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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君(六)

  因為倭國的情況比較特殊,它這里面涉及到一個共同管轄權的問題,就是兵部、吏部包括禮部,都派官吏過去駐守治理,吏部派出的侍郎,基本就是如同倭國總督的性質了;而那些朝鮮籍的外籍兵團,丁一也是放手交到了兵部派出的侍郎手里,相當于兵部侍朗項文曜,就是倭國軍區的司令員了。

  至于禮部,他們主要是管理教坊司在倭國的機構了,不要認為倭國亂起和禮部沒關系,畢竟影響營業,亂兵要是把相關的青樓砸了,那也是損失,所以他們也是對于倭國亂局,很有一番看法的。

  工部在倭國挖銀礦,當然也不希望亂;戶部的侍郎,各個口岸關稅收得正爽,跟他說倭國要亂,海船以后不在倭國港口停,他能答應?

  “若諸部無異議,東海艦隊可回駐大員。”丁一到了兵部之后,跟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六部尚書見了禮,直接開口就是準備丟下爛攤子不管。東海艦隊回駐大員,倭國這邊,六部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好了。

  聽著這話馬昂首先不干了:“如晉何至于此?”就算當到尚書,也不由得他不緊張,因為很簡單,朝廷沒水師!如果不是丁一在十多年前就準備著艦隊的建立,連鄭和那些海圖和大寶船的圖紙,都不知道會不會被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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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鄭和七下西洋,并沒有和丁一這樣,一船船的銀子、藝術品運回來,人真是和平使者,無比克制。除了一回土著國王要來謀奪船隊,不得已反擊之外。基本真的就是去宣揚中國富足的。所以朝廷大臣覺得這航海的事,沒利益啊!還得不停付出修船的費用。賞賜諸多小藩國的費用,負擔小藩國來朝貢的費用等等,覺得完全是個虧損的事,就是為了皇帝個面子問題,所以都覺得不能搞了,民間海路貿易是還有,官方的大寶船,大家都有共識,認為搞下去不行。所以都不搞了。

  于是明軍淺海岸防的小戰艦還是有一些老掉牙的,但要跨海那是真沒有。

  丁一要是把東海艦隊調回大員不管,那倭國的海防怎么弄?倭國的破落武士,會駕小船出來搶啊,會組織海盜啊!在倭國搞閉關鎖國么?那派去倭國的官吏和外籍軍隊,還有什么意義?六部之所以會派官吏去,人可不是為面子。

  利益!大佬們關心的是利益!

  倭國有大量銀礦,工部派遣了官吏,組織人手在那里折騰著。一筆很穩定的利益就不用說了,但也得有東海艦隊給他們護航,要不海路怎么運回大明?戶部收的關稅、禮部刮下的皮肉錢也是同樣的道理。

  東海艦隊一撤,兵部哪里擔得起這海路上的安全?

  所以馬昂是必定不答應的。

  “如何。諸公何教于我?”丁一攤開手,笑著坐了下去,等著六部尚書的章程了。

  丁某人當然可以掀桌子。他也有掀桌子的實力,問題是。掀完桌子問題不也要解決?把這六部尚書都踢回家去,丁某人再踹了朱見深坐上龍椅。就世界大同了么?所以終歸還是得探討出怎么解決。

  “東海艦隊守備府那邊,以為任由倭國的豪強去打就是,不必去管彼等生死,當真是鼠目寸光,馬負圖也是進士出身,竟無知而此!”禮部尚書姚夔頭一個跳出來,指責東海艦隊的提督馬文升沒有見識。

  他的說法,極得吏部、戶部、工部的尚書支持,他們所說的,大致就是:“倭國原是蠻夷,然后現大明派員長駐教化,當使彼教馴服王化,以脫野蠻才是,輕啟刀兵,于民何益?止戈為善矣!”

  丁一算是聽明白了,喝了一口茶,笑道:“諸公是知道我的稟性,咱們還直接點吧。”

  “倭國打仗,礦山那邊的人手就不足;戰亂之地,外來貨船遠避,關稅收不起來;民生不安,青樓經營自然也不好;因為打仗,還沒還清的戰爭賠款,吏部都不知道找哪個大名去收,這塊地盤今天是這個大名的,明天是另一個大名,根本收不齊應收的戰爭賠;兵部這邊就覺得治安難以維持,大抵就是這樣吧?”

  諸部尚書都沉默,只是微笑望著丁一。

  因為把話說透,對于這些舊式士大夫來講,頗有點尷尬了。

  但不能否認,丁一把問題的確是說透了。

  “我的意見是讓他們打,不要去管他們,但如果他的戰爭,騷擾到駐軍的話,直接就把一方滅掉。”丁一并不打算跟這些朝廷大佬兜什么圈子,很直接地說道,“騷擾到駐軍和大明官吏的依據,一個是利益;另外一個,還是利益。”

  “第一個利益,是短期利益,比如說屬于大明的物業、人員;第二個利益,是長期利益,比如說有某方勢力,大有統一倭國的勢頭,這對于大明是不利的。當然,涉入和插手的方式,諸公應有比我更光明正大的由頭,此處我便藏拙了。”

  占據道德制高點的事,舊式士大夫是很擅長的,所謂正義之師嘛。不要小看正義兩字,當有了道義的制高點,自己的軍隊打起仗來,會更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氣勢;而對于占領區的民眾而言,他們更容易馴服和歸順。

  “不過我要提醒一點。”丁一起身作了個羅圈揖,準備辭去之前,卻專門提了一句,“不論公文上,怎么隱晦都好,要讓倭國鎮守的官吏,完全明白朝廷的意思,特別是東海艦隊的守備府那邊,馬負圖是進士出身,下面的參謀長和其他軍官識字沒問題,要弄明白許多的典故,卻就不見得了,所以最好派個人去,送文件的時候,也把里面的意思解釋靖楚,以免當馬負圖在大員而不在倭國的時候,下面的人誤讀了,那就是一個很可笑的失誤。”

  王翱聽著不住點頭:”如晉此言,卻是老成謀國之道。”這不是開玩笑,這年代沒有搜索引擘,士大夫講話言必據典,甚至有一些人還好用僻典,就是很偏僻的典故,軍隊夜校出來的,能識三千漢字,寫軍報命令是沒問題的,要弄清這些典故?那扯吧!

  丁一把這邊應付完了,便對劉吉道:“上車,去天津。”

  天津已經開始在鋪鐵路了,蒸汽車在得到硫化橡膠作為密封墊之后,進展的速度很快。當然本來還可以更快一些,因為丁一基本已經將蒸汽機的結構,用解剖視圖畫出來,大匠要做的,只是把圖紙上的東西,按公差范圍內去實現,然后如何把工件拆成流水線,讓那些接受過簡單培訓的工人可以作業。

  是因為兩廣工業部移交給工部之后,被搞得一團糟,才拖了進度。

  在英宗去世之前,下旨把工業部仍歸四海大都督府管轄之后,那些被逼辭職的大匠、工程師回到原來的崗位上,才重新啟動了蒸汽機的項目,前兩日第一個火車頭,才從海路運到天津來。

  丁一坐在四輪馬車里,吐出一口濁氣,教那車廂玻璃窗上,蒙了一層迷糊的霧氣。

  他搖下了馬車的玻璃窗,看著沿途正在鋪墊的路基,心里有無限的感慨。

  只要鐵路建起來,這個國家,也許就不用他再努力地、拼命地扯著前進了。

  事實上這十多年的努力,已略見成效了,至少現在說起出海,說起海外,朝廷和民間,都不再和當年一般的抗拒了;說起戰爭,也很少有人提起“武皇開邊意未平”之類的腔調,因為大家都在航海之中,戰爭之中,獲得了紅利與好處。

  這種好處,不是從非洲弄頭長頸鹿,晉獻皇帝說是麒麟,然后以此為祥瑞,得以加官進爵的好處。而是普通的百姓,就算沒有土改的北邊,有了白薯,家里有點地的,基本也能糊口,實在沒有地,地主又茍刻的,還能到縣城、府城做工。

  工廠這個新名詞,已經開始進入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南方的工業化之后的傾銷行為,已讓北方的富商感覺到了危機,他們也開始向四海大都督府申請購買專利,申請外包工程,比如車窗外,那些呼著號子在打路基的百姓,就是某個得了工程的商人,組織起來的隊伍。

  “先生,弟子收著埃及那邊相熟的軍兵來信,說是華夏本土過去的農民,去到那邊,一個個神氣得不行,去埃及的市集買東西,便是懂當地話,也硬要逼攤主講大明官話,要不然就去租界的工商局,投訴當地人歧視他們。”劉吉是個會來事的,看著丁一望著那些鋪路基的隊伍,面上泛起微笑,便應景地說起海外的民生。

  丁一聽著笑了起來:“那可不是一般的農民,他們當年就過了金沙江,在云遠當農技師的,還去過爪哇,教當地人怎么侍弄莊稼的,一技在身,他們的確有牛氣的本錢。”丁一沒有說出來的,是因為他們是大明的子民,是華夏本土的百姓。

  這就是他這十多年努力的結果。

  “報!東非警備區第一團緊急軍報:君士坦丁堡已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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