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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風蕭蕭(十八)

  現時劉吉基本就是談判使者的角色,回華夏來做一個利益分割。¥f所以為了避嫌,他自然是不可能去商輅,那樣對他來說也許暫時是沒有問題,但對商輅來講,卻就難免有影響了。當然,劉吉先考慮到的,自然是自己:暫時沒問題,誰知十年以后,會不會有人以此為由,彈劾他出賣西明利益?這玩意誰也料不到,劉棉花是絕對不會留尾巴的。

  其實如果不是不得已,商輅自然也不想這么來見劉吉,但有些事是不方便在書信里說的,誰知道書信送到天津守備處之前,有沒有被人私拆驗查過?朝廷大臣家里,不單有錦衣衛在明面上值勤,眼線更是無所不在,何況現時又搞出個西廠來。

  “祐之,若是如晉不能力挽狂瀾,只恐憲章便成水中月、鏡中花啊!”商輅頗為傷懷地說道,“自文思院副使姚某起,傳奉官不經選拔、廷推和部議,也不由吏部復核等事。至今年余,賣官鬻爵之風大盛。如此下去,吏部形如虛設。若官員皆由中旨出,憲章憑誰而持?”

  懷恩在邊上也苦笑道:“若西緝事廠設,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多說無益,還是請殿下回京師,以振正氣為是了。”他是個有分寸的,商輅在這里,他卻就不稱丁一為大哥了,以免有攀附之嫌。

  教人上了茶水糕點,丁君玥請了眾人落座,只是搖頭道:“今日朝臣不允祐之所言,其實只因大臣無不知曉,若將廣東工業部交付朝廷。必落入汪直之手!到時只怕比上一回更為不堪!至于兩大都督府事,絕無可能使父親大人辭去的。”

  “如玉若西渡。關外空懸;楊維貞必定也應如晉所召,出海而行的。彼時關外憑誰能定?兩廣、云遠。難不成朱永能守得安穩?”商輅看著劉吉有些不解,便耐心為他分拆起來,“維貞兄弟者眾,便他這一支遠赴海外,也與香火無礙的,父母雖在,然后游有方,再說師命所召,安能不從?何況這年余來。許多上不了臺面的事,維貞雖能應付得下,總不見得開懷的。”

  簡單的說,就是丁一真的辭了職,丁如玉、楊守隨扔下重擔渡海而去,第三師或不一定,第一師幾乎可以肯定,九成以上的官兵,會毫不猶豫去跟隨丁一的。然后云遠、兩廣。甚至包括云、貴、閩、浙,甚至湖廣,一旦有事,怎么辦?

  至關外那更是不必提了。

  他們這邊還沒商量出具體的方案。便有衛士來報:“春官來訪,職等依大小姐、祐之少爺所囑,言道多有不便。他日自當回拜。然春官責我‘豈有臣下不問圣安?’職等無奈,只好入報。”

  春官。就是指姚夔。他是大明的吏部尚書,但卻不止是大明吏部尚書。他同時也是西明的吏部尚書,這是當年丁一親授予他的。所以他是大明的春官,也是西明的春官,劉吉現時類似天使,姚夔以春官身份,要來向天使問圣躬安,天經地義的事。

  商輅聽著搖頭苦笑,起身道:“姚桐廬想來是要請西渡了,罷了,此時卻不宜相見,汝等不必相送,自去安置便是,老夫從來路去便是。”他對這府第卻是熟門熟路,該從哪里走清楚得要緊,由那小廝引路,片刻便飄然而遁了。

  擺明車馬來求見的姚夔,府里卻就不能輕慢,自然要開了中門,由丁君玥來接,排場什么更是一點也不好輕慢的。入得內來,劉吉卻不好主動行禮,立于上,姚夔也不含糊,大禮參拜:“臣夔,恭請圣安!”

  “圣躬安。”劉吉淡然而答,這如同是代圣人立言一般,同樣也是代皇帝答話,所以架子自然是要端的。這對答完畢之后,劉吉方才按著士林輩份,來給姚夔見禮等等不提。

  “祐之,今已定都,老夫身為禮部尚書,當伴駕左右才是。汝歸期可曾定下?”姚夔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跟著劉吉一起回士麥那了。商輅的智商是絕對沒話說的,他看得很準,姚夔的確就是想要西渡。

  聽著這話劉吉心中一凜,這朝政得壞到什么地步,姚夔這禮部尚書才會不想干了?畢竟這是華夏天朝啊,在這里當禮部春官,跟去西明當春官,那是兩回事!官做到這份上,誰會不明白?西明那邊一切都是草創之中,哪里有華夏這邊諸般事務都上了軌道的方便?

  不過姚夔問起,他也不能不答:“章公,先生的意思……”

  “祐之慎言!”話沒說完姚夔就開口喝止了劉吉,“陛下已定都立國,祐之豈可恃寵生驕?”

  劉吉稱丁一為先生,姚夔聽著就不爽了,覺得這太沒有規矩了。

  姚夔冷著臉道:“老夫也知陛下曾告諭軍中,教軍士不必改口。然祐之進士出身,能與走卒同列乎?”他認為劉吉這么做,就是把自己跟士兵拉到同一層次。姚夔認為士兵沒文化嘛,那就算了,劉某人進士出身,也這么干,那就是沒規矩了。

  “縱陛下不曾怪責,上有恩寵,而臣下慎之,祐之當自省!”

  劉吉被噴得一臉唾沫,還好這劉棉花是不怕彈,笑著拱手道:“章公教誨,是當頭棒喝。”

  他深知要是分辨下去,姚夔就會接著噴,所以干脆先認個慫就是。反正就是個稱呼,如果不是丁一的意思,他也早就改口了:“陛下的意思,是得把華夏這邊事體安置妥當了,再行西渡。”

  “安置妥當?哪能妥當?”姚夔冷笑著撫須說道,“祐之,汝給老夫交個底,陛下欲辭兩大都督府事,辭永鎮兩廣事,交還鐵券丹書,請玉碟除名,請削郡王爵,到底是以退為進,還是圣意本便如是?”

  劉吉聽著姚夔這話,知道此公是認真的了,沉吟了半晌方才開口道:“以學生之見,君無戲言。”

  這話一出,姚夔當即把手中茶杯放下,扯著劉吉的小臂說道:“派船只,老夫家眷子弟,盡快出海!”他是當朝尚書,自然不能說走就走,就算要辭,也不可能搞掛冠懸印之類的評書里的把戲,總要把諸多事務交接完畢才行。

  “章公,何至如是?”這回就輪到劉吉不明白了,至于么?當朝尚書,要必要弄成這樣?

  姚夔聽著搖頭苦笑道:“何至如是?當如是,誠如是啊!”

  “若陛下仍掌兩大都督府事,兩廣猶是凈土;而今陛下欲辭之,則亂起在即!”

  劉吉被他嚇得縮了一縮:“國事崩壞至此?”

  “不然汝以為,老夫失心瘋了么?故土難離,何況去國萬里!”

  姚夔看著劉吉有點茫然,長嘆一聲:“祐之當知云遠亂起之事吧?嗯,便從那事說起好了。”云遠亂起,就是周玉章調去南京戶部當郎中,管華夏的鹽證;吏部派員去云遠任布政使等等官吏。

  這事劉吉當然知道,丁一下令讓楊守隨等人準備的入云遠平叛的命令,還是他起草的。

  “云遠亂起,是傳奉官禍民啊!”姚夔極為無奈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而且他跟著又說道,“若廣東工業部交付朝廷,必又以傳奉官充之,若如文思院副使姚某,工匠出身倒也罷了。只恐方士人等,不知工業為何物,軍器規矩,一概不理,只知諂上,到時難免又是禍起!”

  “陛下若仍掌府事,則軍魂猶在,縱亂而不崩壞,便如當年第五師與第二師之爭一般。”

  “而陛下辭去,一旦亂起,必不可收拾。”

  “關外無丁總鎮,韃靼不用十年,必再起如也先之類人物;邊鎮軍器無以為繼,海西女真必然得喘息之機!到時一不可收拾矣!若無陛下開天辟地,老夫也唯有盡所能去周全。而今泰西傳承華夏薪火,何必困于死地!”

  這話說得極為明白了,如果沒有西明,那姚夔也不會逃避放棄,盡力而為就是。

  但有西明做華夏傳承存在,他為什么要留在這里,做這等蛋疼的事?

  傳奉官、西廠,這是朱見深在位時搞出來兩樁極為不堪的事體;萬貞兒在后宮的折騰,那便更不用提,盡是雞毛鴨血。所謂天性難移,正如萬安、劉吉,不是跟了丁一他們就不是奸臣了,不拍馬屁了,只不過是丁一好開疆拓土,他們投其所好,就往這路上走罷了。馬屁還是依舊的,區別只是從進貢春藥,變成去打馬木留克、印第安人。

  萬貞兒也是一樣的,不是說拜了丁一為師,她就變了個人。

  也許丁一把她收房了,那指不準能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但丁一沒帶她走,她去了后宮,她還是那個萬貞兒啊,除了她還算記得丁一的話,每天有保持跑步,沒有原本歷史上那么肥胖之外,其他真的沒什么區別。甚至,可以說比原本歷史上還狠,因為她識字了,她會做奧數題了,她還有一個名動天下的先生撐腰了,整起人來,更加肆無忌憚!

  而此時大明輔陳文和兵部尚書馬昂,在公事房里也搖頭苦嘆:

  “容城不歸,奈蒼生何?奈蒼生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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