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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工欲善其事(二十)

  耶律烈回過身來,對著激動的仆隗羽說道:“瓦剌人用幾千鐵騎試過,全成烤肉了,你有沒腦子?再退一萬步來說,用一千鐵騎攻擊五百步兵,很有出息?”一個騎兵的訓練和裝備費用,普遍來說,差不多能裝備和訓練十個步兵了。

  “馬上就走,這不是咱們現在能動得了的人。”耶律烈對著蕭鐵奴說道,“快些,我有不太好的預感!”世代服侍于耶律家的蕭鐵奴和仆隗羽,倒是極快執行了耶律烈的命令。

  就在他們離開大約半炷香以后,一支騎兵小隊來到了涼茶鋪,看見已經走空的茶鋪,向涼茶鋪的老板問了幾句,留下兩騎在這邊守著,其余人等便策馬折返追上大隊去了。

  “先生,那伙人果然有問題!”杜子騰回到了隊伍里,向丁一匯報道,“弟子以為,不如快馬通知沿途安全局衙門的兄弟……”不是杜子騰大驚小怪,而是丁一上回的遇刺,實在太過讓人驚心。

  丁一搖了搖頭,笑道:“關心則亂。”

  杜子騰略一思索,卻便臉上泛起愧疚之色,在馬上欠身道:“弟子謹受教。”當下便吩咐手下,從這間新開的涼茶鋪查起,不去理會走掉了的耶律烈等人。只因一時不知道對方從哪個方向走的,此時又是京郊,車馬輪輒眾多,如若對方來個金蟬脫殼,讓車隊先走,自己騎馬或步行朝另外的方向而去,哪里跟得上去?

  之所以會發現這伙人不對,是因為這新開的涼茶鋪位置太好了,又太不好。

  丁一出于職業上的習慣,路過之時就覺得這涼茶鋪有點怪異,因為作為密探據點自然是不錯的。不單是涼茶鋪后面就是小溪,可以從水路逃遁,而且距離分岔路口不遠,一旦有事,隨時可以混入南來北往的商行、車隊之中;

  但此處離京師太近,出京的人等,便有朋友相送,在前面的幾處長亭,也應答酬過了,來到這分岔口。都已急著趕路,有幾個人會來這里憩腳?而赴京的,要是天色尚早,趕緊加把氣力入城去;如是天色已晚,也該到前面城外的客棧投宿。誰來喝涼茶?作為一樁生意來說,這都完全不著調的。

  但偏偏就有人把茶鋪開在這里。還偏偏就有衣著華麗的人在這茶鋪憩腳!

  而那些在樹蔭下的奴仆。完全就是一副隨時要套上車趕路的模樣,這就更怪異了,主人不急,這下人不捉緊機會偷懶,還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別說奴仆,這年頭。便是軍兵也不見得有這般的心氣。除非是身上背著案子的江洋大盜之類,或是刺客探子,才會如此做派。

  丁一沒有再去理會這茬子事,如果天天都把心思放在防這防哪。那什么也不要干了,這些東西,現在已經不是他所考慮的問題,最多也就是提點一下杜子騰。事實上丁某人現在已經充當著整個研發規劃、實驗室、資源勘探、引資合營等等的工作,如果可能的話,丁一更愿意提刀而戰,那是他熟悉而且擅長的事。

  但很明顯的是,他不可能這么干,這樣太不保險也太慢了。

  丁一現在已經不太騎馬了,坐在馬車里,他記下了一行:鉀鹽和鹽酸反應得到氯化鉀,再與強氧化劑反應得到氯酸鉀……他很擔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會將這些東西都漸漸地淡忘掉,丁一感覺自己越來越開始融入這個年代了,有時候他疑心著,整治這些超越時代的東西,真的是為了重啟自己所在的大明帝國,以讓華夏民族重新回到漢唐時期的強盛?

  還是僅僅為了證明,那個遙遠的年代幾十年的人生,并不只是一場夢,而是實實在在的經歷過,戰斗過,生活過,愛過也痛過?人生就是由得無數的回憶碎片組,他害怕失去那些碎片?

  丁一合上手中的筆記,打了個唿哨,四蹄踏雪的戰馬從隊伍后面歡快地奔來,丁一縱身上馬,他不愿去思考太多的東西,前生、今世,不論身在何處,他便就是丁一,也許有一天,他會淡忘曾經刻骨銘心的過往,但他終會邁步向前,在這個時代。

  回到容城的這一路,也并沒有太多的波折,盡管巫都干領著雙乎日這些人手,遠遠吊在后面,但不論丁一這些人行進而是扎營,實在很難有什么機會給他們捉住。丁一并不會立什么大帳,很難把扎營以后,分辨出哪一個帳篷是丁一所棲身的。

  而每晚扎營都是軍兵輪流勞作了一個多時辰做的土木工事,有砍了樹干搭起的了望臺,有壕溝,有拒馬,挖出來的土,更是拍出齊胸高的胸墻,外面各個方向也放置了干草劈柴,別說十幾人,就是領一千鐵騎過來,巫都干也不覺得有信心能踏破這樣的營盤。

  她可不比仆隗羽那么天真,甚至她要比耶律烈還要小心許多。吊在哨騎游走范圍之外的巫都干,甚至仔細觀察了那五百軍兵留下的足印,得到了他們身上必定至少是披著一層鐵甲的結論。那些軍兵扎營時,她讓雙乎日,帶了兩個草原上的好獵手,遠遠在林間眺望,這些獵手知道怎么隱藏自己,除非丁一自己出來放哨,否則其他人的話,很難在雙乎日與那兩個同伴潛伏之際,于六十步外發現他們的影蹤。

  “如此下去,怎么能找到機會動手?”雙乎日嘟嚕著,緊皺著眉頭,因為丁一出入都是護衛環伺,要找破綻絕對不是輕易能完成的事。只不過現在出手,其實和送死也沒有什么不同了,他們是來殺人的,又不是來被殺,絕對沒有這么往上撞的道理。

  巫都干搖頭道:“不能急,敏安難道就不驍勇?當日如果不是那么急切,又怎么會被丁一干掉?我們只要等著,總歸是能找到機會,他們漢人說道是,有千日做賊的,終沒千日防賊的道理。”

  這一伙人,卻就不是丁一所能知道的事了,畢竟丁某人不是人形雷達,不可能將沒露出一點痕跡的巫都干,也推算出來。他急著返還容城,因為他隱約記起了雷汞是怎么制作的,也許現在還沒條件生產彈殼子彈,但不論如何,也是一項技術儲備。而且他相信這些工匠與他們的家人、徒弟,會讓李匠頭他們的效率大大提高,王恭廠的匠師,才是這個時代最好、最穩定輸出的機械人材。

  但是時間就這么一點點的過去,直到七月,丁一也并沒有取得什么實質性的技術進程,除了單筒望遠鏡之外,就沒有一件值得一提的產品了。倒是十面鏡子和二十套玻璃,在柳依依運作之下,賣出瘋狂的高價,其中利潤的大頭,是那些鏡子,至于玻璃器皿,一套雖然賣出幾百兩到千兩銀子的價格,但相形之下,真的就不算什么。

  因為這個年代有天然水晶,有琉璃等等的產物,而能工巧匠會在當前條件下,把某樣原料發揮到一種令人難以致信的地步。例如象牙席,把象牙剖成薄片再拋光再切成絲,然后用這些絲來編織成席子,每根象牙絲,都要通過無數道工序來加工。

  所以這些玻璃器皿并沒有帶給市場太大的振動,倒是鏡子就很可怕,因為世間從來沒有這等物件。

  而丁一這邊的停滯,也是因為錢,這段時間里,不論海上貿易的收入,還是鏡子所得的巨款,都給了丁如玉那邊支付開銷了。不論是原來麾下的三千人的安家銀子,還是京師那些軍將許諾二千人的各式費用、幫他們找個婆娘的娶親銀子和兵甲——按朝廷的章程:為使軍戶能自備服裝盤費,大明律令規定:軍戶耕種的軍田在三頃以內者可免雜役,問題是——事實上軍戶哪有錢來置辦這些?

  雷霆書院南京分院那邊,也得拔下銀子去;因為丁如玉不再南下任職,先前從廣東運上來的七百戰爭孤兒,也全都塞到容城來了,他們的吃穿、防疫等等,也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海運偏生不是每個月都可以結清的生意,最快也得一個季節才有一個周期的轉運,事實上,正常還要更久一些。

  丁一極為沮喪坐視這一切,沒有錢怎么研發?找鉀礦不要錢么?難不成在大明牙行吼一聲:“老子有錢,想買鉀礦石!”便會有人上來接洽?沒有錢,這種研發性質的計劃,全部都只能停下來;

  而把黃色火藥的制作流程工業化,也是要錢的,因為分拆步驟對于千百年后的普通大學生來說,不是相關專業的話,真的是個難題,但對于丁一這種以炸藥專家為掩護身份能在毒梟地盤生存的人來講,倒是還好了,只是需要時間去回憶各種細節。可這也要錢啊!拆分開來,生產出來的東西,往往就不能用了,單是千里迢迢運來的綠礬,就算本來是白菜價,一路的運費到了容城也不便宜啊,何況還有人員在試驗這流水線的過程受傷,還得支付安家的銀子和撫恤……

  如果不是有幾千副鐵甲的訂單,怕是整個工場都要停工了。所以丁一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局面:科研成果投入生產之后,賺錢了,賺大錢了,而他無錢可用,還得倚靠柳依依拿出私已來維持丁府的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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