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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歐洲(十八)

  所謂的尊嚴,總歸是在沙場上打出來;所謂的榮譽,也絕對不是發塊小鐵片就能擁有。

  這一千正軍的軍事素質,比起警衛團的士兵,那真的差得太遠了。

  但他們擁有著軍人的尊嚴與榮譽,他們不再是舊式明軍那種敵人沒沖到跟前先放銃,等對方騎兵到了面前就扔下武器潰散逃跑的軍戶。因為他們看著警衛團的士兵是如何作戰的,他們這十年里,聽了足夠多的關于丁一的神話。

  是的,就是神話,被多次傳誦和藝術加工后的事跡,再拼湊上民間藝人自己的臆想,呈現出來的就是神話。所以當這一千正軍,在丁一的旗幟下作戰時,他們體現出讓觀戰的劉吉也吃驚的戰斗力和意志力。

  因為他們有榮譽,所以就算齊射不太標準,就算輪射不太流暢,以至在打了四輪排輪之后,終于有奧斯曼的騎兵沖到跟前時,他們也沒有潰散。盡管在軍官下達:“第一排!上刺刀!”的口令之后,至少有七成人在把刺刀卡扣卡穩的同時,念叨著“丁容城保佑!”、“陛下賜福!”、“丁少保附體,刀槍不入啊!”之類莫名其妙,甚至幼稚、愚昧的話。

  但終于沒有崩潰,身著異于新軍的黑色、迷彩軍服的他們,身穿火紅鴛鴦戰袍的他們,就這么迎了上去,細細的紅線,迎上了近百騎悍不畏死,突破了排松輪射的奧斯曼騎兵。許多火紅的身影被高大的阿拉伯純血馬撞飛,就象是這條紅線上,滲出的血滴。

  更多刺刀捅過戰馬或騎士的身上,而第二排的彈藥也已裝填完畢,他們打出了一次漂亮的齊射,三百多發鉛彈把這近百騎的絕大部分撩倒,而那孤零零的幾個幸免者,很快就被第一排的幾百把刺刀捅成篩子。

  “一營迫擊炮排,遮斷射擊。”曹吉祥沒有去看丁一,而是履行了一個陣地指揮官的職責。十六門六十毫米口徑的迫擊炮便發出了尖銳的嘯叫,三輪齊射,四十八發高爆炮彈將后繼而來的奧斯曼騎兵削去了一層,而給予那一千正軍,重新整隊的時間。

  “向右看齊!向前看!”正軍里的百戶和副千戶,大聲地下達著命令,傳令兵咬著牙揮舞著鼓槌,敲擊出鼓點來,因為在炮火之中,在馬蹄聲里,很難讓每一個人都清晰聽到命令,只有鼓聲和銅哨聲,才能讓士兵接收到命令。

  他們在整隊之后,繼續開始齊射,一次又一次,這個過程里,有人被奧斯曼人的弓箭射中而倒下,馬上有人補上他的位置。三條細細的紅線,就在這士麥那城外的東面陣地,讓奧斯人領教到,什么叫鐵一般的意志。

  “彼等、彼等軍戶,若如此敢戰,安有土木堡之役?安有邊鎮之患?”劉吉握著望遠鏡的手,情不自禁的顫抖著。他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如果是警衛團的士兵,那他可以接受,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精銳里的精銳,但這些可是軍戶啊!

  丁一在他身邊,輕聲說道:“他們是軍人,不是軍戶。至少在這一刻,他們配得上軍人這個稱謂。他們有榮譽,他們有尊嚴。”

  劉吉想不通為什么這些軍戶會如此敢戰,丁一卻是一點也沒有意外。

  因為他是兵王,他很清楚士兵在各個階段的心理變化。

  在廣州府受過操典訓練以后,這些軍戶就開始期待著自己可以施展的舞臺。

  從沒有出海,他們就知道自己將會走出戰場,要不然為何要給他們操典訓練和配發遂發槍?但他們一直沒有機會走上戰場,也許第一次是暗自慶幸,但第二次、第三次,對于每天不論是在海上還是陸地,都仍在進行著操課的正軍來說,他們開始希望自己有機會,開始施展每天訓練的這些東西。

  但他們仍然被壓抑著,就算到了奧斯曼開戰,他們仍只是得到“訓練好的,可以被選拔去替換警衛團的崗哨。”自己就只有這么點用?都是青壯的漢子,都是敢于自愿出海來博個富貴的漢子,他們不甘心啊!

  所以當他們接到可以陣列而戰的命令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態。

  這不是讀多少兵書能懂的事,這種士兵微妙的心理變化,只有跟丁一這樣,真正在軍中呆了多年,了解士兵心理的人,才能夠準確地把握。

  “讓他們回來。”丁一放下了望遠鏡,對著曹吉祥這么下達命令。

  因為奧斯曼人在損失了大約三四千騎之后,已經開始撤退了。

  這樣的傷亡無論哪一個統帥,只要略有些理智,都不會再盲目沖鋒下去。

  昨天幾千騎,晚上偷營又損失了幾千騎,上午這一次沖鋒又再損失幾千騎,就算有著六萬騎的奧斯曼人,這么一路耗下去,也耗不起啊。

  于是這一天,奧斯曼人再也沒有發動攻勢。

  甚至連夜里的偷營也放棄了,大約他們認為,丁一這邊的重炮,已經被毀了,因為面對上萬騎的沖鋒,重炮也沒有再發威了。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派出人員來偷營。

  第三天奧斯曼在西側陣地也派出幾千騎,不過明顯是試探性的進攻,在迫擊炮火力下,損失了幾十騎就后退了。

  而丁一所等待的補充船隊,在第四天就到達了,于是雙方的攻防出現了變化:

  海面上,由地中海艦隊派出的四艘巡洋艦、二艘驅逐艦的護航艦隊,加上原本士麥那的兩艘驅逐艦,八艘戰艦開始在海面上搜尋奧斯曼的艦隊,當天就把幾十艘奧斯曼的槳帆戰艦永久送入海底;

  而在陸地上,奧斯曼人保持了一個進攻的狀態,盡管他們不太可能有效的推進。但每天都會有一到三次的攻勢,事實上,這些攻勢完全是為了保持攻勢而進攻的,隊形都拉得很開,人數也大都是二三千騎這樣,他們基本也測試出迫擊炮和機槍火力了,一到邊界線就突然加速迂回,引來丁一這邊幾發試射的迫擊炮彈,然后這次進攻就算結束了。

  “少爺,下次讓我帶騎兵營沖一沖啊!”文胖子很郁積,每一次他準備帶騎兵營出擊,都讓丁一制止了。他幾乎敢下軍令狀,“就那三千騎,少爺,騎兵營就能把他們吃掉啊!一次三千騎,便是奧斯曼再怎么援軍,他也耗不起啊!”

  丁一笑著搖了搖頭,對文胖子說道:“要按你這么搞上兩回,穆罕默德二世就得收兵了,到時我問你,去哪里找機會把奧斯曼人的有生力量這么聚在一起?除非直逼君士坦丁堡,但我們現在的兵力,就算把休達缺了兩個團的榮一師、禁衛第一師都聚集起來,加上那一千正軍和士麥那編成的市民義勇軍,還有幾個黑人師,能有多少人?真正能有戰斗力的,也就是第一師和榮一師那三四萬人,去圍君士但丁,現實么?”

  倒是許彬人老成精,聽著就笑了起來:“陛下此計若成,彼蠻酋如斷一臂!”老先生也算看清楚,這大局都在丁一手里捏著呢。所以許彬這會是一點不慌,轉頭催著劉吉:“祐之啊,汝這大龍,要早想退路啊!”

  劉吉真的想要罵娘了,他本來擔著的宣傳工作,現時做久了,倒也駕輕就熟。但許多額外的事務,此時一并壓在他頭上。因為那一千正軍表現不錯,丁一的意思,是把他們轉為正規軍,然后駐在士麥那。因為這一千正軍的家口也遷在這里,所以讓他們擔任城市的防護,也有點保衛家園的意思,想來都會博命盡力。

  但這建制、餉糧、裝備等等,都要劉吉跟手下的參謀去做。

  八大處還在廣州府呢!處長由楊守隨擔著,駐在廣州府就不提了。

  參謀處第一副處長?不好意思,李秉李執中,帶著兵在幾內亞那里,總督幾內亞軍事民呢!參謀處第二副處長?抱歉,萬安萬循吉帶著一個榮一師的團外加幾個黑人師,在北美開荒。

  包括后勤、運輸等等事務,都得劉吉過。運輸處長曹吉祥倒是就在士麥那。但叫曹吉祥掛個運輸處長他很高興,還印了燙金的名帖。可叫他做方案章程?得了吧,曹某人要不投了丁一,連大字都不識一個!

  所以幾乎原本屬于八大處事務的活計,現在士麥那,也就劉吉帶著一套參謀班子,一手包辦了。他本來是想著在指揮所這邊,正軍轉城防軍的條陳弄好,可以馬上給丁一過眼。誰知道許彬這老先生,不知發什么癲,敢拖著劉吉來手談。人老了,便有點老小孩的性子,特別許彬這年青就好結交游俠的角色,劉吉真的招架他不住。

  于是劉某人只好一邊過著手下參謀遞交上來的文檔,一邊應付著這老先生。

  “先生。”劉吉無法,只好向丁一求援了。

  丁一看著笑道:“養浩先生,且放過祐之這一回吧。”

  好不容易把許彬勸走,丁一卻對文胖子問:“有沒有消息?”

  “有消息。”文胖子點了點頭,有一些事情,在沒有丁一許可之前,他是不可能當著許彬的面說的。比如那三隊在第一天夜里,派出去的特種小隊,所傳遞回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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