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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雷澤,第一

  鴻蒙本陸,東方世界。.

  茫茫大澤,方圓何止億萬里?大澤之中,龍蛇藏伏,青天之上,鸞鳳長鳴。這一方大澤水汽升騰,隱隱有太古洪荒勝景,偌大的湖澤,處處隱藏著各色仙陣禁制,凡俗之人想要踏入一步都不可得。

  在大澤某處,有一片方圓千里的秀美小山,山嶺之間,有河流清泉,有湖泊飛瀑,有洞天福地,有各色精巧的宮殿樓閣。這一應建筑的風格都和現世迥然不同,所有建筑都古樸而端莊,甚至可以稱之為風格粗陋。

  一些大殿,看上去就好像巨人用原木和木板拼湊成的茅草屋,沒有精雕細琢的雕像,沒有流金逸彩的彩繪,真個是粗獷豪放到了極點。但是如果靜下心來品味的話,就能發現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根梁柱,每一塊木板,每一塊磚瓦,都是那樣的符合大道韻味。

  自然,這一片建筑通體透著一股自然古樸的味道。在這里起居站立,不會有任何的約束拘謹。一如人剛剛赤身露體的來到這個紅塵世間,無憂無慮,無所畏懼,干凈活潑的一顆赤子心靈,和大道軌跡是如此的契合無間。

  這一片大澤,名之為雷澤。

  這一片大澤中的人家,有一個在不明就里的人看來顯得很囂張跋扈的姓氏——第一!

  東方五大仙族,姜家、彭家、劉家、楊家,而這四家人,都是這一戶人家的附庸或者說家臣一類的存在,這是他們自家都不否認的事實。這最后一家人,就是第一世家,東方界五大仙族的核心,五大仙族的領袖。

  末法時代之前,太古神魔時期,東方界還是神圣仙佛滿天亂飛的時候,東方界的世家何止億萬?但是末法時代之后,在這天地就要回復正常的時刻,東方界只剩下了以第一家為首的五大仙族。

  至于其他的億萬世家,他們早就灰飛煙滅,甚至史書上都沒有留下他們的半點兒痕跡。

  此刻,在第一家核心部位的一座大殿。這大殿瀕臨一片飛瀑,下方是一座圓潭,大殿一側有一座用古松樹皮搭建的涼亭,三位身穿白色長袍,形容蒼古的老人正盤坐在涼亭內蒲團上,精光四射的眼眸正盯著站在涼亭外空地上的幾個第一家的族人。

  第一辰龍、第一大寒、第一小寒、第一狻猊等等,他們都是這次熒惑道宮開辟,第一家派去熒惑道場的領軍人物。尤其第一辰龍,他在這些族人中實力最強,最擅長戰陣之道,其他第一家的族人都是分散行動,唯獨他一人領了一支精銳道兵。

  “事情就是這樣。三位老祖。”

  第一辰龍低著頭,畢恭畢敬的將熒惑道場重啟的前因后果述說了一遍。

  “雖然有太平公主、輪轉鬼王、青犁仙人、大桷羅漢,以及那叫做克里斯的上界大能插手,但是最終掌控了熒惑道宮的人,是我等。”第一辰龍瞇著眼睛,嘴角掛著一絲冷冽的笑容。

  “他們只知道楊韶仙師降臨人間,卻沒想到我們家還請了另外兩位仙師下降。就在他們打得最激烈的關頭,兩位仙師聯手,太平公主驚退,輪轉鬼王被逼返回幽冥,青犁仙人重傷逃遁,大桷羅漢被逼虹化飛升,那個克里斯的被直接打成齏粉。”

  “所以,熒惑道宮的周天萬界盤,如今是我們收服了。”涼亭內,居中的那個白發白髯,形容蒼古,雙眸中精光四射讓人不敢正視的老人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渾厚而純凈,就好似一口數十萬斤重的銅鐘被敲響一般,震得人耳膜和胸膛都不由自主的隨之共鳴。

  第一辰龍等人身形一陣搖晃,以他們的實力,卻差點抵擋不住這老人輕輕松松的一句話。

  “是!”第一辰龍低下頭,畢恭畢敬的說道:“熒惑道宮最緊要的那件物事周天萬界盤,上古之時道門仙家用來監察周天萬界的仙庭重器,如今是我們掌握了。”

  “如此,甚好!”老人輕輕的哼了一聲:“既然是我們五大仙族掌握了這重器,上面就好和他們談條件了。熒惑道場,終歸是要還給他們的,誰也無法和仙庭億萬仙門真個爭奪熒惑道場。但是我們總得有點好處,他們這么著急想要掌控熒惑道宮,就得把好處給足了。”

  幾個第一家的晚輩紛紛向三位老人鞠躬行禮:“有老祖運籌帷幄,孩兒們只管聽命行事。”

  輕輕的點了點頭,老人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他的臉色有點尷尬的向坐在身邊的兩個白發老人望了一眼,聲音就變得有點不怎么自在了:“老二,老三,你們是不是還有點別的事情?”

  兩個白發老人站起身,他們用力的拍了拍上莫須有的灰塵,同時仰天干笑了三聲。

  一名白發老人沉聲道:“三十年前,老子入爐的那一爐三轉一氣歸元丹,應該熟了。”

  哼哼一聲,老人身形一晃,無聲無息、沒有帶起任何法力波動的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不是金丹期的修士應有的手段,這分明是度過了三難、三劫境,達到了不離境,隨時可能飛升的大能才有的瞬移神通!

  另外一個白發老人則是摸了摸下巴,慢條斯理的說道:“好久沒開葷了,聽說這兩天西山那邊,那條留了六十年的白花大錦蟒結成了妖丹?這可是上好的食材,可以吃了,可以吃了啊!”

  身形微微一晃,這老人一腳邁出,就看到他的身形突然出現在了百里外的一座山頂上,隨后他的身形再次一晃,他已經消失無蹤。這同樣是不離境的大能才有的神通法術,道家稱之為縮地成寸的就是。

  第一辰龍等幾人小心的望著涼亭內那孤零零的白發老人,同時干笑了起來。

  “老祖,您看?”

  白發老人眨巴著眼睛,他慢慢的伸出手,用力的抓著自己滿頭濃密銀白的長發慢慢的向下擼著,一次又一次,拉得自己的頭發‘嗡嗡’作響。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氣,突然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狠狠一巴掌將面前的一張古木制成的條案拍得稀爛。

  “給老子去查!徹查清楚!到底是哪個小王八蛋管不住自己的,鬧了這么個笑話回來!我第一家的子孫,居然,居然有一個血妖?這讓老子以后見了祖宗怎么開口?”

  一肉眼可見的白色聲浪從涼亭內噴薄而出,轟得第一辰龍等人倒飛了起來,一個個狼狽的甩出了數百米遠。他們不敢抬頭,摔倒在地后立刻一躍而起,狼狽的抱著腦袋急速逃竄,唯恐被那老人盯住,又換來一陣破口大罵。

  第一辰龍他們心里的委屈啊,簡直就不用說了。

  他們只是奉命去熒惑道場爭奪那周天萬界盤,他們也很順利的在幾位上界降臨的仙師的幫助下,將那周天萬界盤給掌控在了手中。這事情就算是非常完美了,但是他們為什么要這么手,為什么要去找某個‘趁火打劫、了諸多道友’的‘小妖孽’的麻煩?

  這下好了,他們請了個讓人頭痛的小祖宗回來!這事情到底該如何收場?

  涼亭內的白發老人放聲怒吼的時候,殷血歌身體晃了晃,從昏迷中逐漸清醒。

  他睜開眼睛,只覺渾身略微有點酸麻,應該是太久沒活動的關系,氣血有點滯礙,只要稍微活動一下就沒有大礙了。他扭頭向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微微一驚。

  他躺在一間陳設極其古樸的房間內,看這里的陳設,他肯定不在邙山鬼府的宮殿里,也不可能在殷家的城邦中。他躺在一張木頭制成的床榻上,寬敞的屋子里干凈疏朗,放著一張長案,幾個供跪坐的席子。在窗口下有一張短案,上面擺放著一個古色古香的青銅香爐,一張古色斑斕的瑤琴。

  在房間的墻壁上,掛著一張長弓,一壺長箭;在弓箭對面的墻壁上,掛著三柄同樣古跡斑斑的長劍。無論是長弓長箭,還是這三柄長劍的式樣,都和現世的風格迥異。

  就說殷血歌身上的血靈劍,他的劍柄柄首是飄逸的流云頭,而這墻壁上的三柄長劍的劍柄柄首方正而厚重,上面雕刻著城墻垛口的紋路。就看這些細節,就知道這三柄長劍的歷史比起血靈劍起碼要古老十倍不止。

  緩緩直起身體,殷血歌看到在自己床榻的一頭一尾,分別矗立著一個龜形、一個鶴形的香爐。這兩口香爐都是青銅材質,通體古色斑斕,看這龜、鶴的造型吧,厚重而簡單,線條極其的鈍拙,他們的歷史也不知道是有幾萬幾千年了。

  偌大的房間內就只有這些東西,兩口香爐內有淡淡的香煙飄出來,這香煙沁人心脾,殷血歌微微吸了兩口,就覺得身上滯礙的血脈開始活絡起來,他直起身體沒多久,身上的酸麻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掀開身上的薄被,殷血歌又是一愣。

  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又輕又滑,淡黃色的材質看上去好似絲綢,卻比絲綢更加細膩了好幾倍。殷血歌皺著眉頭,拉著被子輕輕一扯,他這一扯何止兩三千斤的力量,卻沒有將這被子撕開半點兒。

  這材料,用來煉制法寶都是足夠的了。殷血歌詫異的看著這一床被子,見微知著,這屋子的主人來歷可不一般啊。

  丟下這床被子,殷血歌站起身來,赤著腳走到了墻壁上掛著的三柄長劍前。他拿下一口長劍,握住劍柄微微一扯,就聽得‘鏗鏘’一聲,屋子里好似打響了一道閃電,一道藍蔚蔚的劍光噴出數尺遠。

  這長劍只是露出來三寸長一截兒,藍色的劍光就噴出了數尺方圓,森森寒氣撲面而來,刺激得殷血歌差點沒打噴嚏。這柄掛在墻上做裝飾的長劍,居然是一口上品法寶!

  殷血歌的臉一陣陣的抽搐著,這家人好闊氣,上品法寶就這么掛在墻上?

  他不信邪的將另外兩口長劍也摘了下來,用力拔出了半截。同樣寒氣森森,同樣劍光盈盈。這掛在墻上做裝飾的三口長劍,劍光分別成青、紅、藍三色,劍鋒上銘刻了三條降魔咒語,這是一套兒三口降魔寶劍!

  三口寶劍分開,每一口寶劍的品質只是上品法寶,但是他們組合在一起,聯合驅動的話,那就是一套極品法寶。尤其是那三道古樸繁奧的降魔咒語,殷血歌只是向他們望了一眼,就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滯悶,這三道咒語沒有發動,就對殷血歌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將三口寶劍重新掛回了墻壁上,殷血歌大步走過房間,來到了那一張長弓和一壺長箭前。

  他先是掏出了一支長箭,這三尺多長的長箭沉重異常,看似拇指粗細的箭矢也不知道用什么木料制成,一支長箭就重達三百多斤。可想而知這么重的箭矢用強弓射出后,會有多強的威力。

  而箭矢上銘刻的幾條細細的符咒紋路顯然也有驅魔降妖的功效,殷血歌的手指按在了這些符咒紋路上,這些符咒就悄然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殷血歌的皮膚感到了一陣陣的灼燒疼痛,甚至有青煙冒了出來。

  不敢將這些箭矢拿在手上多多把玩,殷血歌將他丟回了箭囊,然后摘下了那張長弓。

  看似木質的長弓一入手,殷血歌就暗叫了一聲糟糕。

  以他完成了萬劫不壞九轉鴻蒙血神道第一重第一篇木皮篇的修為,他的肉身輕松就有萬斤上下的力量。但是這張和殷血歌差不多高的長弓,重量卻顯然在萬斤以上。殷血歌剛剛將他從墻上摘下,渾身骨骼就驟然被一股大力壓得‘咔咔’作響。

  殷血歌急忙松手,任憑長弓一端墜地,這才扶住了這柄沉重異常的長弓。

  他一手握住長弓的一端,一腳頂住了長弓的另外一端,然后右手握住弓弦輕輕一扯。

  ‘嗡嗡’聲中,弓弦微微被拉開了半寸。殷血歌萬斤巨力,也只能將這長弓拉開這么點兒!

  “唷,不錯,你這小子的力氣,可比我還要大了幾分!”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殷血歌急忙回頭,就看到第一狻猊身穿一件黑色的長袍,正雙手抱在胸前,斜靠在門框上看著自己。第一狻猊的目光很古怪,殷血歌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第一狻猊目光中的那一絲好奇、震驚以及不敢置信的復雜情緒。

  小心的將長弓靠在墻壁上,殷血歌直起了身體。

  “這么說,我是你們家的俘虜了?”殷血歌看著第一狻猊問道。

  第一狻猊半天沒吭聲,他伸出手,用力的揉搓著自己的鼻子,過了許久,他才干笑了幾聲。扭頭看了看左右,第一狻猊岔開話題問殷血歌:“為了把你安全的、安靜的帶回來,一路上給你喂了三顆‘曼陀羅大夢黃粱丹’,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沒什么不舒服的。”用力的活動了一體,殷血歌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銀色質地,用淡淡的灰色絲線繡出了九條蛟龍紋路的長袍。第一世家的人喜歡穿各種龍袍,這是殷血歌早就知道的,但是這一身袍子穿在自己身上,他只覺得很不習慣。

  在殷族城邦的時候,殷血歌已經習慣了殷族那種緊身的戰斗服以及寬敞的披風,他不喜歡東方這種有點累贅的長袍。

  “我是你們的俘虜么?”拋下關于衣服的問題,殷血歌直勾勾的盯著第一狻猊,繼續問道。

  “這不是俘虜不俘虜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是我們的俘虜呢?”第一狻猊含糊其辭的打著呵呵:“確切的說,這個什么來著,我們是自家人啊。只不過,我和我的長輩們都很好奇,不知道你是我們第一家哪一房哪一支的后裔,這個問題,很讓人頭痛!”

  殷血歌的心臟劇烈的抽成了一團,大量鮮血涌上腦部,他的眼前頓時微微泛紅,看出去的一切都戴上了一層淡淡血色。

  “你說什么?”殷血歌握緊了拳頭。

  第一狻猊掏出了一枚銀色的玉蟬掛墜,他將這枚玉蟬掛墜丟向了殷血歌,然后從自己的衣領里也掏出了一枚一模一樣的銀色玉蟬。緊接著,他從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另外好幾枚造型一模一樣,同樣閃耀著淡淡銀色光芒的玉蟬掛墜。

  “這金風天蟬,是我們第一家所有族人隨身的法寶。他能幫助我們隱匿氣息,能夠幫我們治療傷勢,能夠驅散各種常見的毒藥和詛咒。這是我們第一家的族人出門游歷必備的寶物。”

  “金風天蟬也有好幾種,這種銀色的,是品質最高的一種。也只有我們第一家真正的嫡傳族人,才能隨身佩戴。同時也只有我們第一家嫡系族人的血脈,才能激活他的全部功效。”

  “你在熒惑道場,闖入了金風散人的道宮?我第一家的先祖和金風散人有舊,這金風天蟬,就是金風散人專門為我第一家的族人設計的血脈法寶。”

  第一狻猊看著目瞪口呆的殷血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殷血歌是吧?你應該叫做第一血歌才對!”

  聳聳肩膀,第一狻猊將自己手上的那些銀色玉蟬掛墜塞回了袖子里,無奈的搖了搖頭。

  “辰龍大叔發現你身上突然冒出了一枚金風天蟬,他差點沒哭出來了。他真可憐,是不是?”

  殷血歌怔怔的看著第一狻猊,過了許久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我覺得,我才是真的可憐,你覺得呢?”

  第一狻猊沉默了一陣,然后認同的點了點頭:“是啊,你是足夠可憐的!嘖,跟我來吧,老祖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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