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礦山的開發,懷集地區仍舊聚居山林的少數民族都開始稱贊丁容城是漢人里的大好人了。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不論是驅蟲除蚊的藥物,還是山林中男兒最為推崇的驅寒燒酒,或是漸漸便宜起來的花布,都讓山林里的人們,日子過得比以往輕松。
至少這一代的少數民族,是不用擔心生活的了,因為他們找到、或者說丁一為他們開劈了多條足以糊口謀生的路徑:領路找礦。只要找著了礦,依丁一的章程,礦主只要礦還在運作,每旬按律都得拔上一些米面去給當初帶路找礦的山民。
有誰比這些祖輩生活在山上的少數民族,更為熟悉這廣西地界里的山脈?一開始他們并不相信丁一的話,只是看在進山來請他們帶路的人,送上的烈酒很對胃口才跑了幾趟,結果當礦主們真的每旬固定把米面送來的時候,說得肉麻,那就:他們的心就被丁一俘虜了。
這些人為何不愿下山耕田種作?就算分了農具和種子給他們,往往把種子糧吃光又跑回山上去了。除了他們對漢人官府的不信任之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不會種地。說什么不會就從頭學嘛,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憑啥啊?人家在山林里,湊合打獵也能活,祖祖輩輩就這么過,就這么了幾十年,突然來從頭學種地?扯吧!
丁一給了他們一個不用從頭學起的機會,山民里身手好的,更是被丁一請去當山地戰術的教官,他們講不出現代攀巖的三點支撐的系統性道理,但這不是問題,丁一只用了一下午,就親眼看到那七八位請來的教官。能完成他編寫的攀巖課程的全部技術動作,倒是他們不太能說官話,就算能說也口音很重,這一點有點頭痛。
他們便有米面。有了銀子。買得起燒酒,買得起花布。甚至那些去當教官的,回山里探親時,還穿著锃亮的高幫牛皮靴子,讓寨子里的老人黑著臉狠訓了一通:“你老母的!山里人那腳丫有什么金貴的?這得多少只斑鳩才能換一對啊!敗家仔啊!”不管怎么跟老人解釋。是丁容城那邊配發,也要求得穿靴子,老人們都不罷休,“去軍營里立規矩時再穿!回山里不許這么糟踏東西!”再說就要舉起拐棍了,這都是苦日子過慣留下的心理陰影,那些老人在后生休完假回軍營時,一再地說。“丁容城待你們這班家伙太好了!厚道人啊,得好好給人賣命,不就是爬山么?那點東西要老老實實教會人家,知道么?”
至于懷集的居民。便不用提了,從占城那邊載著大米的海船在廣州府換了河船,沿著西江運過來,米價都比往日低了許多。倒是那些地主和有自己田地的富農,頗是有點發愁,這米價賤了,到了收成的季節,日子便不好過了。
只不過礦一開,冶煉工場就不可能不設,于是便也有不少后生進了工場去做事,土地兼并的情況于這個時節雖然還沒明末那么嚴重,但一般種著地的人家還是會兼著租種地主富農家的一些田地,這下好了,進工場的收入跟租種田地的收入一比較起來,誰是傻子啊?只要能進工場的,誰還去當佃農?于是勞動力也變得稀缺起來。
不過地主富農們卻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因為有幾位地主們推出長者,在論道堂叫嚷著這么下去,秋稅沒法交了!誰知道遞交到廣西總督行轅去,丁容城居然準了!懷集地界,種田的不用交稅!這真是自古以來,除了鳳陽這樣的龍興之地的原住民,別的地方是從沒聽過的。
丁一是腦子出毛病了,才會在意懷集那點田稅——這么整著基本已把整個懷集地界變成一個大型工業、兵工業基地了,后世的馬鞍山、攀枝花重工業地區會去找鋼鐵企業收農稅?得多抽瘋才會干出這種事啊?
于是地主富農也只能咬牙忍了,也不是沒人想過,大量收進米面,然后貨發湖廣的,只不過這事丁一早就想在前頭,糧票這玩意,丁某人長大后雖沒用過,小時候也是聽過用過的,在生生啃下侯大茍七千步騎之后,丁一就組織懷集的人口普查,然后開始發放糧票。這也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跑去衙門登記戶籍的根本。
官府發的糧票是不要錢的,按著那定量,一人的糧票足夠二人的飯量了。
但沒糧票?對不起,只能去原來的米鋪買高價米了。于是有眼色的混混,開始謀劃著新的營生:倒糧票!積少成多,再憑票購買低價糧,發到湖廣去販賣,除開人工路費,怎么也是一筆收入了。
杜子騰對此頗是擔心,連論道堂的長者們也提議要懲治這些個混混,道理很簡單,把懷集的糧販光了,大伙不又和買高價米么?誰不希望自己的家鄉衣食無憂、鄉親富足啊?就是長者里,那些頗有怨氣的地主富農,面子上也不同意看著低價米面外流——盡管他們背地里不乏有人也參與販賣糧票,或是希望官府的米鋪快點倒閉才好,但也不會暴露自己真實的想法,都是鄉里鄉親的,不怕百姓聽著火起,半夜去把祖墳扒了?
只不過丁一卻毫不在意,他對杜子騰說道:“這是歷史必然的過程。無論是糧食配給制,還是倒賣糧票,都是一樣的。反正懷集的大戶和士紳,在兵亂里也沒幾家齊全的了,讓論道堂那邊通過決議,把商稅調高就是了。”
大明的商稅為什么那么低?就是因為士紳階層把握著很大部分的商業運作,而每當皇帝要加商稅,身為利益階層代言人的士林,必定就會攻擊皇帝與民爭利,其實不是與民爭利,而是與士紳爭利。
懷集現時已沒有什么士紳,義軍入城也好,官軍收復縣城也好,當然是先吃大戶了。在侯大茍跟明軍的數次進退里,不少士紳就被這么來回折騰到破家。所以無論是變相地增加商稅,還是官紳一體納糧,受到的阻力都可以微弱到不計。
杜子騰不太清楚什么叫歷史的必然過程,但這不妨礙他忠實地執行丁一的命令,這也正是丁一欣賞他的地方,杜子騰知道什么該堅持,什么該聽從丁一。不過當杜子騰向丁一問道:“侯大茍那邊近來并沒有什么動作,似乎還比先前收斂了一些,先生,要不要把大師母接過來?”
丁一卻再一次否定了他的意見:“不。”他沒有說為什么,而杜子騰也沒有問。
后者只是出于關心,而不是他的智商有問題:這些大米、制造硝基火藥的原材料等等,不斷通過海陸送來的工匠、各種對于懷集來說緊俏的商品,從何而來?不就是柳依依坐鎮京師,貨通有無的運籌帷幄么?
便是很受勛貴和邊鎮熱捧的水泥,如果沒有柳依依在商賈圈子里的人望和人脈,也不見得便有那么好的銷路,好到足以讓丁一可以放棄掉懷集的農業稅,好到足夠讓丁一有底氣將懷集變成一個大型工業基地。
“盯緊侯大茍那邊的動靜,此人不是易與之輩。”丁一無不憂慮地對著杜子騰吩咐。
他很清楚侯大茍在這年頭是絕對的猛人,而且軍略上是有很強大的能力。
在被丁一吞掉了七千步騎之后,侯大茍并沒有惱羞成怒,接著派兵前來攻打,而是選擇了收縮起來,這就足夠說明他有著很敏銳的戰爭觸角,或者是說,天賦。這也就恰恰是丁一頭痛的地方——不論侯大茍兵發何處,丁一都有應對之地,但侯大茍什么也不做,收縮起來,丁一就無可奈何了。
所謂收回來的拳頭,打出去必將更為有力。就是這樣的道理。
現時死狗一樣毫無反應的侯大茍,根本就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先生,現時仍舊有不少百姓來投軍,是否擇優錄取?“杜子騰緊接著便向丁一請示著另外一個問題的處理意見,因為兵招多了,就要發餉糧,就要裝配,這些東西就得需要錢,否則就算能有飯給他們吃,若是沒有裝配赤手空拳,又有什么戰斗力?
“兵在精不在多……當然不能打擊民眾積極性,兵役后備制度要建立起來,適齡的男子,應該定期組織起來,進行隊列方面的訓練,盡可能讓他們在必要時被招募入伍,不必花太多的時間,就能融入部隊中去。“丁一想了想又對杜子騰說道,“主動來報名的,記錄在案,我有用處。”
他所謂的用處,就是把這些人組織起來,來在百姓之中進行宣傳和煽動。
這些人不在于多會說話。這些來自于百姓之中的人,他們所說的話,本鄉本地的,其實是會更有說服力。
當然丁一還有另外的考校與測試在等著這些人,到底是為了丁一手下可觀的待遇,還是為了保家衛國,或是認可宣講隊走鄉過里所講演的理念?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用處。
丁一已不再只是一支特種小隊的指揮,他要面對的是整個廣西這么大的一盤棋。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方才是下好這盤棋,贏得這盤棋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