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走?”
“嗯,不走。”小七再次搖了搖頭,“我要是走了,你今晚就真的生死難料了。”
紀然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
他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啊……
好不容易把馮小七帶到這個暫時安全的地方,這丫頭腦筋到底是被馬車碾了還是被門夾了,想什么哪?
紀然咬牙切齒地瞪了小七一眼,“算了,隨便你……”
小七端坐在紀然身后,觀察著他的情形。
望著此刻因為中毒而虛弱地準備著伏擊的少年,她不由得輕聲嘆了口氣,
雖然你小子現在不知道是在生哪門子的悶氣,還對我這么不客氣,但我這雙眼看得實在太多了——也說不上將來什么時候,你就要心悅于我。
想到這里,小七有些傷腦筋地撓了撓頭皮。
這真的不太合適。
現在自己連靈識都沒開,就開始要走戀愛路線了么……那這故事不就成言情小說了?
好容易穿進一個玄幻架空的世界,結果就拿來談個戀愛,那還有什么意思啊。
黑暗中,她輕輕嘆了一聲。
——我果然,還是比較想做事業型的女主嗎。
紀然回頭看了她一眼,“喂。”
“嗯?”
紀然:“把手伸過來。”
小七:!
雖然不明白對方想做什么,但小七還是照做了。
紀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七突然感到某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慢慢浮現——明明紀然還在對面,明明此刻她自己還坐在這里,但是兩人的氣息好像一瞬間都從這個樹洞里消失了。
盡管她還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么,但小七明白,這種變化一定和紀然有關。
這就是……靈識之力嗎。
“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知道嗎?”紀然輕聲道。
小七無聲地點了點頭。
紀然的耳朵緊緊貼在地面上。
不一會兒,遠處的地面傳來極輕微的擾動。
他屏息凝神,重新靠著樹藤坐了起來。
紀然一手掐著小七的手腕,一手緊緊握著了刀柄,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過。
如果是平日,料理這樣的兩個人根 本不在話下,但現下這個情況……
紀然為自己捏了把汗。
一會兒有可能把兩個修士同時干掉嗎?
倘若不能……
紀然擰緊了眉,沒有功夫去想這個“倘若”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紀然甚至已經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輕浮笑聲,他在心中默默估算起來人的位置,腦海中的每一根弦都迅速繃緊。
雖然暫時用靈力封住了自己和小七的氣息,但即便只憑借血腥味,這兩個修士應該也會很快發現這處樹洞。
這一戰已近在咫尺。
他的手心略略沁出汗水。
果然,兩人的腳步最后在樹洞的門口停了下來。
“紀大人,就不用再藏了吧……”
“我們已經,發現你了哦。”
紀然目光凜冽,暗暗蓄勢,等候著決戰時刻的來臨。
然而外面突然傳來了幾聲利落而干凈的鞭響,繼而是人的慘叫和刀劍跌落在地的聲音——整個過程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下一刻,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小七!你在里頭嗎!”
小七怔了怔,“哥!”
盡管小七早就篤定今晚一定會有一場機械降神,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會是五哥。
當她扶著紀然從樹洞里走出來望見馮易殊的時候,那兩個找麻煩的修士歪歪斜斜地倒在路邊,被馮易殊的捆妖繩綁得服服帖帖。
小七還從來沒有覺得自家兄長身影如此高大,仿佛出場自帶高光。
望見小七平安,馮易殊總算松了口氣,旋即又怒道,“你一個人跑出來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我喊你了啊,你沒理我……”
“你那叫喊我嗎?看見岑家兩個修士就是在喊我了?”
馮易殊的聲音震得小七耳朵疼,她有些為難,“那怎么算喊你啊……”
“直接說你要追出去打架啊!”
“哦哦哦……”小七連連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下次我就這么喊好嗎。”
“還下次?”馮易殊兩只眼睛瞪圓了,“不要再有下次了!你知道我發現你不見了有多擔心嗎!你盡給我——”
“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哥,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馮易殊原本一肚子火,對著可憐兮兮的馮七一時間還撒不出來,只得咽回肚子。
“真知錯了?”
“嗯。”小七點頭如搗蒜,“我以后不莽了。”
馮易殊哼了一聲,目光望向小七身后的大樹,“那是誰?我剛聽他們喊紀大人啥的……”
“是大理寺少卿紀然。”小七答道。
馮易殊臉上的表情一時微妙起來,他冷笑了一聲,慢慢往紀然身邊走去。
見紀然有氣無力,臉色蒼白,一副中毒的模樣,他先是抓起紀然的左手掐了會兒脈,半晌后又把紀然的手往旁邊一丟,“呵,算你小子反應快。”
紀然望了眼前人一眼,“你是?”
“我乃平妖署平妖司校尉,馮易殊。”馮易殊居高臨下望著紀然,“我們見過的,你忘了?”
紀然凝神想了想,眼神瞬間一變。
——在夏日宴的第二天,唐三學來大理寺傳旨之前,他在平妖署待了將近一晚上,為的是捋清大理寺與平妖署雙方在殉靈人一案上的分工。
然而平妖署過分貪功,光想著怎么自己把這口肉吃在嘴里,最后大家鬧得不歡而散。
他當時回了大理寺,還為這件事懊惱了好一會兒。
——那天馮易殊也在。
“怎么樣?”馮易殊甩了甩手中的捆妖繩,“平妖署的實力,果然還是不可小覷吧。”
紀然也笑了一聲,“閣下指什么。”
“近百具殉靈人的尸首現在還封存在我平妖署呢,我當初說什么來著——這事兒就得交給我們來辦,你們大理寺查查案子就好了,不要總想著把手伸到你們不該伸的地方——”
紀然略略昂起頭,“當一回挑夫就這么自豪嗎?”
馮易殊噎在那里,他微微瞇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紀然挑眉,“我什么意思?”
盡管他此刻連站都站不起來,但語氣卻極盡諷刺揶揄之能事。
他望著馮易殊,“馮大人是不是以為,我大理寺的消息,也都像你們平妖署那么閉塞,那么效率低下……岱宗山上的殉靈人全都死在杜天師的暗哨手中,那番布局也是天師與陛下的共謀——爾等不過是將尸首從山上運回了神都而已……就敢如此邀功?”
眼看兩人劍拔弩張好像就要打起來了,馮小七連忙上前擋在了兩人中間。
“哥,哥……”她推著馮易殊往外走,小聲道,“他中那個毒說不定容易傷著腦子,你別跟他計較了啊……”
身后紀然哼笑兩聲,“我說的是不是實情,馮大人自己心里有數。”
馮易殊的拳頭攥緊了。
“紀大人——!”小七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望著紀然,“您是屬鴨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