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初九強笑著道:“外交官外交官,不就是與外蕃佳麗行房么?”
當場被丁一摁住,扯過曹吉祥手里的拂塵,生生抽在屁股上七八下,硬是將那拂塵柄子都抽斷了。
“你混帳!不學無術!”丁一氣得不可開交,當真出離了憤怒。
如果不是劉吉死命擋著,只怕還得接著打。
“‘彼若不敢而遠逃,乃厚其外交而勉之,以報其德,不亦可乎?’此謂之外交。”劉吉也是苦笑著,一邊扶起錢初九,一邊向他解說,“卻非‘為人臣者無外交,不敢貳君也’,彼之所謂,是指人臣私見諸侯也;也非‘“忘主外交,以進其與’,彼是指里通外國。”
錢初九爬起來抹了淚,卻一副豁出去了的腔調:“師叔,您講的,孩兒半句也聽不懂!老大人,這是真不懂啊!孩兒冤枉啊!”
劉吉這進士出身的,一聽丁一說起外交,馬上就明白了。不過他給錢初九的解釋,從《國語.晉語》又到《禮記》,接著是《韓非子》,錢初九那是當真聽不懂啊!
“國與國之間的活動,也就是國際關系的事務,便是外交。”丁一無法,只好用大白話跟他說了一次。
這個錢初九倒是一聽就懂。
不過在丁一面前挨了一頓揍,錢初九倒是沒有什么怨言,因為弄明白這外交官到底是干啥的之后,他也覺得先前自己的理解,的確是不太對頭的。
并且在得劉吉面授機宜之后,錢初九是覺得自己能把這外交官的職責干好。
因為劉吉給他的章程很簡單:“若彼我不相上下。則分毫必較,以防對方得寸進尺;若彼強我弱,則擱置爭議,共同開發;若我強彼弱,汝便須把規矩定好。無規矩,不成方圓。”
而錢初九哪里不明白?此時絕對就是我強彼弱的時節,制定規矩,對于京師小霸王來說,那是最為拿手的。不過在京師,他是鼓搗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潛規則。這會能讓他站出來制定外交上的規則,他卻是得心應手的——如何均衡各方利益,如何讓對方不得不從,如何讓各方覺得這規則還能玩下去,不至于掀桌子?真找個忠厚老實的。一時半會怕還弄不來這事。
倒是混跡在紈绔之中的錢初九,上手是極快。
接下去的事情就開始變得簡單了,由劉吉著手去給已集結完畢,連軍服標志都換好了的原大明第四師士兵,做最后西征動員。這個真不難,第四師這些士兵,對于所謂羅馬帝國不見得有什么太大歸屬感,但對于跟隨丁一。那是絕無問題。加上劉吉本身就善于這種宣傳工作,絕對不會出什么亂子的。
曹吉祥幫手籌辦著遠征物資;
倒是楊守隨這些日子有點不勝重荷,因為很多東西都壓在他的身上。
不單是兩廣的政務。接替第四師的那四個警備師,因為本來就是民兵師改編,所以現時也仍是由朱永掌管。結果接手各地防務的朱永,就不停地來向楊守隨叫苦。因為四個師總的人數要比第四師原來兵力略強些,但無論人員素質或是武器裝備,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
例如說原本第四師。把一連的兵力放在一個縣里,連部和一個排駐縣城。其他兩個駐守水陸要道,結合當地民兵。就能很好的保證什么流竄過境的山匪、強盜,無所遁形了。因為是精兵啊,就是出現什么問題,包括搶險之類的,那效率和速度是極快的。
都剛土改完七八年,也真沒有什么大事或是大的山匪,畢竟現時是屬于上升期。
但一換防,問題就是出來,單就一場雨,把田埂沖垮了,結果兩條村就能械斗起來。
原來兩條村邊上駐著一個班的士兵,以前也有發生過這樣的事,精銳士兵很快集結,當場不過幾戶人家爭吵,不論是訓斥還是勸說,馬上就把事態彈壓下去了;但換了警備師這些剛由民兵改編的部隊,他們磨磳到過去時,已是幾十人的械斗,一個班那壓得住?好了,派人去縣城連部請求增援過來,至快也要隔日才到,搞不好,兩條村幾百青壯都打起來,傷亡個二三十人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朱永不斷遞報告,要求增加兵力,四個警備師,鎮守廣東、廣西、云遠,他覺得完全就是不夠的。他認為一府之地,怎么都得駐扎一個師的兵力!楊守隨怎么可能答應?正如許彬所詬病的,新軍的待遇太好了,每個新軍,這都得花上許多的錢銀啊。本就是精兵路線,哪里可能按朱永要求,一府至少駐一師?
于是楊守隨便來找丁一,希望還是能讓杜子騰來掌管軍隊方面的事務。
在他看來朱永壓根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軍方統帥,做人武工作倒是不錯。
“缺了展之,兩廣和云遠就得陸沉了?”丁一很干脆地拒絕了楊守隨的請求。
“先生,弟子著實分身乏術啊!”楊守隨也是無法,他可以去管理軍隊,但政務方面怎么辦?扔下隨它去么?
因為原來徐珵是當著兩廣總督,政務方面有他在抓,去年這時候,徐珵身體就不行了,不得已就退二線了,雖然丁一還是給他在四海大都督府留了個顧問的職位,朝廷那邊兩廣總督的職位也仍然沒變動,但實際上已不能視事了,都是楊守隨在把握。
丁一聽著就搖頭道:“實在沒人手,就官員年輕化吧。”
“弟子請調第一師師長胡師兄,回廣州府主持兩廣及云遠軍務。”
丁一想了想,終于還是同意了:“調邢大合率一旅留駐成都,其余第一師人員撤回兩廣。”總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因為丁一不可能讓杜子騰去管兩廣和云遠這邊的軍務了。
他很明確地要帶杜子騰隨行出海。
甚至如果一切順利,三年到五年之后,他還要把陳三也帶出去。
對奧斯曼的戰事,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大量的地面戰,會讓艦炮的火力優勢難以發揮出來;而同樣有火炮的奧斯曼人,也肯定不是馬木留克那么好對付的。
不過丁一在廣州府余下的時間里,倒是大量的時間,被工業部的那些技術人員和工程師占據。丁一從十九歲,到了現在三十出頭,十數年過去,足以完整地培養出一代人了,一代從基礎知識和思維上,完全不同于李匠頭那些大匠的技術骨干。
當然,對于李匠頭那一代的大匠來講,他們會整天都抱怨,現在的年輕人,遠不如他們當年云云。對于現在的技術人員和工程師手上的技藝,更是有著許多的不屑。甚至有時候因為技術問題吵起來,李匠頭那一代的大匠發了火,往往會挑釁地說道:“有本事上鉗臺鼓搗個東西出來瞧瞧!”
這倒是一個事實,論手上的活計,現時的工程師和技術人員,十個里面,恐怕很難找到一個,手上技術能跟李匠頭那代人相比的。那些大匠是什么人?是丁一從王恭廠哄出來的、騙出來的、挖出來的,是一個時代里,大明最好的工匠。
那一雙手的靈活真不是吹的。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長為李匠頭那樣的角色。
而這十年培養出來的新的技術人員和工程師,他們中間,有許多人,將會達到李匠頭的高度,甚至超越。他們學過元素表,知道物理定律,懂得化學反應,了解電流傳遞的規則。丁一給了他們致少初中水平的數理化基礎,其中天資好的,甚至達到高中程度了。
知識就是力量,不是說說而已。
槍管鋼的研發成功,按著杜木和李匠頭的報告,這些新一代的技術骨干,就起了許大的作用。甚至當他們找上丁一時,提出的問題,都讓丁一感覺到欣喜:“陛下,如果在電報線上包裹膠皮和其他絕緣的東西,可以讓傳輸的距離延長,這筆經費如果能批下來的話,一年之內,我們應該能有所進展。”
“在冶煉的過程里,如果從底部吹氧,理論上……”
“……如何把電頻信號轉化成為了音頻信號,我們暫時還沒有進展,不過對于干電池的研發,是有了新的思路……”
“試驗結果顯示,無法造出陛下所繪制的高級蒸汽機,主要還是材料強度所以承受工作壓強……”
丁一很開心,不在于發明了什么新的東西,而在于,他看到了一個新的時代,在自己的努力之下,正在茁壯的成長。
“只要堅持下去,華夏就不會敗落!”他甚至在去探望徐珵時,興奮地對后者這么說道。
大約在廣州府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士兵的動員、物資的準備,終于齊全,而海風也恰隨人意,于是,丁一的艦隊啟航了。
相比之于從京師南下,丁一少了許多的壓抑。
當離開廣州港時,丁一扶著舷桿,對著隨艦隊一起回西方的各國使節,說出了這么一句話:“奧斯曼人必須被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