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出發,相比于懷集那回,最大的區別就是不再有身披三層甲胄的人了,不論是文胖子還是丁一,就算平日里都是身懷三層甲的文胖子,也被丁一要求不得披甲,因為他們都攜帶了大量的裝備之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侯大茍那邊,沒有普遍裝備雞胸甲這么高級的東西。就算有一件兩件,從這些原來是邊鎮的精兵處得到的繳獲,也絕對是裝備在將領身上,若是身著雞胸甲,很難以混入侯大茍的軍兵之中。
當丁一帶著二十多人的隊伍來到梧州府時,杜子騰在轅門外領兵候著,倒沒有讓丁一感覺到什么出奇,按著現代典操訓練出來、又用比這時代大多數小地主還好的伙食養著、拿著其他軍兵兩倍而且還是足額軍餉的士兵,體現出這樣的素質,本是題中應有之義。
讓丁一驚嘆的是趙輔,這家伙不單沒死,而且還是生龍活虎在營門外跟杜子騰一起等著,就是臉色有點失血過多的蒼白!他一見丁一,這回看得出,倒是誠心悅意地跪下磕頭:“小將磕見晉公!”
他原本還以為保不準就死了呢,所以當時才那么急地奔去懷集,想著就那一口氣,求丁一去救石璞,若是石璞能活,自己的部下、妻兒還有個關照,不然自己死了,石璞也玩完,自己一家子就算完了。
結果昨日隨劉鐵送他到梧州之后留下來的醫務兵,今日給他拆開傷口。趙輔自己看了,沒有化膿也沒有腫,他是見多了傷創的老行伍。很清楚只要不沾水,好生保養,過了二個月,這條命就算撿回來了。
所以他認為是丁一把他的命撿了回來,這頭磕得心甘意愿。
看著這趙輔總算老實了,丁一說沒有暗爽那是假的,只不過接下來。丁一就極為不爽了。
因為入了營,聽著丁一要親自出馬,杜子騰只問了一句話:“先生。這樣與您建立書院本意相違;如此行事,也與您教導于學生的道理不符;身教重于言行,先生若要堅持此行,此后每戰。將領必率親兵沖鋒于前。與衛所軍伍無異,大抵不過是勇敢些罷了,這就是先生要的么?”
丁一沒有想到,會在杜子騰這里,受到如此強烈的反對,雖然杜子騰連一句阻勸他不要親身臨陣的話都沒有,但被丁一所欣賞的杜子騰跟陳三、王越,這三個都有著極過人的天資。杜子騰一下就捉到了問題的根本:丁某人不是一再嘲笑明軍將領,領著家丁沖陣么?現時丁某人干的事。又高明到哪去?
這一下就擊中了丁一的軟肋。
畢竟他在特種部隊的生涯里,他所專長的、精通的,就是特種小隊的作戰和指揮;回到地方之后,也是基層第一線。軍隊的結構怎么樣,怎么運作,他當然了解,并且借調去擔任高級將領警衛工作的經歷,也讓他看過、了解過。
可是他最有把握的,還是自己上。
人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往往喜歡用自己所熟悉、自覺最有把握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丁一也是人,所以他也不例外。
并且他很快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展之,你說的為師自然也是知道,只是新軍訓練還沒有完成,他們這些人可不比你和陳三、胡山他們有底子啊!至少也得兩年時候,才能完成專業訓練,才能用得上他們,這個時候他們哪里能勝任這樣的潛入任務?”
“先生說得是。”杜子騰很恭敬地回答著,這讓丁一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卻聽杜子騰又開口道,“子騰愚鈍,但也已侍候先生二年有多,應能替師解憂。”丁一當場就愣住了,這下子他真的找不到理由來說服杜子騰了。
不過轉念一想,杜子騰所說的,也未必沒有道理。
“學生想要邢師兄。”杜子騰提出了他的要求。
丁一知道自己是沒法出去爽一趟了,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子堅現時就回懷集,你接替大合手上的差事,讓大合馬上過來,記住,天黑之前一定要趕到,也就是說,你最好中午前趕回懷集。”梧州到懷集大約三百里左右的路程,一人兩馬或三馬,毫不停蹄的話,倒是中午趕得到,不過那二、三馬只怕是跑廢了,再怎么空鞍,前面也是跟著跑了百來里路啊,后面還得負重。
于是劉鐵的臉一下子就搭拉下來了:“展之,不若為兄隨你去可好……”他昨天剛剛弄了一趟來回,今天跟著丁一,又跑了一趟,雖說現時騎術不錯,但這么趕,大腿內側的肌肉也是火辣辣的痛啊。
“成、成!展之你上火得去看醫生喝涼茶,別用這樣一臉便秘的眼神看著為兄,先生,弟子馬上啟程!”沒有等杜子騰開口,單看那臉色,劉鐵就知道答案了,立時沖著丁一行了禮,便奔出營去報信了。
因為要邢大合過來,劉鐵就不得不過去,丁一手下就這么些人,總得有人管事才行,要不然侯大茍突擊懷集的話,那邊倒是有兩個團的兵力,可怎么指揮,聽誰的?要是丁君玥在的話倒也罷了,現時她也跟著出來了啊。
邢大合到了的時候,大約也就是下午三四點的時節,丁一見了他別的話沒說,就給了他一個命令:“睡覺。”只有趙輔那亂了手腳的人,才會從桂林領兵奔到梧州,然后再到郁林,馬上就開始攻擊的,那是瘋了。
不過當出發的時節,文胖子卻就不愿去,因為杜子騰不單讓他解下兩把左輪手槍和子彈帶給李云聰,連他用習慣了的長刀,也交給吳全義帶著,而且再次拒絕了文胖子披甲的要求,盡管文胖子一再表示他可以扣緊衣扣,不會給人看出來。
“誰在這天氣里扣著衣扣?你是要跟侯大茍那邊的軍兵表示,咱們是軍兵,還是精兵么?”杜子騰再次拒絕了他的請求,并且也不同意他不去,“文叔,你、我、邢師兄,一旦需要手榴彈投擲時,咱們都是可以把普通手榴彈投到三十步的,李云聰他們能行嗎?文叔你不去,就少了一個火力點,除非再拖一天,去把胡師兄請過來。”
丁一馬上否決了這個說法:“不成,胖子要怕死,我去吧!”他倒是一路找著上陣殺人的機會。并且事實上石璞被圍了這么久,昨日趙輔沖了那么次又是無功,對于被圍的軍兵來說,士氣打擊是很大的,再拖下去真的也不是辦法。
“得、得,侄少爺您千萬別啊!咱家跟著去還不成么?”文胖子無奈,只好同意跟著去充當人形擲彈筒。不過臨行前,文胖子硬跑到梧州府城里,買了兩面銅鏡,用布條綁在前胸和后背。
李云聰和丁君玥這夏天里悶著一身長衫,領著二十來人出了府城,但往山上去了,天還沒黑就到了容縣,石璞其實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干出來,至少和梧府接壤的容縣,就駐了近千邊鎮調來的軍馬,加上原來一些守軍和民壯協防守城,至少侯大茍的人馬沒法跟以前一樣,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不要進容縣縣城。”丁君玥下達了命令,于是他們留下一個三人戰斗小組,在山腳下看守著戰馬和各人扯下的長衫,“把這些長衫都燒了,以免敵人發現了你們,可以清點出我們有多少人。”戰馬可以驅散,長衫只能亂扔,燒了倒是省事。
露出內里手工染制的迷彩服,無論是李云聰還是丁君玥,二十來人,全部都是背上一層層的汗漬鹽花白印,不過眾人都無閑去理會這一節,從馬上卸下裝備,
瘦長的李云聰給自己臉上涂上了草汁和炭灰,就開始去幫手搬那些裝備箱子,誰知卻一下差點閃了腰:“天老爺,這是什么玩意?這么重!帶一砣鐵上山么?”他不禁埋怨起來,力量大小,這真的要看天賦,再怎么苦練,沒那天賦,到一定水平也就那樣了。
他剛搬的,就是丁君玥的狙擊槍,后者從他手上接過箱子,打開來便是一把黝黑的狙擊槍,盡管處罰了李匠頭他們,不過丁一也不忍心這條難得的重型槍管給浪費了,所以丁一毫不客氣抄襲了psg1的整體外形,當然他更愿意抄wa2000,只不過后者的設計,如果沒有瞄準鏡,基本只能憑著射手的感覺盲射了,并且因為它的設計,要加裝機械瞄具會顯得很怪異;而前者雖然原版是沒有機械瞄具的,但加裝上去并不太難。
于是丁君玥相當擁有了一把全手工打造的psg1,當然,沒有半自動的可能性存在,只能手工,不過,這應該是世界上第一把擁有五發彈匣的步槍了,畢竟手工造成鋼質槍管的大匠們,有了丁一給的詳細結構圖,弄出六個彈匣,對于他們幾個來說,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不是難度的問題。
“不過我用不上瞄準具。”打開皮箱給李云聰開了一下眼之后,丁君玥把箱子合上,有些吃力地負在背后,盡管比psg1少了后坐系統,盡管她也是經過訓練,但對于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來,這十八斤左右的皮箱,仍是一個很重的負荷。
丁君玥對著李云聰吩咐道:“記住,不要胡亂開槍,最好就是咱們一槍也不開,能把事辦成了,才是最好的。”
“一槍不發?”
“是的,一槍不發。”丁君玥肯定地對他這么說。
至于能不能實現這一個作戰目標,就要看和他們分頭出發的杜子騰那支小隊了。
只不過他們卻沒有想到,這一個兇險的夜晚,對于丁一來說,也是同樣充滿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