽著外頭有孩童的嗓門響起:“先生和兩個師母都在里面?那得,你,就是你。你去通報一聲,說弟子張懋來拜!你磨蹭啥?還使不動你了?本公爺知道你是宮里出來的,太后把爾等賜給先生,卻不是讓你們來當祖宗的!嘿。趕緊去,要不小心本公爺跟先生討了你回去,配給公爺府里的花王,瞎了冇一只眼,瘸了一條腿的老頭,把你配給他,他準樂意……”

  丁一只好放過天然呆,搖頭長嘆,天然呆和柳依依都在邊上掩著嘴偷笑。

  便見著那宮娥哭喪著臉奔了進來:“公子,英國公過府來給您請安!”

  張懋給丁一磕了頭,便安安靜靜坐在那里,沒有和先前一樣嬉鬧耍寶,也沒有給丁一扇他后腦勺的機會,似乎這短短的半個月里,一下子便成長起來一般:“先生,接著怎么辦?”他向丁一這么問道,“是靜觀其變,還是我們得做一些事?”

  “什么也不要做,逢著時節過來磕個頭,然后你也少過來。”出乎張懋的意料,丁一并沒有什么破局的舉措,“內宮那邊沒事照常去,明白么?”看著張懋點頭應了,丁一對他道,“好了,我回京你不過來,說不過去,來見過了,你可辭去。”

  張懋有些愕然,畢竟只有九歲的人兒,就是身軀長大些,腦子早慧些,終究不是久經宦海的老人,足足愣了好半晌,丁一看不下去,起身一巴掌輕扇在他后腦勺上,才把張懋打得捂著后腦跳了起來,咧嘴齜牙地埋怨道:“打傻了!打傻了!”

  方才那穩重做派一下便端不起來,又纏著丁一嬉鬧了好一陣,才辭了出去。

  “夫君,鏢局那邊真的要全部放手?”看著張懋離去,在邊上的柳依依終于忍不住開口,出身商賈家庭的她,深知官身的重要,有權才有錢,沒有當官的在背后撐腰,再大的商家,也不過是挨宰的羔羊;但當官不能沒有錢,清到于謙那樣的,大明朝也只有這么一位,或是說幾千年都很難找到第二個。

  丁一點了點頭,放手,此時不放手,以后怕是連放手的機會也沒有了。

  相對于繃得很緊的京師來說,金魚胡同里的丁家宅院,倒是難得輕松。

  后院不再有百十個壯漢,日夜操練的口令聲;門房也不再有慕名來訪的士子,大家都很聰明,雖然仰慕丁一,但英宗就在大同不日返京,這局沒明朗之前,誰也得為自己身家性命前程著想;大奶奶的房間里,也不再整天響起不絕的算盤拔子聲;二奶奶院子里的侍妾們,難得也不用被逼著站樁練劍。

  丁一在曬太陽,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躺在他自己“設計”出來的躺椅上,就在院子脫得只余一條犢角短褲。天然呆好奇地托著下巴蹲在丁一旁邊,向他問道:“師兄你不怕著涼么?都九月了!”

  “好吧,我陪你玩就是了,說吧,你想玩什么?”丁一睜開眼來,沖著天然呆問道,他又不是瘋了,這中午陽光正好,哪會什么著涼?只不過天然呆想找丁一陪她玩耍罷了,看著她托著小臉蹲在那里,格外地呆萌可愛,丁一哪里又忍心拒絕她?

  邊上坐著混身不自在的柳依依,想了一下,笑道:“不如我們玩《升官圖》?”

  “升官圖有什么好玩?”丁一撇了撇嘴坐起來,一把將天然呆扯到懷里,對她道:“師兄教你玩《大富翁》好不好?”

  對于家里有近百仆役的丁一來說,畫出圖樣叫人弄出一張《大富翁》的地圖、骰子、籌碼,也不過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這玩意一折騰起來,柳依依倒就來了興趣,玩為極為開心,哪怕第一局以她破產為結束。

  倒是天然呆覺得好沒趣:“這不就是做生意么?一點都不好玩噢!”

  丁某人看著幾百年后也就是中學生年紀的天然呆,實在不忍掃她的興頭,一拍大腿便接著抄襲:“好!我們來玩行俠仗義!”于是dnd規則華夏版就這么產生了,劍士成了俠客,魔法師成了道士,這本來就是桌上角色扮演游戲,略一改動,倒是讓天然呆喜歡無比。

  只不過丁一便唯有一邊玩《大富翁》,一邊玩《大俠與地下城》。

  不過和妻妾相伴嬉戲,倒與行前的刀光劍影半步生死,如同隔世之事一般,卻也讓丁一感覺樂在其中。

  無論是《大富翁》還是《大俠與地下城》,第二日就在天然居樓下賣古玩的檔口擺上了貨架,雖然瓦剌人的進攻如懸于頭上的利刃,讓整個京師的人們都惶惶不可終日,但癡迷于游戲之中,未嘗又不是一種茍安的方法。這卻是柳依依的章程了,她似乎無論什么東西,都能想到冇生意上去。

  兩日之間,竟賣了百余套出去。

  “如晉,現時這時局,你還有心思沉溺于嬉戲之中!”于謙板著臉,向行入公事房的丁一責問著,顯然老先生是動了真怒,不單連杯劣茶都欠奉,坐都沒讓丁一坐下,“正當眾志成城共赴國難,你身為國土安全局衙門的大使,怎么如此不知自愛?”

  丁一老老實實低頭答道:“是,學生孟浪了。”

  于謙看他態度誠懇,冷哼了一聲卻也不好再下訓斥,便問他道:“想好了沒有?是要去光祿寺,還是轉做武職?至于什么忠烈祠,你想都不要想!那些殉國的忠烈之士,你擬個章程上來,封蔭他們的家人便是。”

  這也算是有個交代了,丁一無奈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先生高義,丁一替他們謝過先生。”

  “都是為國家辦事,他們忠忱國事,又不是當不起這封賜,有什么好謝的?”于謙伸手止住丁一,卻仍逼問道:“說你自己的事。”

  不論是去碣石衛還是去光祿寺,丁一都當不了首領官,也就是說,他不會是部門的主管,他做不了任何決策。于謙知道丁一是屬意士林文官,但他也知道丁一是個聰明人,如果進了光祿寺,那真是朝中大佬什么時間看他不順眼,什么時間就能捏爆他。

  所以于謙覺得,丁一大約是會選擇去碣石衛的,指揮僉事雖然不是首領官,但也是在衛指揮使、指揮同知之下的位置,行伍推崇勇士,丁一的身手雖然于謙沒有見過,但按搜集上來的線報,絕對是高手,去到衛所里,怎么說也是四品高官,要混出一席之地,籠絡一些人手,應該不難。

  若是丁一不再生出什么事,于謙自然也會關照,過上幾年或是平了黃蕭養之亂,再升上一兩級,也是題中應有之事。所以于謙也希望丁一去碣石衛,畢竟離京師遠,丁一這無風能起三尺浪的,于謙著實也不太愿意放他在身邊,指不準這性格忠直的丁一,又遇著什么看不慣的事,生出什么禍來。

  “學生想好了。”丁一這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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