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羅剎國那一片之外,世界上儲量最豐富的鐵礦,就是巴西和加拿大,所以丁一說美洲那邊礦產很豐富,并沒有什么問題。關鍵是因為沒有人手去開發美洲,要進軍美洲,聚焦黑人兵團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過程,美洲土著可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人家出門隨便就能撿著吃的,丁一是擔心著,到了美洲,只怕土著里面連訴苦大會都煽動不起來。
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讓美洲人的生計要比亞、非這邊好得不是太多了。因為文明很初級,剝削只怕也不見得就有多嚴重。怎么開訴苦大會?矛盾的都不好找吧?人家印第安人部落式小日子過得好好的,煽啥?從何煽起?要是有個高強度中央集權,不論是馬木留克還是奧斯曼這樣的政權存在,那倒還可喚起民眾吧,問題是人壓根就沒有。
在安撫了李匠頭之后,丁一揉著太陽穴,向萬安、劉吉、李秉、許彬、劉鐵等人說道:
“討論一下如果進軍美洲,群眾工作如何開展吧!若是情報來源沒有太大失誤,那么阿茲特克人和印加人的部落聯盟,大約就是美洲文明的兩大中心。”
“按著情報部門收集的資料,北美洲的印第安人仍然處于母系氏族階段,而阿茲特克人和印加人很有可能,開始向階級社會過渡。”
所謂情報部門,就是丁一對于自己記憶的掩遮了,因為總要解釋(.2.)一個信息的來源。
“那便如同建州那邊黑山白水的魚皮女真?”劉吉倒是很敏銳地捉住了重,因為現在在丁一麾下。他的定位就是搞宣傳工作、統戰工作之類的,所以這個問題是很關鍵的。
丁一苦笑著了頭。因為丁一記得,就算到了十六世紀。阿茲特克人的國家的極盛時期,也不過三百萬人罷了。而且所謂的阿茲特克國王,是由部落會議從特定的家族中推舉,事實上是最高軍事酋長,無世襲權,并可被部落會議罷黜。
說是部落聯盟,似乎更好理解一。
對于放眼整個美洲的明軍來說,真的不用太過考慮,所以丁一對劉吉說道:“阿茲特克人很可能是有國家了。不過,在整個美洲來說,規模不是太大,我們要面對的,應該還是大量的、還沒產生出階級社會的原始部落。”
階級社會,就是產生了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
就算在美洲比較先進的文明,可能也就剛剛產生了階級社會。
劉吉也開始覺得頭痛了,沒有階級的社會,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宣傳工作沒法弄了!
人家部落里。酋長就算不是青壯的親爹,可能是他的五爺爺還是七爺爺。
讓部落里的年青人,去推翻他五爺爺還是七爺爺,甚至是他親爺爺的統治?
這不很扯么?也許人親爹過來吼一嗓子。扇兩耳光,什么鬼宣傳工作,就化為烏有了。
許彬倒是很快就開口說道:“昆侖奴外籍兵團的建立。是刻不容緩了。運河這邊,不需要這么多民夫了。祐之若是得閑,不妨去挑選一些民夫。看看組建幾個埃及兵團。”
的確運河疏通的大工程,弄了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些維護和小工程,是不用那么多民夫。但主要的是,老先生近來和李秉走得近,聽著怎么用朝鮮兵打倭人,對于外籍兵團,感覺都上癮了。
要沒事就被犯邊打草谷,這邊治黃河沒錢,那邊有蝗災又得拆東墻補西墻,又有民亂起,又是皇帝去北狩了……指望官員愛民如子,那是指望突然出現一大堆圣人吧。
可通過丁一這么北征南戰之后,基本華夏是平定下來,好起亂子的邊地,云遠、兩廣,基本弄了土改,云南和貴州開始沒弄,后面貧民往云遠和兩廣跑,于是地主階層不得不減租減息,也是達成土改初步效果了。
浙江那邊的士大夫階層是最為精明的了,搭上了工業化革命的第一班車,又有許多舉人被煽動到海外任官,土地問題倒是推行起來不算太難,有抵抗的人,但不成規模,基本上也和云貴一樣,減租減息,達到一定的效果。
草原那邊血腥些,不過都音部落作為例子,許多部落紛紛向丁一效忠,除開對丁某人的個人崇拜這個不好的事,基本也是安定的。
又不斷有戰爭紅利填充國庫,這打完埃及,又是幾十條補給船,卸了壓艙石,帶著李匠頭嫌棄得不行的黃金、白銀和工藝品回華夏去了。
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到這程度,特別是新軍這邊,士兵殉國或是傷殘,很大一筆撫恤金,官員自然也就會考慮,華夏的兒郎,性命卻是金貴,能少些損失,自然少些損失為好。所以許彬現在,每回議事都要來上這么幾句,希望搞多外籍兵團,最好打仗都別讓華夏人上陣了。
“不宜過度擴充外籍軍團,一是訓練和裝備跟不上去,如果和舊式的軍戶一樣,沒有任何意義;一是盛唐大量任用外籍兵團,而導致的后患,也不可不察!”萬安卻就出來跟許彬唱反調了。
不得不說,于軍略上,萬安要比許彬更有眼光,李秉也深以為然:“秉附議循吉之言。”
“回到正題上來。”丁一看著許彬一副準備開噴的架勢,連忙引導了一下。
“昆侖奴于雨林之中,生計艱難,若能以利誘之;美洲土著,物產豐富,只怕利誘也難就范。”萬安也是苦笑起來,在座人等,他算是對美洲比較了解了,畢竟,楊善跑去委內瑞拉找橡膠和白薯,還有納妾,萬安當時都是多少有參與的。
一向議事,都很沉默的黃蕭養,這時卻開口道:“一哥,你地都系有大學問、文曲星下凡的人物,阿養唔多敢開口,驚講錯野笑死人。不過,你地系唔系,想得太麻煩啊?土著唔聽教,甘就打羅!打到他們老實就系啦!再唔得,我地系廣東運人過去,打到得!廣東招唔到人,去北頭招!”
黃蕭養剛一開口,還沒說完許彬就拈須笑道:“子曰,疾之已甚,亂也!”壓逼得太過,會起亂子。單純靠武力去壓鎮,會有各種亂子出現,話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但這么開口就是“子曰”,本身就是對黃蕭養的一種俯視吧。
被這么一截斷,黃蕭養就下意識閉嘴了。
不是他自卑,是這個年頭,士大夫就是看不起武人。
傳統的力量不是丁一用上十年就可以扭轉的,何況十年里,也就后面幾年,他的聲望才達到足以影響潮流的地步。
而邊上李秉顯然對許彬這樣的態度,是不太認同,所以就幫黃蕭養說話:“養浩先生,黃提督任事多年,是謂‘三年學,不至于谷,不易也!’公何輕之?”學了三年,還不能當官,很少見,黃蕭養提督了地中海艦隊這么多年,有他的見解,許彬這樣看不起人,是不對的。
本來是替黃蕭養說話的,但都是士大夫出身,許彬出泰伯篇,李秉也就同樣出泰伯篇。
結果邊上黃蕭養鬧了個大紅臉,壓根不敢再開口。
他可不比丁一啊,丁一這廝受過現代大學教育,本身閱歷又豐富,還通曉多國語言,更是癡迷古代文化的家伙,被一群狀元,用題海戰術生生虐了幾年,能融入士大夫圈子,當然他自己的努力是主要原因,但這也是有基礎的。
人家黃蕭養就一海賊出身,投了丁一之后,雖說現在也識了二千來個漢字,看得懂加了標的軍報、文書,但這么隨便出來一句子曰詩云,怎么可能弄明白?一口廣東腔的官話,到現時都還沒糾正過來呢!
“養浩先生、迂齋,這樣不好。”丁一就開口了,這種逼格太高的腔調,是絕對不能在丁某人麾下發展開的,“白話文的普及,是解決識字率的關鍵,我等身為白話文的引領者,要盡可能地去推廣它。”
丁一沒有去跟他們引經據典,這能噴上幾天都不見得能噴服氣吧。
直接抬出識字率的大殺器好了,基本新式明軍的士兵,服役有四年的,通過每晚上的識字課,都能自己寫家書了,也能讀一下軍中發行的戰士報之類的東西。
有拼音,有標,本身就把識字的門檻降下來許多,不然的話,光是一個“百讀而解其意”去斷句,就是極高的門檻了。就是黑人士兵,木骨都束那個警備第一團,也能寫軍報、書信了。
因為雨林部落壓根就沒文字,黑人不是歐洲人,他們不會跟亨利王子一樣糾結,大明官話的表達,跟歐洲的語言有什么差別。他們只知道這代表著文明和先進,反而學得飛快。
木骨都束那個團,士兵基本都服役六七年了,為了晉升,為了象個明人,最懶的黑人,都學會四五百個漢字了,勤快些的,千多個漢字的掌握率不出奇。這是李秉和許彬都有眼看的,大殺器一出,不由他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