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一被提出來,馬上就被作為山地旅旅長的邢大合否決了,他說得很不客氣:“先生,無論如何,弟子都得不同意您的想法!如此行事,絕對是不妥的,千金之子尚且不坐垂堂,何況于現時您是左副都御史,手下更有數萬軍兵,一縣一府城在指望著您啊!”
丁一摸了摸鼻子,這讓他很有點郁悶,他剛才不過是提出了:“動用新軍必定不妥,這些兵還沒有練好,就這么把他們推上戰場,去打完全沒有把握的仗,你們要知道,這跟懷集那回,咱們事先就布好局等對方來鉆的戰事,是全然不同的,要救石太保,是避了硬仗的,故之,我以為,此事以正正之陣,恐是不妥,得另謀他計。”
于是便招來了一大堆的反對聲音,邢大合不是第一個,第一個是剛從杜子騰那里回來的肥球:“先生,不興這樣的,指揮使都少有上陣,便是上陣,也是精銳家丁擁簇四周,您這么整,弟子感覺不合適啊!”
至于朱永、吳全義等人,也無不反對的。整個軍議立時沒法進行下去了,丁一不禁有點惱火,輕咳了一聲,那門下弟子才靜了下,丁一摸了摸已長了寸把長的胡子,板起臉說道:“成何體統?這是軍議還是菜市場?”
“弟子錯了,請先生責罰。”話雖如此,一個個臉上卻是堅定無比,無論如何丁一也別想讓大伙同意他要自己親自去救石璞的計劃。
雖然他還沒說另謀他計是什么計,但是在座的弟子卻全認定了,丁一又要搞親身歷險那一套把戲了,邢大合這種一開始就跟著他的就不用說了,便是投入丁一門下時日不算長的肥球,也是知道丁一的習性的。
“至于這樣么?”丁一不禁苦笑起來,這也太夸張了,還沒開口先來否決。
弟子們都沒說話,只是臉上都是一副:當然至于!您老不就想著這調調么?
作為大明第一師醫務保障系統領導人的天然呆這時總算反應過來。她卻是異常的高興:“師兄,我支持你!這回咱倆一起去,哼哼,雙劍合壁天下無敵!教他侯大茍知道。蕭女俠也不是吃素的!”
丁一除了把臉埋進雙手里之外,也只能叫充任警衛的兩名女學生進來了:“蕭醫生身體不太好,你們陪她下去休息。”這可是軍議來著,老天啊,怎么這貨突然就發作,這算是搞笑還是賣萌來了?
丁一抬起頭,環視著那些學生,“是誰?誰通知她來參加軍議的?”
聽著丁一問到,劉鐵擦了一下額上的汗水,也是同樣苦著臉道:“先生。大約是通知懷集大明第一師各部門首領官聯席會議,所以下面的人,就通知了兩位師母……”事實上無論是掌握著經濟命脈的柳依依,還是掌管著醫務系統的天然呆,都是足夠資格來參加這個會議。只不過后者實在是天性使然。
“記錄,以后這種級別的會議,別通知蕭醫生參加了。”丁一無奈地下達了這條命令。
軍議得以繼續,邢大合就提出了他的方案,大約就是山地旅派出一個團,喬裝打扮混進侯大茍的軍兵里面去,然后到了約定時間。以約定的號令暴起,亂中打出一條通道來,到時再于杜子騰所率的那個團在外部施壓,以將石璞接應出來。
但他的計劃馬上就是被朱永否定了:“師兄此計不妥,盡管山地旅有就當地口音作過訓練,但在當地人聽來。仍是極大的差別,只能算是能交流,要魚目混珠,怕是不能。何況侯逆所部,皆是鄰近鄉里的人等。一個團足足有千多號人,混進去這么多口音怪異的人,加上又和誰都攀不上親戚,誰也不認得的家伙,侯大茍那邊領軍只要不是頭豬,都能嗅出不對的味道來,那些新軍如果陣列而戰的話,大抵是能支持幾輪,只要賊人不從迂回包抄的話,還能維持得住,可要讓他們孤身這么混身賊營,那就是給侯逆送菜吧?還不如強攻呢!”
朱永是將門世家,這番話說出來,倒顯得滴水不漏。這些東西真的家里從小就耳濡目睹、當將領培養的,跟邢大合跟著丁一這二三年才開始學的,還是有著極大的不同。連丁一聽著也點起頭來,不說多難得,主要是講得實際,邏輯上考慮得周全。
這一天直到深夜,還在不停地推敲各種進攻方案,戰爭,不是史書上一句“某某領率精兵二萬,至某處戰于野,三軍聽命,勢如破竹……”或是“苦戰數月,敵退”的話,這是會死人的,而且丁一現在可死不起人,他弄的是精兵路線,職業軍人的概念,每培養一個士兵,花費的錢銀絕對不少,這可不單單是餉糧:訓練的場地、服裝、住宿、教官的費用、彈藥的消耗……等等,若是粗略地說一句,連科研費用也算上,大明這兩年,過半流入丁家工場的錢糧,除了技術積累之外,就全在這二萬多新軍身上了。
大明的軍費,可是養著九鎮戰兵,包括云貴之類平亂的兵馬啊。
所以丁一不得不慎重,接近凌晨,依然還沒有一個可行的方案,這時候李云聰開了口:“不如我等試試以先生的方案來推敲是否可行吧?”這個提示,讓他受到了眾人目光的逼視,這不是大家剛才一直反對的么?
但座間楊守隨卻對他表示了支持:“若無計可行,按著先生的方案推敲一番,又有何不可?”說著已開始做特種小隊潛入的人員配備安排了,而李云聰在他旁邊,不斷地修正著楊守隨的方案細節。
不一陣,還沒有半個時辰,在李云聰的幫助下,一份小隊作戰的方案,就擺到了桌面上。丁一拿過去看了看,不算出彩倒也是中規中矩,于是扔過去讓大家討論。他并不打算搞一言堂,如果要搞一言堂,從一開始就是安派任務了,何況浪費這大半天的時間?
本來對于營救復雜地形下的目標,精悍的特種小隊,就要比大部隊正面對決,更為靈活。幾乎在看了以后,大家就陷入了沉默,倒是柳依依說了一句:“這樣的話,軍費不成問題。”可惜沒人接她的話茬。
原本是按著出動兩個團的方案在弄的,二三千號人,吃喝拉撒,加上彈藥,單是兩個團的一輪齊射,幾千發子彈,就夠一支特種小隊打好久了吧?特別是現時這個沒有自動火器的時代里。
這軍費能比得過來么?
“沒有異議就這么定了,邢大合那邊的山地旅二零一團把戰備等級調高到二級戰備,隨時準備出去梧州府支援;楊守隨接管懷集城防司令官;丁君玥率領警衛營保護好你兩位師母,特別是你小師母,要提防她偷偷跑去找我……是否明白”丁一在門下弟子再也沒有其他意見的時候,果斷地做了決策。自始至終,他是要給予他們可以成長的機會,而不是推舍責任。
“是,先生!”他們整齊地起立回答著。
除了一個人,那就是丁君玥:“先生,弟子要求隨行。”她不愿意率領警衛營保衛家眷。
“好,你把警衛營的工作,交給吳全義。”丁一點了點頭,出乎丁君玥意料的痛快。
事實丁一之所以會答應她,是因為她在這幾個月里得到了一把新的槍,一把無限接近現代概念上的步槍,它不單有著鋼質重型槍管,螺旋彈線,還有旋轉后拉式槍機,也就是說,這是一把后裝彈殼的步槍,盡管它只有三十顆彈殼子彈。
當然這膛線不是冷鍛,冷鍛鋼材的話,得有兩個高速空氣錘懸空對工件進行對擊,才能達到精度,丁某人在很長時候里都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工藝水準。
完全是李匠頭和其他幾個大匠,因為丁君玥每月都幾乎把自己領到津貼全買了酒請他們喝,所以幾個大匠感覺過意不去,完全手工加工出來的東西。他們用這種足以做出標準件的精度,以槍管專用的不對稱鉆頭——為了糾偏,而且他們沒有碳化鎢,只能用拆下金鋼鉆來鑲嵌在上面,一點點給拉出膛線。然后再擴張頭來擴孔,當然,依然沒有碳化鎢而是用那些金鋼石顆粒來代替;再用拉削出膛線來。
足足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弄廢了好幾塊來之不易的鋼材之后才成功。
而且他們充分體現了國營式大廠的風格:利用集體資源來搞私活。
弄廢的鋼材直接扔冶煉那邊回爐。丁君玥拿著這根槍管給丁一看時,丁某人開始還很驚嘆于這個年代的工匠手工藝水平,后來一查報表才發現不對,要知道現時煉鋼那邊的小規模實驗試制,一爐鋼水成功了,也就出來幾塊鋼錠,不成功就什么也沒有,這根槍管,可足足用了幾爐鋼水!
丁一當時咬牙切齒地說:“你這槍管的成本,換成滑膛槍,可以裝備一個團了!”
李匠頭和那幾個大匠,被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并且丁一再一次嚴格了工場的制度,并且聲明以后如再發現這樣,就扣他們的工錢來償還廢料的成本。要不這樣開了個頭,后面都用工場的資源弄私活還得了?
不過丁一考慮到自己可指揮整個小隊,不可能專門去擔任狙擊手,所以帶上丁君玥,也是為了讓這把昂貴而且在這個年代可以說極高精度的寶貝不至于浪費。
只是丁某人卻沒有考慮過,他自己到底能不能如愿,再來充任一回特種小隊指揮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