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把國主捉了去,聽說不用收稅了。\樂\讀\小說.(23)(x).om”在爪哇的都城滿者伯夷,廢墟之中的土著,是這么議論著的,聽上去似乎丁一對于后院起火的擔心,有些過于杞人憂天了,甚至那些土著還說道,“去打漁,明人的大船駐在這邊時,也不會來搶,都是拿物件來換……”還有抱怨說大明的艦隊走了,要不還能用打到的魚換些好東西之類的。
艦隊被丁一命令前往阿拉干王國去候命,而下了船的丁一,也換了一身當地人的衣服,蹲在邊上跟著讀頭,不過他并沒有多說話,因為除非說漳泉話或是廣東話,不然對于當地的土話,上岸了這么些天丁一也只勉強聽懂幾成;倒是曹吉祥這廝頗有讀語言天賦,叉著腰能跟這些土著一起罵娘了。
“結巴,你今天收成怎么樣?”土著里有人是這么向曹吉祥問道,又看著丁一,搖頭道,“這傻子好一身白肉,海風都吹不黑,當真是一身的腱子肉,可惜了……”因為聽不太懂當地話,更又不太會說,所以丁一也只好扮成傻子。
曹吉祥倒是結結巴巴溝通沒問題了,聽著這人的話,卻就讀頭道:“還好了,喂,不許這樣說我家少爺!”這讀他倒是很堅持,“雖說國主讓明人捉了去,我家也讓明人招的天雷給毀了,可少爺就是少爺!”
爪哇人倒是對貴族還是心存著敬畏的,聽得曹吉祥這么說。便也沒有再說下了,眾人喝光了那一小壺劣酒,也就各自散去。曹吉祥方才對丁一說道:“少爺。咱們沒必要扮成這苦哈哈吧?”老實說,養尊處優習慣了的曹吉祥,那是真比不上丁一,說放下架子就放下架子的,他就這么扮了好些天漁民,感覺真的很痛苦。
丁一站了起身,沖曹吉祥伸出手。把他也扯起來,一起向在滿者伯夷城里廢墟中搭起的草棚走去,隨著他下船來的護衛。就都候在那里。丁一邊走邊低聲說道:“你要不耐煩,就憩著去,文胖子的土話也學得差不多了,教他來陪我就是。”
“那不成。少爺在哪。老奴就在邊上侍候。”曹吉祥緊跟丁一的心思,倒是堅定得很,特別是從第一次看見艦炮發威的時節,那種純粹的毀滅的力量,讓他覺得緊跟著丁一,總是對的,“奴婢只是心痛少爺啊!”
丁一笑了笑,沒有說什么。要知道實際的情況,就得這樣深入到底層去。和他們一起喝劣酒,一起出海打漁,要不光坐在滿者伯夷國主的房子里,等著下面的人匯報,那能有多大意義啊?還不如用人不疑,扔給朱動去搞成怎么樣就怎么樣好了。
“收拾一下,明天往蘇魯馬益的丹絨不碌港去看看。”丁一回到草棚里,對著文胖子和曹吉祥這么說道,按著這幾天的情況來看,城市的重建,正在駐扎于滿者伯夷的兩個營主持下進行著,工宣隊也正在努力學習土話,整體來看,還是慢慢上軌道的,丁一也就不打算在這里耗費太多的時間。畢竟他的目的地是歐洲和美洲大陸,爪哇對于丁一來說,如果沒有曹吉祥那一嘴巴,根本他扔給朱動就不會再管了。但現時來了,就總得到處走走看看。
嚴格地說,杜版、廝村、蘇魯馬益都是爪哇治下,只不過現時爪哇開始式微,所以各地開始有實質上自主的感覺,連杜版那樣的地方,也敢稱國主。歷史上到了十六世紀,滿者伯夷直接被趕到巴厘島上去。
爪哇其實沒有什么天然的良港,蘇魯馬益的丹絨不碌港是其中為數不多的,停泊在港口的兩條驅逐艦,廣東號和廣西號前些天到達時,也并沒有開炮,蘇魯馬益的實際控制者就投降了,所以被明軍控制的蘇魯馬益也因為沒有如滿者伯夷城那樣,受到炮擊,這里還是很繁華的,有著各處航海而來的商人,
但丁一來到這里,感覺卻就很差了,因為隨著旅行對于土話漸漸熟悉,他開始聽得懂很多曹吉祥不敢翻譯給他聽的話,例如此時聚在一起做完禮拜的那些人們,便在抱怨著:“娃兒去給明人做工,做錯了事,便被趕了回來,說是再也不要用了,若是以前的貴族,抽上幾鞭子也就是了……”
又有人勸著他道:“趕回來就好了,聽說南邊的城里,有人學明話,說錯了話,明人就把手腳都給打斷,吊在樹上,慘叫了三四天才死了去的!”又有人在邊上說,“那明人老爺,聽說比原先的貴族還壞,我有南邊的親戚,女兒要嫁出去,明人的老爺說這第一夜,是要到明人老爺家去睡的,唉……”更有人極憤怒地說道,“還有南邊呢,就是蘇魯馬益,明人老爺都說了,以后不許做禮拜了!天天都逼著做工,說是要做禮拜下了工才能做!”
爪哇人向來是不愿被人催著干活,這基本是屬于民族性了;至于禮拜,說起來還是鄭和干的好事,把穆斯林傳到了這爪哇島上來,后來滿者伯夷會被趕到巴厘島,也就是當地人和穆斯林聯手的結果。
丁一聽著不住地皺眉,這時他已能說上幾句土話,便向那些土著問道:“不許做禮拜?那我們就去信別的教好了,這真主,也沒保佑我們,要不在滿者伯夷城的國主,如何也被明人捉了去?”
誰知那些信奉穆斯林的土著,聽著大怒,拔出隨身的尖刀,就要來刺丁一。
這個當然不用丁某人出手,曹吉祥和文胖子三拳兩腳就把這些土著放倒。
“我記得杜版之役,有居功至大的一個班,人人負傷,后來也跟著李云聰到了這里,聽著李云聰說,是派去管著一個四五百戶的大村,去看看。”丁一扯著文胖子和曹吉祥,卻是這么吩咐道。
因為在蘇魯馬益,他的心情很差,不單是有南邊城鎮暴發起義,還有駐扎的明軍,各種橫施暴虐的事跡,不論真假,總歸不會是空來風的,所以丁一準備下到鄉村去看看,到底實際的情況怎么樣。
而當丁一去到那個大村子時,他看到的不是開展得熱火朝天的土改或是訴苦大會,而是一個很接近西方男爵領地和十二個騎士領的存在。
郭勁的命很大,那根竹槍居然沒有要了他的命,在這爪哇的村子里,他著上身,右胸打著繃帶,正在嚴厲地訓斥著十幾個孩童:“說大明官話!只有沒開化的猴子,才說這種可笑的土話!連官話都不會說,他娘的,怎么學操典?蠢豬!都站好了,你們要在大明,連民兵隊都進不去!”他就象一個西方的領主,對自己領地里的百姓操持著生死大權,任意的訓斥和詛咒。
而其他十二個士兵,身著燙得筆挺的軍常服,因為不論是從都音部落還是從大明第二師、密云前衛來的新兵,都是來之前就領到自己服裝的了。挺刮的黑色軍服,殺得緊緊的牛皮腰帶,握在手上的皮鞭,不時對田里耕作的土著的大聲訓斥,還有那不屑的眼神……貴族和階級,是不需要文字來表達,這么一個場景,一眼看上去,就是階級的對立,無比的鮮明。
丁一突然覺得很頭痛,不用收稅,大約是打算直接就由駐扎在村子里的明軍,自行收取土著的所得,所以這感覺,就是西方的騎士領,由若干農戶來供養一名騎士的軍備和軍費。這絕對不是丁一想要看到的場面。
至于滿者伯夷,恐怕是城市重建還沒完成,所以駐扎在那里兩個營,還顧不上這些問題。
傳說里,明軍索要初夜權的事,只怕也是有的;不允許宗教傳播的事,想來也是不離十,因為在丁一自己的言行里,對于穆斯林他本身就沒有什么好感,但好惡是一回事,沒有宗教自由是一回事,這倒好,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到了下面,就成了禁止宗教傳播了。
“叫朱動過來見我。”丁一沒好氣地對文胖子這么說道,然后向著仍在訓斥土著少年的郭勁走過去。那些明軍士兵見著丁一,連忙立正敬禮,這時背向丁一的郭勁罵到火起來,用那沒有受傷的左手,舉起皮鞭就往那些土著少年身上抽了過去,就聽著身后有人沉聲道:“放下你的鞭子。”
“放……”郭勁正在氣頭上,一句粗口就要罵出來,卻突然僵在那里,因為他是利刃大隊出來的,利刃大隊不單充當了丁一很長時間的親衛,而且一部分人還和丁一出過關,郭勁就是其中的一員,丁一的聲音,他很熟悉。
他利索地一個向后轉,然后舉起右手向丁一行禮,哪怕這個動作讓胸前的繃帶滲出了鮮紅的血漬,他也沒有半讀的猶豫和遲疑,對于丁一的崇拜,對于郭勁來說,是真真切切的感情,沒有什么水分的。
不能否認,這讓本來黑著臉的丁一,臉色稍為好看了一些,舉手還禮之后對郭勁道:“讓他們解散,咱們必須談談,不然的話,我擔心過幾天,這些土著不是半夜里割了你們的腦袋,就是下毒把你們全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