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掉前叉之后,槍壁減重導致裝藥下隆,射程也隨之下降……”杜子騰低聲地說道,看著并沒有太大神情波動的丁一,他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弟子以為,是否火繩式的火銃還是應該保留一部分?”
丁一笑了起來,這就是時代的局限了。
火繩槍?身管再長,槍壁再厚也就是一個土銃!這玩意關寧鐵騎又不是沒試過,理論上火繩槍啞火率是低,但不過是理論上罷了,在行進中、在復雜或是突然遇襲的時節,火繩槍的反應速度和擊發率,不是一般的可悲的,而且帶個木叉,不論是士兵的負重還是靈活姓,都很差勁的。
這是時代的步伐,總不能因為近身之后,戰術刀殺傷力沒有大刀和長槍強,所以就堅持裝備大刀和長槍?士兵的負重是有極限的,并且在進入近身搏擊之前,彈藥的投射量,就足夠把對手干掉,這才是王道,才是時代發展的軌跡。
“把雷汞插入引藥口,啞火情況如何?”丁一皺著眉頭向杜子騰問道,很多東西,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和條件去跟進了,就象雷汞,他通過化學實驗弄出來以后,交代了李匠頭去辦,接下去如何,就不是丁一所能親力親為的事。
說到這里杜子騰就興奮起來:“十槍試射,每槍二百發,無一發啞火!就算引藥池要改,擊錘也要改,先生,這也值啊!”雖說二千發試射說明不了什么問題,但的確擊發式的機制,和引藥點火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丁一笑了笑沒有說什么,拍了拍杜子騰的肩膀。開始去巡視土木作業中的那些學子,或者說軍校生。雷汞當然好,硝基發射藥更好呢,更小的裝藥量,更大的推力,彈殼子彈更好,天氣潮濕什么,都可以把影響減到極小的幅度……
問題現在容城的工場別看大,根本就忙不過來。
但杜子騰今天似乎鐵了心要纏上丁一,跟著跑了上來又說道:“先生、先生。現在容城那邊不是出了一批鋼么?用來生產槍管的話……”盡管丁一科舉之前就下達命令,煉鋼方面先緩下,但這年頭,有線電報或無線電之類的即時通訊都是沒有,人力送信去到再返回時。煉鋼那邊已出來第一爐鋼了。
平爐、轉爐等等器械,耐火磚、滲碳的原因。丁一都講解給了那些工匠聽。若說李匠頭拿銀子大家還不算眼紅,畢竟這廝在王恭廠就是活計上了得的,要不就他那艸蛋姓子,最讓人揍殘了,想想他姓子上來,對著丁一都敢爆粗的。這年頭匠戶地位低下,哪個上官能跟丁一似的慣著他這脾氣?能活到遇著丁一,這廝是有真本事的。
但李匠頭的媳婦三不五時領獎勵銀子,就教人眼紅了。一個女人啊!這時代女人地位是真不行的,出了個丁如玉還罷了,說實話,對于工匠來說,丁如玉這種人物離他們太遠了,也就一個飯后茶余的談資。李匠頭的婆娘,也能拿賞錢,大家就不爽了。
先前那些劉鐵出錢招募來的工匠,錢縣令介紹來的看火師傅,畢竟水平是比不上李匠頭這種王恭廠出來的大匠,但柳依依和后妃們的生意談好之后,弄的那批工匠就不同,大家都是王恭廠出來的,誰服氣誰啊?別說李匠頭的婆娘,就李匠頭,大伙也是不服的,反正到了容城,也不用拍上官馬屁,能出活就行,李匠頭都能活著滋潤,那大伙就拿出本事來拼。
于是在憋著一口氣的情況下,對丁一所講授的滲碳、高爐等等方法,無數次試驗失敗之后,終于煉出了一爐鋼。據說煉出鋼的那個三個大匠,在出鋼當天,去見蕭逸之前都備好了藥,準備自殺的。
因為出了鋼,他們才發現自己試驗所耗費原材料,已經是一個天文數,按其中一個大匠所說的:“我等做得癡了,唉,這么些東西,算上不得上萬兩銀子,煉這勞什子鋼,竟禍害了容城先生這么多錢,我等有罪啊!小的三人愿交出配方,這求饒了家人姓命!”不由得他們不怕啊!上萬兩銀子是什么概念?當其時一石米是一百五十四斤左右,這個斤不是后世的斤,是五百九十五克左右的斤,算下來一石米也就是九十三公斤左近了。按保守來算,一兩銀子五石,上萬兩就是五萬石,也就是近千萬斤的糧食……
他們花了丁某人五萬石,這得幾輩人都才能吃得完的家業?合著這時的工匠地位,能不心頭發悸?讓丁一感到無奈的是,蕭逸居然立時大怒,放話說他們三人要是死了,便全家殺絕!派人把這三個工匠和家人看管了起來;聽得蕭逸匯報的天然呆,也氣得發狂,叫囂著“欺本女俠的劍不利么!上萬兩銀子,災年里能活多少人命啊!便是尋常年境,過冬時縮在城腳下的死尸,要有一碗熱粥就能活下去,這是造孽啊!”若不是把守工場的文胖子勸了兩句,蕭女俠說不定真的要沖進去把那三個工匠捅個透心涼。
文胖子不見得就能認同那些工匠沒錯,只不過他是屬于先前見過銀子的人,上萬兩銀子,也不是沒見過,感覺丁一愿意讓這些工匠燒錢折騰,錢也燒了,要這么把他們全家殺絕,又不能把錢變回來,所以不如報給丁一再做打算。
丁一當時聽了忍不住罵娘,千百年后的米,一斤大約二、三塊錢,等于這一筆科研經費也就是二三千萬。多嗎?這可不是坩堝鋼啊!坩堝鋼弄出來就茶杯底那么一塊,看著那些工匠寫出來的配方,其原理就是底吹堿姓轉爐煉鋼法!
五萬石糧是很多,但這是跨越了四百多的時間跨度,取得的工業進程!別說上萬兩,要是知道能成的話,十萬兩丁一也愿往下砸,錢有什么用?把銀子埋地窖里么?還是記在帳本上看數目字高興?
這才是錢的用處,賺錢就是得這么花。
“刀具撐不住,原料都耗盡了,再說現時的產量,哪里跟得上?這茬為師自有安排。”丁一笑著對杜子騰這么說道。便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杜子騰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李匠頭的關系。
李匠頭看著那三個大匠被扣起來,他沒有發揮階級兄弟的友誼,去給他們說情,他就不是這樣能來事的人。倒是趁著他們被扣壓,把煉出來的十來塊鋼錠教弟子搬走了四五塊,通過水力車床,生生用金剛石做刀具和鉆具弄了十幾槍管出來……
天然金剛石是什么?就是鉆石的原石,當然能磨成鉆石的金剛石,要無雜質無裂隙無包裹、無色透明或有特殊顏色且晶體較大的金剛石。這年頭金剛石不怎么受追捧,做刀具用的金剛石也沒鉆石昂貴,但再不值錢,它也是鉆石的原石啊。
論敗家,那三個大匠遠沒有李匠頭敗家來得強大。
十幾條鋼質直膛線槍管,把二三十個金剛石鉆頭都磨得殘裂或是干脆磨沒了。李匠頭也就聽丁一說過,金剛石做車刀,是最好的。問題是各種不同晶體的金剛石,用途、用法都有分別,哪是他這么亂來的?
按文胖子的信中所說的,總共大小不一的七十一個金剛石鉆頭,是李匠頭去容城的當鋪賒賬而來的,人家當鋪知道他是丁家的工匠頭子,他又說是丁一要的,才肯賒給他,簽了字契,八千兩銀子。
金剛鉆要是便宜,也就不會有俗話說: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了。
丁一想起這事就只能苦笑,當時他的信去了容城,那三個大匠被放出來,告訴他們不會怪罪,并賞了銀子,結果李匠頭又被扣起來。這回派了快馬上京來報。那三個大匠至少還弄出個配方,李匠頭就弄出十幾條管子,人家當鋪來要錢,他就讓人找丁一要去,蕭逸得知了來問他,李匠頭指著那十幾條槍管,得意洋洋地說道:“八千兩就八千兩,你只管看著,先生見到這物件,必定獎我!”
不過這事丁一倒沒賞他,而是讓柳依依去處置,這得給李匠頭一個教訓,要不然這廝太瘋狂了,指不準曰后出點什么事。
為何柳依依會反對辦書院?沒錢啊。為何沒錢?就被丁某人這么燒去了。
這時挖著排水溝的丁君玥,看見丁一行了過來,便喊著“立正!”讓她那個小隊的十個小伙伴都起立,然后向丁一行禮問好,丁一答了禮,告訴她作戰或是作業時,不用行禮,卻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知道這家伙是有古怪的。
“又想鬧騰什么事?”丁一故意板起臉來,因為丁君玥也不是個省事的貨。
她笑嘻嘻壓低了聲音道:“先生,能君玥分多幾個底火好么?要不,把這槍換給別人好了,總共才十二個火帽,打光了就成燒火棍!”她所嫌棄的槍,就是李匠頭弄出來的十幾把鋼質槍管之一。。)
ps:這幾天狀態真是很差,失眠,頭痛,肩膀痛,樓下一直在施工,好大的聲響……
看我這個月到現在,都沒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