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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的奮斗(十四)

  安茹的瑪格麗特回到士麥那的時節,她并沒有如愿馬上見著丁一。剛一下船,曹吉祥就領著人來接,直接把她帶到鯤鵬城里去了。這座在歐洲其他國家的使者眼里,毫無美感的皇城,對于瑪格麗特來說,卻有種莫名的安全感,走在如迷宮一般的通道里,她感受著那個男人寬厚的胸膛,帶給她的依靠。

  “見得娘娘要行禮。”曹吉祥低聲地對她述說著禮儀,身為西明皇后的柳依依要見瑪格麗特,以貼身大太監自居的曹吉祥,當然要教導瑪格麗特禮儀。這方面本來是管教育部和禮儀司的第一副總理姚夔那邊的事,因為西明并沒有內廷這個概念。

  但總歸是從華夏大明過來的臣工,至少禮儀司那邊,是默認以曹吉祥為首來辦這差事。因為在大明,本就是內廷的份內事。曹吉祥的位置很特殊,在人前他向來要求別人以處長的職銜相稱;但實際工作上,他又以丁一家奴之首自居,說白了,就是自許為西明司禮監大太監。當然,西明沒有司禮監這衙門。

  “是。”瑪格麗特并沒有什么抵觸的心思,因為在科茨爾德的時候,她就收到了亨利六世的死訊。據說,是在倫敦塔內無疾而臨,遺體被埋葬于切爾西修道院。按著坊間的傳聞,是愛德華四世已厭倦了其它貴族再以亨利的名義反對新國王。

  但現任英國國王愛德華四世,卻多次在正式場合上否認了這一點。

  所以瑪格麗特現在很茫然,盡管她的政治手腕很高超。但在亨利六世死后,有許多事情發生變化。她無法掌控的變化。例如不到十歲的亨利。都鐸,作為蘭開斯特家族僅存的男性繼承人。被他叔叔保護著,渡海逃生,流亡到法國布列塔尼,被視為蘭開斯特派首領。也就是蘭開斯特派的貴族,開始效忠亨利。都鐸了。

  除了丁一,她感覺自己無依無靠。

  “娘娘沒有讓你抬頭,你便不能抬頭窺看,記下了么?”曹吉祥鄭重地交代著禮儀上的問題,又對瑪格麗特說道。“陛下和娘娘是從患難而來,你不要有什么妄想,要守著自己的本分。你是陛下的女騎士,只教守著這一點,是不會教你吃虧。可曉得輕重?若是不自量說些不知輕重的話,那卻是害了自己。”

  瑪格麗特點頭道:“是,瑪格麗特記下了。”她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被上帝拋棄了,就連這最后的依靠,似乎也不踏實。因為她下船的時候。是請求去見丁一的,但曹吉祥把她帶這里來,說是皇后召見她。瑪格麗特不認為皇后會對她和丁一的關系有什么意見,在歐洲。盡管君主只有一位妻子,但他們的情人向來不少。

  關鍵在于,皇后沒有子嗣。

  而她卻有了丁一的后代。盡管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瑪格麗特為之仿惶,她擔心自己在見到丁一以前。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走吧。”曹吉祥低聲地對她說道。

  當見到柳依依的時候,瑪格麗特的心略為定了一點。因為地點是在丁一的書房的隔壁,而柳依依正在和一大群男的、女的掌柜,核算著帳目。站在柳依依書房之外,瑪格麗特還可以聽著隔壁丁一的聲音,似乎正在和劉吉商量著什么事。

  曹吉祥對著門口的吉達低聲訓斥道:“怎么回事?把門關上!陛下說了多少次,保密條令你沒學過嗎?”

  吉達冷著臉沖曹吉祥敬了禮:“處座,那顏說壁爐烘得太熱了,開著門透透氣。”

  “把警衛加強一下,等候召見的帶到那邊去。”曹吉祥皺了皺眉,對吉達吩咐道,“這要出了差錯,你我砍下腦袋都補不上缺。你是從龍比咱家還早的,千萬別大意,不要以為咱家是抖擻什么威風。”

  吉達倒是聽出曹吉祥出自真心,拱手道:“吉達省得,多謝處座。”這草原的漢子,不太擅于言語,當下便去辦差不提。瑪格麗特本來也要被帶開的,曹吉祥沖警衛搖了搖頭,示意讓她留在這里就好。

  曹吉祥進了柳依依的書房里,不論丁一怎么說,他按著大明內廷的規矩,老老實實給柳依依磕頭請了安,回稟道:“娘娘,人帶過來了。就在外邊候著。”

  “老曹趕緊起來,教夫君見著了,又該訓你,磕什么頭?咱們西明不興這個。帶她進來吧。”柳依依頭都沒抬,一邊看著帳目,隨口說了這么一句。

  瑪格麗特被曹吉祥帶進來之后,后者指了邊上的地方,低聲道:“就在這跪候吧,好自為之。”瑪格麗特沒有分辯什么,就在那里,抱著胸甲騎兵的頭盔,單腿跪下,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低下了腦袋,等候著吉兇未卜的未來。

  柳依依似乎壓根就沒注意到多了個人,或者是她手頭的事務太多,沒會去關注這樣的事。

  “廣西那邊拔五十萬兩的額度過去,退役在鄉的老兵一份,傷殘軍兵一份,烈屬一份。把細則草擬出來,提給劉祐之那邊。我的意思,是教華夏大明兵部派員,至少郎中一級的官吏下去,同連同監察御史、梧州退役軍人委員會一起,派員監督款子發放情況;款子由四海大都督府那邊派員發生到每一位當事人手中……”柳依依放下算盤之,在安排著錢款來去,這種補貼,和西明的國庫是沒有關系的,純粹是丁一私人對于以前老兵、軍屬的撫恤。

  不過下面的掌柜就有人開口道:“娘娘……”

  “現時又不是朝會,你也不是官吏,叫東家。”柳依依截住了那掌柜,一邊翻著交上來的帳目,一邊開口道,“陛下說了多次,這公私要分明。生意歸生意。”

  那掌柜看著三十來歲,倒是精干的模樣,當下賠了罪,也不怯場:“東家,這帳不對!”

  “陛下的分紅已然花光了,在上個月拔給法蘭西那筆款子之后,陛下的戶口就只有七錢銀子了。這五十萬兩拔出去,廣東又要三十萬兩,云遠又要十五萬兩,浙江又要八萬兩,林林總總算起來,上百萬兩啊!”

  “東家,華夏大明那邊,鐵路咱們投的錢,到現在還沒收回成本啊!倒是電報開始盈利了。可四海大都督府又說電報是軍用設施,不讓咱們插手經營!”這掌柜一叫起苦來,邊上許多掌柜也紛紛倒苦水。

  一個猶太人模樣的,看似剛剛加入丁家商行的系統,也起身用古怪的華夏腔調道:“東家,陛下現在有自己的帝國,華夏那邊,根本就不用管他。那些兵,當年他們是替華夏大明打仗,不是替我們泰西大明打仗,華夏大明都不管他們,都不養他們,彌賽亞為什么,要養他們一輩子?”

  又有一位女掌柜提出異議:“這錢是陛下發給那些老軍的,又不關華夏大明的事,何必請兵部派員和監察御史?京師那邊必是樂意的,按著舊例,下來監察的官員,郎中能得一千兩的津貼,御史能得七百兩,干干凈凈的收入,只是我們何必出這筆錢給他們?”

  柳依依并沒有拍案而起,而是點了點頭道:“這筆錢從我的帳上走,算是我貸給陛下的,按一分半息算,等陛下有進帳了再扣。”又向那猶太人掌柜說道,“對于那些軍兵來說,沒有什么華夏大明,沒有什么泰西大明,只有他們的先生。以后,不要再討論這樣的問題。”

  “給華夏大明官吏的幾千兩銀子,不過是一筆廣告費用罷了。這筆錢出了,只會更多的華夏官吏百姓,知道泰西這邊的行情,知道泰西這邊充滿了商機。而且,不能給予四海大都督府太多的權力,陛下有一句說得極是,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

  于是這一項議過,又接著議其他事務,瑪格麗特是聽得懂大明官話的,盡管說得不太好,在那里跪著是聽到心驚,這位丁一的妻子,不單是西明的皇后,而且她手下的商業網絡,動輒就上百兩白銀資金的調拔,說句直接點的,西歐不少公爵甚至國王,都沒柳依依手下掌柜能調動的錢銀多呢!

  “你們都不陪我玩!”這時卻就有人在外面嬌叱著,頗有豪俠氣地叫道,“這又不是你們的公事房!師兄!大姐!”卻是天然呆牽著一個小人兒過來,嘟著嘴極為氣忿,“你們要再這樣,我就在這走廊擺一溜標本,練習外科手術!”

  正要跑過來行禮的吉達,馬上就被丁一叫了進去,然后匆匆跑出來,給天然呆和見堃行了禮:“那顏說了,再有五分鐘,就教人都散了去。”現時有了鐘表的西明帝國,已經不再用一炷香、一盞茶之類的計時單位了。

  天然呆知道輕重,丁一那邊她倒也罷了,柳依依這邊她直接就拉著小孩沖進來了:“都走都走!這里不是你們的商鋪!”柳依依無奈,也只好匆匆做了記號,然后留待明日再議,教這些掌柜先行退下。

  “雪凝,”柳依依喚了一聲,教得雪凝入內來,指著孩子說道,“你帶見堃去玩耍吧。”

  然后才對著跪在那里的瑪格麗特說道:“起身答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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