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句讓人稀里糊涂的話后,南宮南再也沒吭聲。
他們的飛舟加快了速度,越過了前方一艘又一艘飛舟,快速向內行去。
被他們超越的飛舟甲板上,眾多身穿血色長衫的律宗弟子紛紛向這邊行禮致意。陰雪歌他們所乘坐的飛舟船頭像碎裂,船舷上無數墻盾爆開,包括船艙板上都破開了大洞。
很顯然這條飛舟遇到了強敵,能夠安全返回已經不易。
讓陰雪歌他們超前一步,其他的律宗弟子并無意見。
飛舟加速前行,長達千多里的山門峽谷,只用了半刻鐘就已經到了盡頭。
前方突然敞亮,四周都是高達萬丈的灰白色陡峭山崖,雄峻山崖拱衛中,是一塊方圓萬里的平地。平坦如砥的空地上,工整森嚴的修建了大大小小數以百萬計的宮殿樓閣。
飛舟開始下降,向著最近的一座方圓數十里的廣悳場落下。
南宮南舉起右手,握拳長嘯一聲。遠近高空中同時向下降落的數百條飛舟的船頭上,同樣有律宗弟子放聲長嘯相呼應和。
陰雪歌向那些飛舟看去,發現甲板上同樣站著一些身穿普通服色的青年男女。他們好奇而拘謹的向四周張望,尤其是敬畏的看著前方那座廣悳場的一角,矗立著的那座高塔。
灰白色的高塔,宛如神跡矗立在天地之間。高塔上一圈一圈刺目的光環緩緩旋轉·各色法符法陣照耀虛空。極高的天頂處,罡風流云沖撞高塔,濺起了大片光暈。
七輪圓月已經爬上天空,但是在高塔放射出的強光照耀下,月光都有點暗淡了。
‘嗤嗤,聲不絕于耳,在離地百多丈的地方,飛舟紛紛減速。南宮南等律宗弟子腳踏煙云,帶著陰雪歌等人騰空飛起,向著地面落了下去。
數百條飛舟上紛紛有人飛起,將數量不等的青年男女帶到地面。
陰雪歌心中恍然·這些青年男女,顯然就和他一樣,都是特準進入律宗內門的幸運兒。
元陸世界無比廣大,每天都有無數突發事件,律宗弟子分布天下,巡察周天。無數律宗弟子每天和無數人打交道,其中自然會有極少數幸運兒被他們看中·成為特進的內門弟子。
雖然被特準進入內門,這只是概率極小的事件。
但是元陸世界太大,律宗弟子太多,每天發生的事情太過于駁雜,所以每天都有幸運兒被送來律宗。一如現在陰雪歌所見的,這座廣悳場上已經站上了數萬人。
拋開身穿血色長袍的律宗弟子,被送來這里的青年男女,數量也在一萬五六千人上下。
這些青年男女年齡有大有小。
有年紀極小的·看上去只有七八歲大小,但是周身氣度森嚴,分明已經氣通百脈,修為比陰雪歌還強。看那些孩童身上的衣衫打扮,鑲金戴玉的煞是華美,分明是真正的大世家出身。
還有年齡極大的,看上去居然是三十歲出頭的模樣。
元陸世界無論平民還是煉氣士·除非服用延壽靈果,否則都只有千年壽命。如果不打破非人界限,凝結神魂,踏入長生境,那么千年壽命就是極限。
那幾個衣衫粗陋,舉止拘束的男女·他們相貌看起來有三十歲出頭,那么他們的真正年齡,大概已經有三四百歲。他們周身隱隱有煙氣纏繞,顯然也都是呵氣成雷甚至更強的存在。
廣悳場四周有大群身穿血色長袍,但是袍袖、前擺上用黑鐵色絲線繡出了猙獰律獸頭像的律宗弟子駐守。這些律宗弟子面容冷漠無情,雙眸寒光四射,比起南宮南他們,憑空多了一份肅殺、嚴酷的味道。
南宮南嘴角微微一扯,看著那些身上有律獸紋飾的律宗弟子輕聲低語。
“刑殿弟子,招惹不得。
“別看他們當中好些人·只是內門弟子的身份,我若是觸犯門規·被他們殺了,也就殺了。”
陰雪歌微微縮了縮脖子,仔細的將那些刑殿弟子身上衣衫的特征記在了心里。
進入律宗,只是他在這個世界出人頭地的必經之路,他可不想招惹這些刑殿的劊子手,給自己招惹出無窮盡的麻煩。
“循規蹈矩。我在律宗,一定要比任何一個真正的律宗弟子,更加循規蹈矩才行。”
因為這些刑殿弟子的存在,廣悳場上頗有一些刑場的肅殺味道。青蓏固然被嚇得不敢抬頭,縮手縮腳的跟在陰雪歌身后,就連最不正經的苗天杰也都面孔慘白,再不敢說一個字廢話。
后方飛舟不斷飛來,又有千多條飛舟送來三五不等的男女青年。
這些特進加入律宗內門的弟子,每個人都隨身帶著五名追隨者,而且身邊或多或少,都有侍女、仆役跟隨。陰雪歌只帶了青蓏一個侍女,這算是最不起眼的,有幾個顯然出身名門的少爺小悳姐,他們身后的侍女丫鬟足足有三五百人。
“這也行?”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謹言慎行、循規蹈矩,但是看著那些少爺小悳姐攜帶的龐大侍女丫鬟隊伍,陰雪歌也不由得咧了咧嘴 南宮南和幾個同行的律宗執事同時歪了歪嘴。
“只要你想,帶多少侍女丫鬟都不要緊。”
“律宗固然律法森嚴,但是在這一點上,還是格外有人情味。你喜歡養多少侍女丫鬟,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律宗不會約束下人的人數。”
“但,律宗律法森嚴。”
“每一個內門弟子,律宗為其安排的居所,只能容留五個追隨者以及最多十位仆役居住。”
“想要讓這么多丫鬟侍女住在律宗的地盤上·就用功績點去換取足夠的居住空間。”
一名執事不懷好意的冷笑著。
“當然,新人入門,沒有足夠的功績點。但是如果他們非要蓄養這么多丫鬟侍女。”
陰雪歌挑了挑眉頭。
“應該如何是好?”
“可以借貸!”
南宮南笑得和一只見了小母雞的老狐貍一樣開心。
“律宗是個有人情味的宗門。若是門人弟子功績點一時不就手,可以向宗門借貸。”
“一個月內,免除所有利息。”
“一個月后,每月利息一成。”
陰雪歌駭然看向了南宮南,每個月利息一成,這個利息可真正不低。
南宮南看著陰雪歌駭然的面色,他又壓低了聲音。
“嗯,利滾利。”
陰雪歌再也不吭聲·果真是一個有人情味的宗門,真是太有人情味了。
一聲低沉的銅鐘聲響起,后面再也沒有飛舟送來特進入門的內門弟子。廣悳場四周的刑殿弟子同時放聲呵斥,手上用不知名金屬絲編制而成的長鞭抽打地面,發出沉悶巨響。
南宮南等律宗正式弟子紛紛向廣悳場邊緣退去,陰雪歌等新進律宗內門弟子,以及他們的追隨者和所有的仆役丫鬟·全都留在了廣悳場上。
紛紛亂亂三四萬人站在廣悳場上,所有人都不敢吭聲,而是看向了廣悳場一角的那座高塔。
高塔離地百丈的地方,一扇塔門緩緩開啟,一名胡須、頭發盡成象牙黃色,身材高大威猛異常的老人站在門口,輕輕的向下一揮手。
高塔頂部就傳來了沉悶的轟隆聲,在離地百里的高塔上·一顆碩大的,在地面看來都有數里長短的紫金色眼眸緩緩睜開。眼眸中流光飛旋,在眼眸正中,一塊朦朧的、若隱若現的、不時扭曲的玉碟放出明凈的光芒,照耀在所有人的身上。
那塊玉碟朦朧虛幻至極,陰雪歌站在地面看上去,這塊玉碟好似只有巴掌大小。
但是仔細凝神張望·這塊玉碟給人的感覺卻又好像有整個天地那般巨大。而且玉碟表面有無數的虛影閃爍,乍一看去看不清楚,若是凝神仔細看,就能看到無數山水丘陵,無數湖海河流,無數的人畜樹木。
“元陸世界的世界命盤·果然是這東西!”
陰雪歌艱難的吞了口吐沫,他降生以來最大的危機,終于出現。
若是能闖過這一關,日后自然是一片坦途,天高海闊任憑遨游。
若是闖不過這一關,他或許問題還不是很大,但是白玉子就麻煩了。
希望他預先做下的準備,有用。
希望他的氣息,依舊和元陸世界緊密相連。
大片云煙和命盤中噴射而出,照耀在了廣悳場中所有特進門人和他們的追隨者·以及他們的隨從身上。
陰雪歌只覺頭腦一陣眩暈,他的靈魂好似被抽出了體外·和某種玄而又玄的氣息微微接觸了一下。
下一瞬間,他的靈魂就回到了身體悳內,再無任何異常。
他身邊的所有人,包括頭頂趴著的白玉子,都是眼神微微一錯亂,然后就再無異兆。
但是人群中,一名衣冠華美,生得俏麗異常的少女突然雙眸中噴出大片綠火,她的頭頂有異兆突閃。
一片明光中,少女頭頂出現了一個黑風如刀,遍地都是黑色沙粒的可怖世界。
一條朦朧的人影行走在這黑風、沙粒的世界中,身邊盡是無數的尸骸。
驟然間,尸骸中一陣地動山搖,十八顆猙獰的毒蛇頭顱從尸骸中豎了起來,每一顆頭顱都有一座房屋那般大小,這些蛇頭噴吐著毒焰毒液,張開嘴狠狠向那人影吞了下去。
人影的背后突然一道強光噴出,光芒中一個沉甸甸的青銅色寶箱冉冉開啟。
數以萬計的飛刀、飛劍帶著刺耳的嘯聲從寶箱中噴出,密密麻麻的斬在了那些蛇頭的身上。
蛇頭甚至來不及悲鳴,就被暴風驟雨般襲來的刀劍絞成了粉碎。
人影背后強光收斂,寶箱悄然消失。
人影繼續向前行走,猛不丁的她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和在場的少女生得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