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那三百人,看慣了死人,殺老了人,打老了仗的三百壯士,竟無人敢上前向丁一遞出長刀。但丁一提著刀,被圈圍著,卻就擇人而噬的猛虎,刀鋒所指之處,那些義軍無不下意識后縮著,這,就是所謂被殺到膽寒了。
只不過,正如鄭昂所說的,這始終是沙場,并且還是義軍占據著絕對人數優勢的沙場,盡管丁一把兩千多義軍殺得膽破,有不少小股義軍都紛紛崩潰逃竄,二千多仍留在戰場上的人,此時剩不過千余。但丁一終究還是被這四百壯士圍住了,盡管他又做掉了近百人,把這義軍最后的底牌也殺破了膽,但很快三百長槍兵就補了上來——要他們陣列于前去攔截騎兵是做不到,但擠入三百壯士之中,用兩米左右的長槍指著丁一,卻還是可以的。
大馬士革彎刀縱利,能斬得斷一把槍、十把槍、百把槍?便是能斬斷百把槍又如何?還有兩百長槍等著把丁一捅出透明窟窿。所以,鄭昂仍然笑得出來,三千老底子義軍,死了近千,潰散千余,連侯大茍給他的四百壯士,也死傷百人,但他仍笑得出來。
只要殺死丁容城,廣西便依舊是義軍的天下,這代價,義軍出得起!
“這槍太短,你應該用矛才行。”丁一右手持刀,左手背于身后,卻把兩顆早就擰開后蓋的手榴彈拉環套的手指上,“我死之后。離我方圓五步之內者,不論人畜,皆無幸免。你們信不信?這不到一丈的槍,保不住你們的命。”五步就是十米,丁一也是詐他們,兩顆手榴彈,爆炸半徑也就是三米五,也就是方圓七米的殺傷范圍。
那些持槍的義軍,嚇得往后縮了縮。鄭昂氣得不行了,丁容城都死到臨頭,還如此張狂。卻怒斥道:“怕他個卵!聽我號令,捅死個仆街!”但是這些義軍都被丁一殺到破膽,此時卻就猶豫了,他們剛才是眼睜睜看著丁一揚手。就一聲巨響。然后真的就方圓兩步的兄弟都倒了下去的啊!
于是便有人說道:“鄭阿兄,反正他又跑不了,俺等去找些竹竿,把槍接長了再來捅便好啊!”義軍紀律性向來是不好的,若是兩軍對陣,也許他們還能鼓起悍勇聽鄭昂號令,現時丁一跟案板上待宰的魚肉一般,誰愿意去陪上自己的性命?一個個紛紛附和著。說去找些竹竿來接,很快的嘛。反正丁一也跑不了。
鄭昂氣得要吐血,他望向那些侯大茍配給他的壯士,誰知那位壯士的頭領也說道:“鄭小兄,何必非要賠上兄弟性命?”那些提著長刀的殘余壯士,也是膽寒,下意識地往后退縮著,在估算著自己離丁一的距離,夠不夠五步。
“你輸了。”丁一笑了起來,對著鄭昂說道,“聽!”
秋風烈,卻把遠處的聲音也卷了過來,在風中,隱約有著鼓聲,還有著如同爆竹的聲響,若果是這些聲音還不足以讓鄭昂膽寒,那么,那就算離得兩里以外,也有風中隱約可聞的尖銳銅哨聲,卻讓鄭昂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捅死他!官軍來了!不捅死他大伙都死在這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些持著長槍的義軍之中,便有數十人扔下了長槍,鄭昂以為他們膽破要逃,誰知如同連瑣反應一般,其他持著長槍的義軍竟也全無斗志地扔下長槍,本就被丁一殺到膽寒,百分之六十的人都不是死了就是潰散,他們這些人能撐到現在真的是打老了仗的老底子才有的硬氣,但個個都兩股戰戰是難免的,此時聽著官軍要來,誰還有膽氣?尚無人扔下長槍,或還能維持,有人帶槍,誰還不逃?
便是那三百多壯士,也是面色如土,這時卻聽丁一高叫喊道:“龍騎兵!前進!”
方才帶頭扔下長槍的“義軍”,從身上摸出兩把左輪,沖著臂上沒有纏白布的人,招手就是一槍,三四十人,七八十把槍,瞬間就是六發子彈,數百發子彈,極近距離的射擊,并且他們都是沖著那三百多壯士開火的,因為那些持長槍的義軍都抱頭跪地了,也就是那侯大茍分給鄭昂的那些精銳壯士,才還有膽氣勉強站著。
每把槍六發子彈,人手兩把槍打完不過十來秒的光景,鄭昂卻便見到那侯大茍派分給他的那些壯士,身上、頭上多了一個或多個血洞,癱在地上,大都抽搐著,眼看便將死去,他失聲慘叫道:“不!這不是真的!丁容城,你用法術!你用法術弄來迷我心神的!兄弟們,捅死他啊!捅死他法術就失效了!”
他尖聲吼叫,手里擎了把刀,跌跌撞撞沖著丁一奔了過來,結果被文胖子一把拿著手腕,一個過肩摔撩倒在地,抽了腰帶綁了;那些精銳壯士的頭領,倒是沒死,不過巫都干的黑色小斧就橫在他頸上,他是根本不敢動彈的。
手槍排在文胖子帶領下,趁亂下了馬,扯了地上義軍的衣服披了,或是從背包里扯出被單裹在身上,再往地上血泥里打了個滾,把頭盔扔了,就這么混入義軍里面,要不然的話,丁一也不會瘋狂到跟鄭昂僵持到現在,在第一次百虎齊奔被點著時,丁一就看見了臂纏白布的手槍排在義軍人群里擠來擠去。
來的是平樂府的十二個連的民兵,雖然訓練了大半年,但按訓練時間來算,全脫產的訓練日,也就一個月,可以說,一群新兵,還是不太合格的新兵。但排除槍斃黨達到千人的規模之后,對于那些潰散之中的義軍,真的就是惡魔了,他們列著隊,在銅哨和軍鼓之中,就這么一排一排的行進、射擊過來,如同無窮無盡一般。
當失去指揮,又處于潰散,便是老底子的義軍,又怎么去扛這每次三百發,十來秒一輪,永不間斷一樣的彈雨?事實上,這千余民兵到現在唯一的傷亡,就是七次明明是定裝子彈,偏生還因為不知道裝了多少火藥和鉛彈,而引發的炸膛事故。
“侄少爺,這些人怎么辦?”文胖子指著那些俘虜的義軍,向丁一問道。
丁一分腿踞坐在那里,赤著上身,正由醫務兵包扎著傷口,聽著文胖子的話,沖著帶領民兵前來增援的朱永說道:“去問劉鐵,胖子你膽子包天了,我叫你跟著我,你居然帶著手槍排混進敵軍里?巫都干你也跟著他胡鬧!”
文胖子一臉的諂媚,全然看不出先前先毀義軍把手銃,再引爆地雷,又混入敵陣的剛毅,他賠著小心地回著話:“侄少爺,您才真的混身是膽,便是趙子龍……”不過他是知機的,看著丁一冷眼瞪過來,知道拍馬屁是過不了關,馬上挺起胸來,一臉的正色,“回侄少爺的話,小的以為,侄少爺回身沖陣,是為殲滅侯逆的戰力,故之小人以后跟隨在侄少爺身后,斬將奪旗,卻是不能竟得全功,是以臨陣之時,便定下此計,并且侄少爺殺進長刀陣時,小的領著手槍排在外圍扮死尸,若是事不可為,一躍而起,也能搶著侄少爺回來!”
這番話說罷了,丁一倒是臉色緩解了許多,點了點頭道:“胖子覺得,讓你帶一個營的話,做得來么?”文胖子聽著欣喜若狂啊,他是不敢提,他是看得出來,手下以前那些老兄弟,被丁一抽去當軍士長,雖說津貼不少,但不論哪一級軍士長都好,那不是官!那是教頭一樣的職位,跟評書里說的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一樣。
只是丁一手下各級主官,基本都是書院出來的學生,所以文胖子覺得這是丁一的底線,他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去試探這種可能會讓丁一翻臉的事,但若說他沒想頭,那絕對是不可能,此時聽著,立時跪倒在地:“侄少爺吩咐下來,小人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眉!”
丁一笑著叫他起來,卻對文胖子說道:“我想讓你帶的這個營,是按著特種部隊……什么是特種部隊?就是特種環境下的作戰部隊,聽不懂?你當精銳家丁想吧!專門研究山地作戰,到時候看瑤寨那邊派出的狼兵,你選上百十個最好的,然后再從警衛營里抽上百十個槍法過硬的,再從趙輔那些邊軍里,抽上一批騎術弓箭好的……”
“侄少爺,那全得跟手槍排一樣,配雙槍啊!還有、還有,杜展之給小人看過那弩,那得給配上那弩,風高夜黑殺人最好了!對了,還有……”文胖子倒是很投入,馬上就跟丁一提出要求了,開始研究部隊構成了。
不過丁一撫著短須對他說了一句話,卻讓文胖子一下子萎了下去:“嗯,回去梧州之后,你若能活,再來從長計議吧。”文胖子不禁想起自己帶著那兩個瑤族寡婦回梧州家中,文劉氏會干出什么事來……他一時臉上喜色蕩然無存,苦得快要擠得出水來。
“先生,是否派人追上先前突圍而去的騎兵排……”劉鐵卻是過來向丁一詢問,因為這邊已經控制住了,就沒必要去梧州搬兵。
丁一笑了起來:“不用,他們不是去搬兵,他們是持著我親筆簽署的命令,授權胡山相機發動對容縣周邊侯大茍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