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李瑈對于朝鮮來說,算是一代雄主,至少在軍略上盡管他沒有直接目睹明軍的攻擊,但他主張的應對手段,要比從密道逃生的李愈強得多。[热门小说网ReMenxs.Com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而且應該說,也是冷兵器部隊,對抗熱武器部隊的唯一有效手段了,貼身攻擊,利用地形進行零距離攻擊。
退朝回宮之后,李瑈也沒有就胡亂砸東西或是杖殺某個不順眼的內侍、宮女之類。
他很擅長于隱忍。
只要能給明軍造成一些挫折和傷損,李瑈認為丁一不會把時間耗費在這里,不是大明的軍隊能不能打得贏,也不是三十出頭,風韻猶存的尹氏王后所擔心的:“大王,這大明的朱祁一聽傳聞是戰無不勝的……”她雖不識字,但卻頗為賢惠,很是能為李瑈分憂。
李瑈笑了起來:“王后慎言,稱容城先生便可。”
“他這般蠻不講理,大王何必還顧著他的臉面!”王后著實是有些氣結了。
“若在宮里能咒得死他,倒是無妨,不然的話,何必如此?”李瑈笑著開解自己的王后 盡管他也是憤怒的,但他可以克制這種情緒,是因為他清楚這個對手的可怕。
不過李瑈并不認為丁一能在朝鮮撈到什么便宜:“容城先生終是不能如意的,他的兵再強也好,只要全羅道七個都護府,能教他麾下有百十傷亡,他就只能走了。”七個都護府,怎么也有數萬兵馬可調用的,以數百換一。便是鐵打的人兒,也能蹭下一層鐵粉不是?
他定下的這個戰略目標一點也不高大上。但很實用。
因為通過多方線報,李瑈已經知道丁一的兵馬。大約最多也就是八千人,甚至更少。
如果有上百人的傷亡,足以讓丁一放棄朝鮮了,如果在朝鮮再損失下去,征倭怎么辦?
所以李瑈真的不擔心。
朝鮮絕對不是丁一此行代天征狩的目標,只要能打痛丁一,就足夠了。
但事情往往并不如人意,正把尹氏王后安撫下來,懿淑公主和幾名內侍就氣急敗壞地飛奔入內了:“父王!大事不好了!”、“大王。(wwW.mian花tang.cc無彈窗廣告)大明欽差已到弘化門,請大王抉擇!”、“那曹公公說是大王若敢不敬,漢城人畜皆粉啊!”
“大王不好,上國天使已到光化門!”又有內侍慌慌張張地奔入內來報。
“不要慌!”下了朝還沒更衣的李瑈站了起來,倒是頗有幾分霸主的威嚴,立時就教那些內侍和他的女兒沒那么慌張了。他沒有去問欽差是誰,也沒有去問怎么到了弘化門,而是吩咐道,“召集班直……”
這時就聽著有人在外面沉聲喊道:“不必麻煩了。”
隨著這聲音響起。就有強悍威猛的軍士,身著黑色作戰服,背著作戰背包,身上掛著各種裝備。分四隊跑步進入景福宮,李瑈是內行人,真的懂軍略的。看著臉色就愈來愈冷,因為這大約兩百來名士兵。他們的動作極為嫻熟,所謂忙而不亂。有人在宮門外警戒,有人不由分說把案幾推倒構成掩體,然后在掩體后面搭上三腳架,上面放上一個大鐵管;有的士兵疊羅漢一樣,攀上了屋檐,各司其職,什么是精兵?這就是精兵,沒有人去望他這個國王一眼 而這些日子,讓朝鮮君臣恨得牙癢癢的死太監曹吉祥,一點也不見平日的囂張氣焰,完全就是一條老狗般的,在前面點頭哈腰地引路:“少爺,您小心,這蕞爾小國,所謂正宮,也是窘迫得要緊,這門小的得不成了,當真是委屈了少爺。”
在曹吉祥后面入得來的,是一位臉帶微笑,身著白色儒衫的年輕男子,看那模樣還沒到三十,面目說不上俊美,卻是硬朗得要緊,特別是那對眸子,亮得嚇人,似乎便是天地皆墨,也掩不去他這眼中的光亮。
李瑈不用曹吉祥介紹引見,單看這情景,便知道這位就是大明代天征狩的太子少保、忠國公朱祁一了,也就是傳說中戰無不勝、門下弟子以萬計、被譽為“海內大賢”的容城先生。
丁一微笑著,主動向李瑈點了點頭,然后走向了主位,撩起袍裾盤膝坐了下去。
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對,也沒有人覺得憤怒,在這一瞬之間,包括尹氏王后和懿淑公主,都由心內生出一種感覺,這個男人,他原本便應是端坐在這個位置的。
“臣,朝鮮李氏,叩問上國天朝皇帝圣安!”李瑈沒有猶豫,在丁一方自坐下去的時候,便整肅衣冠,舞蹈下拜。
丁一坐在主位,微微地點了點頭道:“圣躬安。”又伸手虛扶了一下 李瑈起身,再整衣冠,又一揖到地:“小王得見容城先生,真三生有幸,先生玉趾及此,頓教蓬蓽生輝!天佑朝鮮哉!”
“聽說你病了,學生聽著心焦,便過來看看。”
“小王不過犬馬之疾,安敢勞動先生牽掛。”
不倫不類的話,但卻把一個見著偶像而語無倫次的真誠憨厚人兒,描畫得精采。
他向來便是擅長做這樣的事。
只不過丁一并不打算讓李瑈繼續做他所擅長的事:“你這樣的人,不該說樣的話。”
李瑈聽著,直起腰來,臉上也再沒有方才那真誠的笑意。
他向前兩步,跪坐在丁一對面:“先生以為,孤當說什么話?”
“說一些讓我可以不殺你的話 丁一這么說著,向文胖子略一示意,后者便把一份卷宗放在丁一與李瑈之間的案幾上。
李瑈沒有矯情地去問這是什么,丁一讓人拿過來,自然就是要他去看的。
所以他便打開去看,這是一份協約的副本。
金時習等“生六臣”和大明四海大都督府簽下的協約。
按這份協約,朝鮮將失去外交權,失去軍事權,也就是說朝鮮沒有權力跟其他國家簽訂什么盟約之類的,也不允許存在軍隊;大明四海大都督府將在朝鮮八道駐軍,以保護這個大明屬國的安全;駐軍在朝鮮的營盤當然由朝鮮負責,而且每年要向大明四海大都督府,提供二百萬兩銀子的乞兵捐,如果沒有錢,就用礦產抵債,沒有礦產可抵就用賦稅。這只是前面的一些條約,后面還有關于大明的商品進入朝鮮,交納的稅款等等,以及在朝鮮的大明百姓犯法,必須駐軍的巡回民政衙門審判,朝鮮無權審判大明百姓等等。
李瑈很仔細地看完,這就是一個把朝鮮變成殖民地的協約,他合上卷宗之后,并沒有動怒,而是向丁一問道:“先生是從仁川起水?”看著丁一點頭,李瑈想了想,向丁一又問了第二個問題,”先生擬用多久時間,方能霸據朝鮮?“
已經不必動怒了,也不用說什么朝鮮萬眾一心云云。
仁川那里就駐著一個都護府,丁一從那邊過來,仁川都護府居然連一騎信使都派不出,此時質疑明軍的戰力,那是送臉去給人家抽,李瑈這等梟雄角色,哪會去做這樣的蠢事?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丁一沖著文胖子招了招手,一個茶壺,一個宋代黑釉瓷杯就擺了上來,另有一個紅泥小炭爐,由著曹吉祥執扇,就這么在景德宮生起了火,煎起了水。
文胖子得了丁一授意,便在案幾個放下六個印信。
其中四個,是屬于全羅道七個都護府的,也就是說,全羅七都護府,已有四個被打沒了,連主帥的印信都被繳了來,還有什么可以說?而另外兩個,一個是全羅道左水營,一個是仁川都護府 現今的全羅左道,已經沒有李氏朝鮮成建制的軍隊了。
事情真的沒有李瑈所想的那么復雜,如果丁一要據地稱霸,怎么說也有些麻煩和沖突的,但如果丁一把全羅左道,直接扔給金時習那六位號稱“生六臣”的朝鮮本地大臣,去進行治理呢?那真的就不存在任何問題了。
李瑈沒有殺那六個人,就是因為他們是有才能的,而且在民間的官聲也是很好。
全羅左道扔給原本是治理整個朝鮮的生六臣,不用幾天,就能治理得井井有條。
他們有才能,有民望,有官聲,還有丁一可怕的軍事力量為后盾。
“先生明見萬里,的確并不復雜,小王錯了。”這是李瑈看到那六枚印信之后的第一句話。
但他并沒有屈服:“只是先生代天征狩,乃是向日本發兵,平白無故,插手朝鮮,這于上國的朝堂中樞,怕也不好說話吧?”
這時水沸了,曹吉祥為丁一泡好茶斟了一杯,丁一淺嘗了一口,對著李瑈笑了起來:“你還是想得太復雜了。”
李瑈搖了搖頭,卻也笑了起來:“先生欺我。區區下國,尤有黨爭,何況泱泱中華?”
聽著他這話,丁一倒露出幾分欣賞,六個地方的軍兵覆滅,丁一帶兵入了漢城正宮,這位朝鮮國王,還能這么沉得住氣,這當真是個梟雄人物,怪不得能從侄子手中搶到王位。
丁一把杯中的茶喝盡了,才開口道:“你仍舊想得太復雜了。”
“我是丁一。”
“你如果想不出什么話,可以讓我不殺你,抱歉,我只好殺了你。”
蘇欸懷刀于身后,眼中有狂熱的神色流溢,這,就是他跟隨丁一所尋求的東西。
這就是三十六騎滅人國的班定遠,所憑仗著的強漢之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