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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飛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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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滲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現代的美國聯邦調查局也好,前蘇聯的克格勃也好,那么嚴密的特工組織,都照樣會被滲透,何況于丁一在這個年代,光明正大開的學校?發現問題以后,加緊排查,再想以后招生時的審查要如何加強,也就只能這樣了。

  但清洗就不同。正如丁一那一代人從小開蒙,就學習如何造反,并且作為學分來測試,以至于對如何造反,什么時候最合適造反,丁一真的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至少在理論上都要強出無數倍一樣。而對于清洗,這種讓人膽寒的事情,同樣丁一也是極為清楚它的可怕。

  “因為京師書院移址關外,所以很難大規模地押解入關來,弟子就只好把名單呈給師叔。”王越的臉色極為苦澀,他咽了一口唾沫才得以繼續說下去,“七日之后,師叔教人運了三口棺木去容城,里面便是一百一十九顆首級,弟子一一堪對無誤。”

  丁一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王越的處置是沒有問題的,丁如玉在京師,沒有理由這事不呈到她跟前,而專門千里迢迢來尋丁一要解決方案。丁一頭痛的是,丁如玉也太過份了,一百一十七人,就這么殺了!而且王越接著還說道:“聽朱動朱師兄說,原來廠衛派入京師書院的三十二人,出了關之后,就死不見人,活不見尸,他問過師叔,結果是一句:不須憂慮。”

  為什么不需要憂慮的?無非就是那三十二人也是成了死人嘛!丁一真的面對千軍萬馬,都能咬牙死撐的人,這時卻不禁按著太陽穴,""了一聲。嫉惡如仇不是壞事,但身為居上位者,或者通俗地說,身處領導崗位的人來說,是不可能這樣一刀切的,這樣搞的話。第一回沒事,到了第二回,是必定人人自危,許多原本無辜的人,也會因為火燒到自己身上,而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例如投敵之類的:反正都要被清洗。干脆就真投敵吧。

  “學生如哽在喉,不知當講不當講?”萬安在邊上停下筆,起身作揖之后,對丁一這么請示,得到允許之后,萬安便開口向王越問道。“世昌師兄,學生有一事不明,還請師兄教我,現時關外不是由孫鏜孫都督視事了么?丁將軍如何還能做得了這等大事?”不論關內關外,一下殺了百多人,其中還有幾十人是廠衛的暗線,要說丁如玉還是丁總鎮。擇天記/html/1/1303/在關外當土皇帝,倒也罷了,現在都被留置京師,在安北都督府里賦閑了。

  “關外稱只知有丁總鎮,不知有孫都督。據說水土不服,孫都督上了折子,回京師養病,之后還到金魚胡同拜會了師叔。留下許多禮物。后來朝廷又調了孫都督去宣大,關外兀良哈都司、密云都司下隸諸衛,如今依舊每旬派人來金魚胡同,報上諸衛戰力、訓練考核情況。”

  王越說到這里,臉色便愈加苦澀了:“其實不止兩都司及下屬諸衛皆如此,便是關外的牧民,聽著孫都督也是不買帳的。說是只知阿傍羅剎和結縛羅叉私,甚么孫都督?還有小部落里的頭人更過份地說,土木堡之役過后他們家里的奴隸,也有幾個是都督來著的。”

  羅叉私就是女羅剎。看來就是丁如玉殺人的手段,也教得那些草原牧民膽寒,不知怎么的,也給她安了一個羅剎的名頭,喚作結縛羅叉私。草原上的牧民、部落就是這樣,若有本事打到他們服氣了,便聽話了;用什么官職銜頭還是什么名份來,他們大抵是不認賬的。

  這時帳外喝殺聲漸漸低了下來,王毅終于按抑不住,起身沖著丁一跪了下去:“侄少爺,快走吧!這里不是關外啊,這里有大象啊,再能耐,那大象踏過來,哪有命在?聽著無了聲息,只怕軍兵都被戰象踏死了,咱們還是快些過江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丁一這時正是心情極差,沒好氣地對他說道:“坐好,成什么體統?嫌某刀不利乎?”

  還別說,這一句真把王毅震住了,思機發殺他或還要等一陣,要是丁某人殺他,那可是馬上就來的。王毅無法,老老實實爬起來,坐回椅子,長噓短嘆著:“侄少爺,咱家族里,還過繼了一個侄兒,給咱家當兒子的,還、還沒來得及行禮呢!老奴要死在這里,就斷了香火了……”說著悲從中來,竟就哭了起來。

  “先生,師叔這么做,只怕不太妥當的。”萬安低聲地向丁一說道,“若果按著世昌師兄所說的,上回那樁事,便卻也就是情理之中了。”他指的,當然就是田豐田總鎮,奉了密旨,看著丁一找到克制敵軍象兵的法門,就要對丁一下死手的舉措。

  手握相權的于謙是無所謂的,不單因為丁一是他的弟子,就是其他人把握相權,也一樣無所謂。丁某人辭官科舉,怎么說也是士林中的翹楚,又有大功于國,勢力派系,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哪個國家里會沒有?相反,士林中有著丁一這么一尊殺神,倒是對于文臣震攝武將、勛貴,還有些借勢的用處。丁一又不是如同歷史上的王越,向武職那個方向靠攏。

  丁一的詩詞、文章,都是精品——能不精品么?都是抄來的,能被他記住的清詩也好,民國時期的詩詞也好,哪一首不是好句?又辦書院,免費供寒門學子讀書,這是完全的是士林行徑吧,所以士林并不排斥他,更重要的是丁家的行鋪和工場,總有許多奇物,教著士林中人按丁家劃分的配額購得之后,轉手便能謀得暴利:水泥、玻璃器具、紡織機、棉布……更不要提有市無價的鏡子!

  至于派系,要是丁一永鎮江浙還是湖廣,那就麻煩大了,但若象沐家一樣,誰去理會他們?邊陲之地啊,不是廣西,就是關外,就是丁一的勢力范圍又如何?倒是教許多士林中人在背后支撐的商鋪,尋著了商機,至少現時去關外販皮子、山貨之類,不用擔心被韃子搶了,還能販米面之類,圖點薄利。這大明把握著宣傳口的士林,要是有那么強的洞悉力,大明最后也不會亡于建虜了。所以為這當口,除了官紳一體納糧此類的事之外,其他的,他們并不反感丁一,也跟丁一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甚至還是雙贏的局面。

  而于謙那方面,只要丁一呆在邊陲,別入朝結黨,于謙動丁一干什么?

  但皇帝就不同了啊!北邊關外兩個都司,與其說只知丁總鎮,不知孫都督,不如說是只知丁總鎮而不知朝廷、皇帝!廣西那邊又是水灑不入的局面,連廣東的邊陲,例如香山縣、南海縣之類,明顯也是被丁一的勢力滲透了,現時云南這邊,丁某人又要再來破敵立功,誰是皇帝,也不能容忍一股強大的勢力就這么在朝間崛起,偏生丁一還是舍生忘死把英宗從敵營中救出的摯友啊!

  景帝如何能坐得住?所以萬安才說,暗中指使田豐出手,真的是情理之中。

  丁一聽著萬安的話,也點了點頭,怪不得景帝要這么干,原來是如玉在京師搞了這么一出。這時帳里坐著的鎮守中官王毅,已然開始在哆嗦著念起佛經經文來了。卻就聽著帳外有人吼道:“報告!奉譚排長之來,前來向先生報告戰況!”劉鐵聽著是在查對口令身份,然后方才領著那軍兵入帳來,丁一看著來者卻就是譚風指揮排里的偵察班士兵,便對劉鐵點了點頭,示意他自去注意警戒事務,讓這個士兵留在帳里便好。

  那軍兵與丁一見了禮,便馬上按著譚風的吩咐,向丁一匯報營盤周圍的戰況:“西面來敵約三百余人,于木柵欄之前十五步左右,被我軍偵察小隊發現,處于警戒值勤的大明第二師二一一團三營,馬上以弓箭覆蓋射擊,斃敵百余人,其余皆潰;北面來敵約千余人,極為悍勇,應為敵軍夜襲主力,在忍受三輪箭雨之后,一度翻越木柵欄,與警戒防御的二一三團二營接戰,充任戰備值班的二一三團一營在接到示警之后,大約一盞茶功夫,投入戰斗,殲敵三百余人,余者皆潰。現時諸部隊已進入戰線,學生以為當銜尾追擊,宮聚宮都督則認為應固守等待天明之后,再做定奪,以防敵軍有詐。報告完畢。”

  “不能追啊!千萬不能追啊!”王毅聽著跳了起來,興高采烈,“大捷啊!哪里止殲敵五百人?有一些重傷的,還有尸體,都讓敵軍拖走了!至少應該有二千人的戰果,殺死殺傷愈五千眾!咱家現時就去寫折子,給爺爺報捷……”一時間手舞足蹈幾乎不能自控。

  丁一沒有理會他,卻對那偵察兵說道:“同意追擊。執行。”

  “不能啊!侄少爺!”王毅嚇得要死地尖聲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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