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木留克首領的用場,自然在于他們現在所占據的地區。
工業基礎現在就是一個很大問題,以至于丁一不得不通過政治上的權謀,來解決一些事。
如果通過明軍去用武力征服的話,不必去提士兵傷亡,單就彈藥費耗的話,就是一筆可怕的數字。到現在為止,埃及這邊,只是建立了一個小型的軍械所,日產子彈不過千來發,所有原料基本就是靠華夏運輸過來或是向西歐那邊購買。
阿斯旺東部丁一是記得有個上千萬噸的鐵礦,但是現在的堪探手段都很落后,到現在也只發現了幾處很貧乏,并且品位很差的礦藏。所以李匠頭對此是有極其大的火氣,丁一都直接把他和杜木都派到幾內亞去了,那里有鐵礦和原料,就算暫時才剛剛堪探出來一部分,開采還在進行中,但至少可以安撫一下李匠頭。
于是幾內亞那邊,李匠頭和杜木去了幾個月,冶煉工場和車間,已經搭起來,從來往的書信看,李秉很是欣賞李匠頭,說是沒見過工匠這般努力自強云云,不過依然是舊式文人看不起匠人的腔調,最后還是筆鋒一轉,說是丁一有遠見,教讀過圣賢書的杜木在旁邊提點,方才有李匠頭那一班工匠的成績等等。
“迂齋大約還不知道杜某人的癖好吧丁一苦笑著把信遞給劉吉,杜木是有能力,不過這好去勾搭小媳婦的貨,說他讀過圣賢書,所以才有修養。才明道理什么的,這真不是一般的扯蛋了。
劉吉是忍得肚子痛。因為在丁一面前,他不太敢放肆大笑。
阿卜很快就過來。見著丁一,倒是很有些奴才的自覺,有可能還是向曹吉祥取過經的,又是跪拜又是磕頭,站起來垂頭看著自己腳尖,恭順得不行了,不過丁一明顯不吃他這一套。
“你的控制力有多大?”丁一很直接地對他問道,看著阿卜不太明白,丁一就詳細一些詢問。“耶路撒冷在你的控制之下嗎?大馬士革呢?我指絕對的控制力,也就是說,如果讓你下令,把耶路撒冷的馬木留克,撤到大馬士革去,會不會有什么問題?會不會有人抗命不肯撤出,或是大馬士革那邊不肯接收?”
這是一個很實際的問題,也是考驗阿卜價值的問題,到底他在馬木留克。是一個傀儡,還是真正有統治力度的首領!如果他只是一個被推選出來的傀儡,那么對丁一來說,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
就算他忠誠。就算他有奴才的自覺,就算他比狗更忠心。
也沒有絲毫的意義,丁一現在絕對不缺愿意自薦為奴的角色。
“回殿下的話。大馬士革是否會拒絕進入,阿卜不好說。但給他們一些好處,應該可以商量;但耶路撒冷以西的馬木留克。阿卜讓他們撒出,卻是沒有問題的。”阿卜當然也知道,這是丁一在估量他的價值。
畢竟,就是養一條狗,也指望能看家護院。
丁一點了點頭,這和他所預計的情況差不多,一個臨時推舉出來的首領,指望阿卜對于蘇伊士以東的馬木留克,能有多大的控制力,是不太現實的事。看起來,這個臨時首領,應該本來就是耶路撒冷地區的總督之類的人物。
“讓你的人,以耶路撒冷為界,向東撒離,不必著急,這邊會派兵過去,接管一處,撤離一處,到這個位置。”丁一指在地圖上的某個點,他記憶里敘利亞的邊界線,“你們能得到平安,“這里將用于放置一些猶太人,嗯,五年以后,你們可以開始越過這條邊線攻擊。”
“不,阿卜絕對不會……”
丁一揮手止住了阿卜要表忠心的話:“我不必要試探你,明白嗎?五年,五年以后你們可以開始向耶路撒冷進攻,如果你們的戰斗力足夠強,把這塊區域的猶太人都干掉,明軍也不會插手。當然,大明的軍事設施,大明的百姓,如果有什么損失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吉祥在邊上,一句句地翻譯成埃及語言,以便阿卜能明白聽懂。
“甚至,當你們收復這里之后,如果仍有余力,也可以在大明蘇伊士運河總督衙門的許可下,越過蘇伊士,收復整個埃及,但是,不允許傷害莫蕾娜,因為她除了是埃及的法老王之后,還是大明天子冊封的埃及王,更重要的,她是我的女人。”
“聽明白沒有?不要說廢話,如果不明白,我不介意現在就把馬木留克都處理掉。”
阿卜打了個寒顫,不是在于丁一如何干凈利落殺掉他的上任,不是在于丁一發出這樣的死亡威脅,也不在于丁一講述這一席話時,依舊臉上帶笑,就象是說著一件極為平淡的事,如同說起要弄死某條不聽話的狗一樣。
這些都不重要,能當上馬木留克的首領,狠話,狠事,阿卜聽得太多,也見得太多了。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極狠的人,狠到敢用自己和手下的性命,來博取丁一的不忍。
所以這些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丁一真的可以實現他所說的話。
這不是威脅,是陳述。
聽不明白?沒關系,那么明軍就會把馬木留克的殘軍抹去。
“回殿下的話,聽明白了。”阿卜不敢有任何的廢話。
“復述一次。”
阿卜一字一句的把丁一剛才所說的,復述了出來。
當然,是用當地的方言,他的大明官話沒有好到這種程度。
曹吉祥在丁一詢問的眼光里,點了點頭,示意阿卜的確記住了。
“回去吧,三天之后,開始有部隊渡過蘇伊士運河,去進行接收。”
“當然,當明軍的部隊渡過運河時,你們也可以進行攻擊。”
阿卜連忙跪下,流著淚道:“主人,馬木留克寧可殺死自己,也不會向主人抽出刀的!”
丁一沒有再跟他說什么,他的心情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地煩躁起來,只是揮了揮手,教阿卜可以退下了。
因為在阿卜被召上來之前,丁一收到了一些信件,從廣州府隨補給船送來的信件。
里面有一封信,張玉寫給他的話,信里并沒有提到任何讓他不快或煩惱的問題。
只是看著那封信,他便有些不祥的感覺,大約是信尾的那厥詞,不算出色,是寫在秋天的秋千架旁邊,她看著燕子的北去,孤獨的秋千架在秋天里,隨風晃蕩。
真的不算出色,張玉的才情不在這當口上,蘇軾說秦觀十四字寫一個人騎馬從樓下過,她這厥八聲甘州,簡直就是九十七字寫一燕北去。
但卻教丁一心頭發悶,他長嘆了一聲,許是鄉愁?
又或是莫蕾娜的轉變使得他也有了幾分的孤獨?而懷念起華夏那西望的佳人?
“教萬循吉和劉祐之、劉子堅都過來。”丁一對著文胖子這么吩咐著。
又向曹吉祥問道:“你想留在海外,鎮守一地還是跟隨在我身邊?不要說好聽的話了,如果你愿意留在海外,埃及各地的租界,一切軍事民,皆由你總督,只要不損害大明的利益,你的話,在這里,就是法律。”
不損害大明的利益,曹吉祥是聽得懂的,就是別搞到各處租界民變之類的事。
然后任由他是欺男霸女也好,刮得天高三尺也好,都無所謂。
丁一是在兌現,當年許下的諾言。
但曹吉祥想了想,卻是躬身行禮道:“若是少爺許可,老奴還是想侍候在少爺身邊。”
“隨你,你兒子在木骨都束,如果覺得束縛太多,也可以讓他先去美洲打個前哨。”
曹吉祥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已是錦衣玉食,說實在的,他現時在租界里也是風光的,這樣便很好。老奴想清楚了,這孩兒,怕擔不得什么大事。”跟著丁一,他的眼界也開闊了許多,很多原先糾結的情懷,也一并淡了。
“若能如三寶太監一般,流名后世,老奴便已知足。”他開始考慮身后名的事了。
丁一望著他半晌,看了起來:“呵呵,看來老曹境界高了,行,那就跟在我身邊吧,你去準備一下,這邊消停了,咱們回去一趟,我有些不太好的預兆,希望我是錯的。”
生了去意,丁一分派起事務,卻就沒有先前那么溫和了。
萬安和劉吉、劉鐵一過來,丁一很直接地就對萬安說道:“王越領著榮一師師部、榮一旅、榮二旅去了休達,你去蘇伊士領榮三旅的榮四團和完成新訓的兩個黑人師,開始準備登陸南美洲,我的要求不高,先建立一個據點,在消耗完半年的軍糧之前,讓部隊能在美洲存活下來,有問題沒有?”
“學生必不負先生重托!”萬安經歷了這么多,倒還真的不怯。
丁一又對劉鐵說道:“開羅仍在整訓的兩個黑人師、埃及師,你捉緊一點,我留榮三旅的榮五團給你,你把部隊訓練好,等送循吉去美洲之后,艦隊回來,你就領著其余兩個黑人師、一個埃及師,出發去北美。”
如果派王越來做這種事,會讓丁一更放心一些,但總得有一支預備隊,有一個能正確判斷局勢的人物,來做決策和后援,而丁一的選擇,就是在休達駐扎的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