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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君(九)

  “夫君到現時,仍是只有見堃這血脈,妾身又不爭氣,著實是愧對家翁在天之靈!”說著竟垂下淚來,這年代講究多子多福,她認為自己生不了孩子,就是自己的過失,極是內疚。

  丁一只好勸慰著她:“要怪也怪我,怎么會怪你?好了,別胡思亂想了。”

  “夫君還是納了那大秦的公主吧,妾身卻是愿意府里多個姐妹。”

  “咱們能不能談點別的?”

  “夫君那安答的女兒……”

  丁一聽著要瘋了,那海賽音才十幾歲啊!

  這叫什么事嘛?哪有逼人納妾的事!

  只不過對于柳依依,丁一還是有辦法,他的辦法就是直接堵上她的櫻唇,然后在這華燈初上的時候,便開始為了人類延續而努力,這種努力是如此的勤奮,以至于到了三更時分停歇下來,柳依依都懶得動彈了,喚了丫環進來打掃戰場,哪里還有氣力,去跟丁一說海賽音或是索非亞?

  丁一哄了柳依依睡著,披了衣服起來,門外曹吉祥早就提著氣死風的油燈候著,卻是低聲勸道:“少爺,不如今晚憩一下吧?下面的兒郎都有假期輪休,少爺您這樣,一日都不得憩的,老奴看著,心中著實是不忍。”

  “你這老貨。◎≦”丁一笑著拍了拍曹吉祥的肩膀,搖頭道,“沒事,走吧。”

  于是每夜固定的巡營,便雷打不動的開始,如同每天早晨的出操。十年不曾間斷,若是丁一早上沒起來跑步。警衛團的士兵便會擔心起來,是不是先生病倒了?這已成為一種習慣。一種傳統。

  幽長的走廊,在夜里的寂靜之中,腳步聲的傳來,讓在暗處的哨兵大聲地喝問:“止步!口令!”他的手已放在步槍的保險上,不論來的是誰,不論是皇帝還是丁一,如果沒有口令,那么鳴槍就是唯一選擇。這一點,在丁一的要求之下。被弄得很死板不可變通,哪怕是直接上級,但凡答不出口令,必須鳴槍示警。

  曹吉祥的公鴨嗓響了起來:“萬均三五一,回令。”

  “雷霆二七四。先生好!”哨兵回答了之后,行了持槍禮。

  “很困?”丁一伸手還禮之后,看著那個強忍著哈欠的哨兵,伸手拿過他的槍,“去睡吧。這班哨我替你站,沒事,這沙漏都過半了,也就半個時辰。去吧。”然后他站上哨位,持槍而立。這已不是第一次了,連曹吉祥都沒有出聲。只是提著氣死風油燈,站在一旁陪著。

  “暗哨是不是在睡覺?”丁一大約站在哨位十來分鐘。突然開口道,“離我十米距離。西南方的暗哨,你已經很久沒有動彈了。”但依然沒有動彈,丁一便叫曹吉祥去看,果不出其然,暗哨睡著。

  當暗哨面紅耳赤站到丁一面前時,丁一長嘆了一口氣道:“身體不好或精神不濟,要向上峰直言,老曹接替暗哨的勤務。”又對暗哨說道,“也是中士了,程序你清楚吧?”暗哨滿臉羞愧,把槍交給曹吉祥之后,敬了禮,跑步去找上峰自請處分了。

  帶哨的軍官很快就趕來,丁一并沒有過多地去訓斥他,他仍然堅持到這一班崗哨值完,才把步槍交給下一崗,他又向帶哨的軍官說道:“不要太緊張,按制度來辦,該關禁閉就關禁閉,該批評處分就批評處分。要跟戰士說清楚,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準則不過適合放在哨兵身上,哨兵一錯,往往就是全軍覆沒,明白了么?”

  “是!先生!”軍官極為自責地敬禮。

  同樣向下一班暗崗交了槍的曹吉祥,提著氣死風跟丁一行向下一班的崗哨,他已習慣了每晚這么陪著丁一巡哨,巡完了哨,還要巡營,這就是丁一的生活習慣,雷打不動。

  “這旬的第二次了,很明顯,士兵開始松懈了,連警衛團的兵,都開始在值哨時偷睡了。”丁一邊行邊搖頭說道,這很讓他擔憂,“其他的部隊,這種情況肯定是不會少的,老曹記得等一下提醒我,得下個文件,防止這種自大的情緒在部隊里彌漫。”

  丁一的確很擔心,警衛團可以說是大明新軍之中的精銳了,都出現了這種的情況,下面的部隊,可想而知,肯定類似的情況也不會少。如果單是一樁兩樁,也不是不可以原諒,只不過這個月,單是警衛團,在丁一的巡哨里,就發現了三四起了。

  之所以會這樣,就是長久而持續的勝利,讓士兵開始自大,開始麻木,不再認為,有人敢于向大明新軍下手,他們在潛意識里,壓根就覺得自己的哨位,只是一種形式,一種為了操典而存在的東西。

  曹吉祥聽著,卻就低聲說道:“少爺,容老奴說上一句,其實,站哨偷睡,在軍伍之中,很常見的事,不論是團營還是衛所,您是不是太過嚴謹了?”

  “所以有土木堡之敗,所以衛所軍壓根不能用。”丁一搖了搖頭,對于軍隊,他是不會有任何寬緩或是原諒的,“整個華夏處于一種極度的瘋狂,而我們的軍隊,自滿的情緒卻在彌漫著,這很可怕,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也許我們所締造的燦爛,就到此為止。”

  巡哨之后,就是巡營,然后丁一就沒有回他的房里了,而是在巡完的最后一個營房里執行崗哨的哨兵床鋪上,倒頭就睡,因為替了一班哨的緣故,所以大約也就還有二小時左右,就要準備上早朝了。

  曹吉祥對此是感覺到很痛苦的,多次在給他兒子的書信提到:“少爺勤勉,古之名將恐無出其右者,若非如此,哪有戰無不勝之士兵?但若如此,還有理會許多的文件,處理諸多的事務,汝父以為,不若安享富貴作罷!”

  作罷,就是不要再去想藩鎮的事。曹吉祥是投了丁一門下才開始識字,但宦海浮沉那么久,自己也掌過兵事,他是看得懂,是有丁一自己身體力行,所以大明的新軍,才能得以如此精銳,如果自己想要成為一方藩鎮,不是沒機會,但要保證藩鎮的強盛,必定也要如丁一這樣了——跟丁一巡哨、巡營,只不過是隨行,曹吉祥并不需要去思考軍隊的建設等等,他只是行為一個執行者,而丁一不單要做這些事,還有各種民治上的事,要他一一批審。

  若為藩鎮一方,曹吉祥知道自己必定也得這樣了,半點也偷不得懶的,要不然的話,在萬安、杜子騰、王越這些人的映襯之下,自己那越來越弱的藩鎮又能活多久?所以當時在埃及,他選擇了還是跟在丁一身邊,就是這道理。

  曹吉祥的年紀大,睡得比較淺,時辰沒有到他就先醒了,取了洗漱用具,去幫丁一先打好水,然后自己再去洗漱。不過等他忙完回來,丁一已經沒有在床上了,每天上朝之前,丁一都會先完成晨跑的訓練。

  當丁一跑完操回來洗潄的時候,炊事班的班長端來了一碗粥和幾個包子,大約這是丁一,位極人臣的丁一,和新軍之中的士兵,唯一的區別,因為要上早朝,所以他能比普通士兵早上個把小時吃上早餐。

  “先生,饒了弟子吧!”跟著丁一跑完步回來的,是氣喘兮兮的劉吉。

  丁一倒沒有要他跟著巡營,但每天的早操,卻是少不了他:“別廢話,先皇要肯聽我說的,每天堅持運動,會突然這么快就崩了?”

  巡哨、巡營、早操,這一切對劉吉來說,極為痛苦的事,對丁一來講,并不算什么。

  幾乎軍伍中的事務,他都不認為,有什么痛苦。

  而是用完早餐之后,換了朝服登上四輪馬車,準備去上早朝,丁一感覺,這才是一天之中,痛苦的啟始。痛苦到他有點不想去面對:“祐之,幫為師告個假吧,天津那邊的鐵路,我還是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先生,您覺得能逃得過么?別人倒罷了,王鹽山必然會自告奮勇,去天津尋您呢;依弟子看,大師伯只怕還會派二師伯也同去。”劉吉笑著回話,大師伯自然就是首輔李賢,二師伯就是指商輅了。

  丁一聽著頓覺頭痛欲裂了,王翱這老家伙,現在越來越倚老賣老了,就仗著自己年紀大,死纏爛打的,開口就是:“當年在廣州府,如晉托老夫上京為汝張目,便為倡導官紳一體納糧,老夫為誠然諾,不惜辭官!”然后接下去,必然就是,“往事不敢為功,只是今日,如晉還請聽老夫細說一番!”丁一有時真的被他鬧得想打人了,可王翱這么大年紀,還能真打他么?

  “不就是納妾么?先生只管應下來,過門回了家里,扔院子里不理會就是了。”劉吉對于丁一的痛苦,是很不以為然的,覺得不就是朝廷的大臣很可能會逼丁一納索非亞,就這事,有什么可糾結?

  但對丁一來說,他有自己的底線:“你說的,是一個女人的人生。”

  “她是人,不是一件物品,不是寵物。”

  “我的痛苦,是我不可能把活生生的人當成一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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