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不是文胖子更不是陳三杜子騰這種大力士,有些東西不是有知識通過訓練就能達到的,天賦是一個很不公平的東西。對投彈要領要比文胖子熟練一百倍的丁一,對于這種他自己設計出來的加重型手榴彈,只扔出了十數步,大約三十米左右。
深知道絕對不能認為離開有效殺傷半徑就絕對安全的丁一,第一時間蜷縮在被他戳在泥地里那塊盾牌后面,又撐起了手上的盾牌,然后用跪姿投出了第二顆手榴彈,這一顆因為姿勢的關系更近一些,怕只有不到十步開外,也就二十來米的距離,因為那些蜂涌而來的江湖人,這次短距離奔跑速度并不慢。
三秒多的延時很快就過去,提刀奔來的江湖人,大約還沒有達到十秒內跨越百米、三秒多沖過三十步也就是六十米的速度。所以他們用自己的血肉,成就了第一顆手榴彈的戰果,而此起彼落的呻吟聲、呼痛聲、哀號聲,又在大約兩秒鐘后,作為映襯第二顆手榴彈爆炸的背景聲。
丁一的盾牌上,也經受了幾次沖擊,當他站起身放下盾牌的時候,上面幾只不顯眼的凹陷,很明顯就是某幾顆細微的鐵珠,噴射過來的成果。這本就是在他意料之中,并沒有帶到丁一什么震撼,他扔下盾牌,拔出百煉秋水雁翎刀,一步一步,緩緩地向前走去。
結果那些受傷的、被炸暈的敵人,對于丁一來說,是很簡單的事,只是一刀。
他很擅長做這種事,殺人。
但給予那些幸存的江湖人震撼的,是他微笑的臉,還有緩慢的腳步,似乎他絲毫不擔心,對手掙扎起來。將會失去這種攻擊的機會。以至讓他的敵人生出:似乎這些性命,只要他愿意,隨時都可以放手的錯覺。
其實他們錯了,丁某人再自大。也不會在對陣敵人之際,來耍酷扮帥,企圖用心理戰來擊潰敵人。真正的答案,是他跑不起來,他的長衫下跟文胖子一樣,是穿著三層甲!也就是上身的雞胸甲,大臂甲、股甲,小腿、小臂甲。
他怎么可能披著三層甲,然后快步疾奔?
但面對著他敵人并不清楚這一點,丁一的冷靜。還有他那讓人心頭發寒的微笑,以及超過了一成的傷亡,足以讓那數百江湖人膽寒,活著的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慘叫著往回狂奔,以至于丁一閑閑地行進著,收割了十數條性命。
“吃完了?”當丁一重新走回巷口時,看著滿嘴油光的文胖子正奔了回來。
文胖子笑得象條哈巴狗,撿起地上兩個盾牌:“是啊是啊!侄少爺,咱們快走吧!”
“你看著這巷口。”丁一說著收起長刀,向那米粉攤走了過去。把一角銀子放在案板上,“老人家,麻煩再做上一碗,可好?”老人自然是不愿意的了,哪怕這銀子看著眼饞,這兩個家冇伙一身的血。剛才又是“轟隆、轟隆”跟地龍翻身一樣,他揣著文胖子給的那角銀子,都想把這攤子扔這里不管,直接跑回家躲著了。
可是抬眼看了一下丁一身后那操著兩面盾牌的文胖子,兇巴巴地望了過來。老人嚇得哆嗦了一下,連忙點頭道:“好,好!不要銀子,不要!剛才那胖爺給的都有多,小老兒找不開……”
“老丈,學生實在是餓了,能否煩您……”丁一笑著打斷老頭的話,把銀子直接塞到他懷里。老人知道這碗米粉不賣怕還不行了,只好挽起袖子開始折騰起來,不多時,那邊大街就有許多雜亂的腳步聲沖著這邊而來,遠遠就見低低的煙塵卷起來。
丁一按住老人的手,對他笑道:“老丈莫慌。”
老人心里不知道咒罵了丁一和文胖子多少回,噢,說起來文胖子受的咒罵要多些,畢竟丁一說話和氣,但不論如何,這碗米粉好半天,終于還是弄了出來,老人大約也是豁出去,居然還切了一碟半肥瘦的鍋貼肉片,還弄了一碟咸蒜頭,一碟炒蠶豆,撐了張小桌,連著剛起鍋的米粉,一塊端到桌上,卻苦著臉對丁一說道:“公子,小老兒走得了么?”
丁一夾起一片鍋貼肉咬了一口,倒是可口,卻笑著對老人說道:“老丈,您聽著那邊亂糟糟的,那些不長進的東西,大約不敢來招惹學生兩人,卻是去禍害百姓了,此時您若趕過去,怕是不得什么好啊。”
說著他卻是下筷如風,不論身披重甲還是殺人,畢竟都是很耗體力的活計,哪有不餓的?不一陣那碗米粉和小桌上三個小碟就全見底了。這時卻聽著那老人家咬了咬牙說道:“不成!俺兩個女兒都嫁了出去,兒子又去了長沙府販貨,家里那糟老太婆腿腳不好,俺得回去,不能丟下她一個……那老桔皮又是個死心眼的,一會人進去搶東西,沒俺按著,她鐵定不讓人拿,不得吃刀子么……”說著連攤擔也不要了,就要往家里奔去。
“老丈,學生陪你回去,可好?”丁一突然這么問道。
老人家聽著自然是覺得好的,這兩個一個是精壯后生,一個肥壯大漢,剛才雖沒見他們打殺,可這一身的血,看著也是能打的,有這兩人護著自己,那逃命的機會要多上無數倍,再加上兩個人出手闊綽,倒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到家里搶東西……
丁一卻不知道老人一瞬之間便已用著平民百姓的狡黥,已在腦海里轉了這么一大圈,只聽老人說道:“公子,小老兒可雇不起兩位啊!”丁一笑著對他說不用錢,老人便高興了,招呼著他們沿著那縣衙后的直街奔了過去。
老人住的地方,叫做蓮池里,在長街中間向右拐入去,還沒趕到他家,就著許多叫罵聲,棍棒砸碎瓶瓶碗碗的聲響,又有老人帶著哭腔,無奈地咒罵著類如“夭壽啊!”、“短命仔,棺材本都搶啊!”,又有一些女人的驚恐尖叫聲,男人強抑著怒火的求饒聲,還有更多猖獗的叫罵,勒索錢財的咆哮,淫穢的賤笑……
丁一慢慢抽出長刀來,伸手把領著他們來的老人家攔在身后,就用那長刀的刀背,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輕輕叩在文胖子持于左臂的那個大鐵盾上,“叮叮、叮叮”的聲音,在這混亂的蓮池里,單調而穩定的聲響,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大明廣西總督丁容城在此!”文胖子高聲大喊起來,他這么說是不規范的,本應是:大明廣西承宣布政使司軍務總督,通議大夫,丁……這么一串下來才對,但文胖在東廠混到顆管事,他卻是知道和這些亂兵這般說,是沒什么用的,說不準人還當你是戲臺上唱曲子呢。
這時有個亂兵臂彎下夾著一只老母雞,肩膀上披了幾件女人的花衣,淫笑著從一戶人家鉆了出來,丁一輕聲道:“誅之。”文胖子搶上一步,那大鐵盾直拍下去,一下子把那亂兵拍得頭蓋骨迸裂,連腦漿都飛濺出了,直挺挺便撲倒在地上。
文胖子提著兩面大鐵盾,邊行邊喊著:身后是方才那亂兵里的民家里奔出來的男人,啼哭著掄著一根鍋鏟,沖那死去的死尸瘋狂的擂打著。
又有三四個冇亂兵從一處宅院里竄了出來,丁一一刀抹出,將當頭那廝從左肩到右腹削出一道血線來,文胖子搶上去,一盾就將后面一個拍得橫飛出去,余下兩人看著膽寒要逃,丁一將手中長刀擲了出去,生生將一個亂兵釘在地上,一時沒死絕猶在慘叫著,他的同伴卻是比他幸運——文胖子扔下盾牌扯過弩弓上了弦,一矢射中正中后腦,立時死得通透。
丁一緩步上前,踏著那廝的腰背,慢慢抽出長刀,就在那廝的慘叫聲里,文胖子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一回,那聲音突然大了不少,丁一回頭望去,卻是那跟在身后的老人,還是剛才那個提著鍋鏟的男人,跑出三四個亂兵的宅院里趕出來幾個壯漢,都跟在身后。
他們眼角含淚,都大聲跟著文胖子吼叫著:
隨著丁一慢慢地行了入蓮池里,這聲音便愈來愈大起來,到了后面,已根本不用丁一與文胖子出手,那些亂兵一冒頭,丁一身邊那些暴怒的青壯,一涌而上,雖無章法,但幾十根棍子、鋤頭、鍋鏟不分青紅皂白砸下去,那三兩個亂兵又沒披甲,也全沒想過這些人敢反抗,無一不被砸翻在地,不一陣便被打得無了氣息。
于是,那聲音就愈盛了,蓮池里的亂兵,聞之色變:丁容城到度帶了多少人來?
他們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暴行,跑了出來勉強列了陣,這時候,義軍的老底子也好,江湖人出身的也好,都忘記了先前的對峙與不滿了,因為站在他們面前的丁一,雖然只有兩人,但他們身后,卻聚集了數百民眾,那些先前如綿羊一般的民眾。
他們在呼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