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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永鎮廣西(二十七)

  侯大茍絕對不會就這么派出兵馬來伏擊丁一,來了廣西這么長時間,硬探、夜不收、偵察兵和侯大茍所部的交手也是很多的,丁一縱觀侯大茍志官軍的交戰,他不認為伏擊是一件孤立的事,若只是這種水平,侯大茍也就是一個殺手集團之類的頭目水準,輪不到他縱橫廣西這么多年,而朝廷基本無計可施。

  而當劉鐵把鄭昂提上來審問之時,后者開始是冷笑著一語不發的,赴死的勇氣,鄭昂是有的,畢竟是跟從藍受貳造反的人,這么些年說不好聽的,什么事沒干過?不論好事壞事都好,真的都做過了,死,他真真切切是有這覺悟的。

  甚至他還淡然地說道:“我輸了,不一定就是輸;你們贏了,也不一定就是贏。”他覺得自己拖住了丁一,至少是會給容縣那邊侯大茍的兵馬制造出優勢來,梧州那邊聽著丁一被圍的信息,想來肯定是一片的慌亂,尤其是丁一并無子嗣!也就是說,如果丁一出事,他的學生也好,手下親信也好,向誰繼續效忠?都找不到一個人選!

  這種情況之下,鄭昂不認為侯大茍會錯失機會。但是丁一的一句話,卻讓鄭昂一顆心如泡入了冰水里一樣,涼得透了,因為丁一問他道:“侯逆準備攻擊容縣?還是肇慶府?”鄭昂沒有回答,但對于精通面部肌肉表情的丁一來說,已經得到了答案,“打容縣么?不失為一著好棋,只可惜,你沒能把事辦好。”

  鄭昂聽著臉色大變,不禁失聲道:“你從何而知?”因為他潛伏在這里,根本就沒有發現有信使來向丁一報信,那么身在深山老林之中的丁一,如何得知義軍的攻擊方向?一時之間,他便驚恐起來。因為想起許多關于丁一的傳說,有說丁一會諸般道術的,會讀心的……

  “你告訴我的,并且不難猜。起兵去攻梧州的話,侯大茍很小心,他會擔心踩中陷阱,一旦去打梧州,到時就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懷集更加不可能了,若你們此時還能去攻懷集,我在廣西這大半年便是白廢了,一入懷集地界,不等守軍去攻擊你們,大約百姓就會自發起來打你們的。”丁一微笑著沖他說道。卻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造反這么些年,可有強暴華夏婦女?”

  鄭昂聽著火起瞪起眼來冷哼了一下道:“俺豈會做這等事?”他盡可能地面不改色,希望能夠掩飾事實的真相,他是很聰明的人。甚至他嘗試著在心里也不去回想起某些往事,以防懂得讀心術的丁容城看破真相。

  “可有殺過小孩?”丁一再問,卻把手搭在鄭昂的頸動脈上,很多時候,脈搏和心跳,還有不經意的肢體動作,會比起言語更加真實或者接近于真相。

  “不曾有……”

  他沒說完。丁一已對文胖子說道:“帶下去,好生審問。”

  文胖子會意,拎著鄭昂的脖子將他扯下審問不提。

  劉鐵卻等他們去遠了,才低聲問丁一道:“先生,這鄭昂在侯逆軍中,也是個大人物……”

  叫文胖子去料理。那就是不計生死的了,東緝事廠的手段施展下去,招完了就算還有命在,整個人也絕對是廢掉。

  “他說謊。強奸婦女,屠殺孩童。這樣的人,我留不得他。”丁一冷冷地說道,“這便是我的底線,孩童對他造反有什么阻礙?強暴更是為了一已私欲而干出來的事,這等人,你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他?”

  巫都干在一邊聽著,卻想起那夜里,丁一對她毫無邪念的眼光,卻在心中對自己認可的那顏,便又多了幾分敬重之意。這時妹倫領著那些少女過來,卻就跪下沖丁一磕頭道:“大官,你和別的漢人不同,你為了救我們,卻不肯自己逃跑,被手下護著出去,還殺回來……我們要回去,說與瑤寨里的人知道,好教他們曉得,你是有信義的人。”

  丁一自然是盼之不得了,連問她們要不要派人護送?妹倫卻說不用,深山老林便是她們的故鄉,哪有回故鄉還要人護送著的:“山里有毒蛇,有野豬,不過,我們不怕,它們沒有漢人可怕……我說的不是你這樣好的漢人,是那些壞的漢人,他們把我們的姐妹拐了去……”

  于是妹倫就和那些少女一起回瑤寨去了,丁一不覺松了一口氣,說什么去天然呆那里學醫,做護士,扯么?大字不識一個,醫書看不懂,丁一寫的戰場救護守則也看不懂,敢讓她們上崗?那不是醫務人員,是殺手吧?萬幸是回去了。

  “先生,弟子來遲了,萬幸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弟子有罪。”朱永處理完手頭的事務,來到丁一面前,這回卻不是如同剛才一樣行舉手禮,而是恭恭敬敬跪下,磕頭,直到丁一叫他起來,盡管丁一再一次告訴他,不用這樣,丁某人也不喜歡跪拜磕頭,但朱永卻堅持道,“先父在世時,教弟子拜師便專門說過,若蒙先生收入門下,當事師如父,弟子不敢一日或忘。”他抬出過世的父親來,丁一真的就無法再勸他,畢竟強行不許他人行跪拜禮,也是一種很野蠻的限制,觀念的轉換,并非那么簡單,特別對于朱永這種有身世的將種來說。

  杜子騰、陳三那些本來就是軍戶的,他們倒是很樂意接受丁一的理念,因為先入為主覺得丁一說得就是正道,以前在衛所,見人就磕頭也讓他們極為不快的,但到朱永這里,情況卻就不同了。丁一也只好對他道:“好孩子,生受你這份孝心了。”說得都不自在,感覺自己跟個老太太還是老頭兒一樣的。

  所以丁一很快地岔開話題:“民兵訓練搞得不錯啊,很有些樣子,你們是怎么辦到的?”這卻是真話,至少要比丁君玥那邊效率高得多,這樣經歷了大約三十訓練日的民兵,能比得上丁君玥在肇慶府那邊訓了二個月的新兵,而且零碎的訓練,達到的效果,要比連貫的職業化訓練差才對。

  “回先生的話,說來也是無他,弟子只是拿了幾兩銀子,做了幾個匾,會操時考核前幾名的,就把匾送到他們家里去,并且許那一旬里,他們這一家的所有人,見官不拜;再批個條子,許他們去梧州接點單子。”朱永說著笑了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他們在家,大都會每天自己加練的,為了那塊匾,感覺給家里爭光了;也有人為了能得到梧州府那邊的單子,就是自己不去接,也可以轉手給別人,賺上一些錢糧之類。”

  丁一聽著,不禁啞然失笑,這真是揭穿了倒就是一層窗簾紙,要不丁一就想不通,不論教官的素質、水平、人員,還是訓練的場地、器械,丁君玥那邊都要比朱永和肥球強出許多來,怎么可能經歷了三十個訓練日的民兵,感覺能趕上訓了二個月的新兵呢?這不合理啊。

  但朱永這么一說,卻就正常,這架不住人家民兵把操練當成興趣,這半年沒事就自己練習啊,等于說五個月都是興趣性的自發訓練,然后每旬再去參加全脫產的會操兩天,結合這批民兵所體現的素質,那就比較合理了。

  不得不說,不論是怎么樣,至少朱永在民兵訓練這一方面,顯然很有辦法也很有想法,聯想起梧州、懷集那些民兵,一開始還偷懶混吃喝,丁一立時就拍板:“你到梧州府來試試,把平樂、梧州兩府的民兵訓練工作都捉起來。”

  而接下來的一幕,巫都干倒是在草原跟著丁一去搶劫掠奪其他部落的,劉鐵也是跟著出關的,文胖子這在東廠做到顆管事的,自然也沒什么不適,警衛連方才也是沖殺過,見過血,倒也還好,那一千多民兵,真的至少有一半人吐了起來。

  “戰場主動放下武器投降者,不計;其他俘虜,凡我麾下軍人殉國者,則殺十名俘虜陪葬!與丁某為敵,不論是誰,便是這樣的下場。”丁一的語氣,硬得怕人,而那些俘虜的處決,則因民兵來執行,“此事不必再議,敢與某為敵,天厭之!”

  一時之間,隨著那些民兵回去之后的傳播,丁容城之名,教無數義軍咬牙切齒。但也無不心驚膽戰的,乃至之后丁一去到云貴,竟有聞名而降者,這是后話。

  “傷員和殉國的兄弟,與及俘虜,由朱永帶上兩連平樂府的民兵,護送到梧州府去。”丁一在處決了數百俘虜之后,分派下令,卻向劉鐵和文胖子問道,“可還有膽,隨我容縣一行?我聽說,都嶠山的楓色是很不錯的。”

  丁一要看的哪里是楓色?他要看的,是血,是敵仇的血流成河。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不記仇的人,被伏擊,死傷了數十士兵之后,如火紅的炭塞在心口!

  接著丁一又做了一件讓那些警衛連幸存的士兵,愈加對他死心塌的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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