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乃是佛道二門中的絕頂人物,論起實際年齡其實兩人都已經超過兩百多歲了,但玄妙初卻仍是一副童子模樣,仿佛從來沒有長大過。而曇華藏雖然是個成年人模樣,卻也并不見一絲老態。
就在大陣之中的眾妖紛紛現身之時,這奇異的一僧一道似有感應,曇華藏劍眉一揚,后背的黑刀發出一聲鏗鏘的低鳴,似乎立即就要脫鞘飛出。而玄妙初卻是發出“咦”的一聲,童稚之聲中好像是有些意外,又好像有些疑問,最終喟然一嘆道:“吉兇禍福,但愿天道常佑!”
曇華藏上前一步,道:“天鏡、地衡、太陰珠、精微木、趕山鞭、喚物杵、驚聞令、鐘情鈴,這十妖以道門八大神器布陣,驅山化風,以地力困鎖,聚云生雷,用天威轟擊……瞧來驚天動地,聲勢駭人,但根本未發揮道門神器真正的神用。”
玄妙初一揮手中拂塵,聲音清亮無比,道:“曇尊好眼力!這十妖中有八妖乃天地初開,混沌祖氣未散之際,因造化而生的靈禽,號稱上古八族。這八類妖物得天庇佑,福緣深厚,與修行人不同,不需經歷神通劫,其神通法力自然隨著年深日久而水漲船高,因此個個法力渾厚無匹。但天道福禍相依,也因此此輩不入修行劫,終究不能窺見解脫之道,自然不知這八件神器真正之妙用。”
這位道門最高之人,竟然是一副童子模樣,但言語口吻十分老成卻反而與他活潑可愛的外貌竟有一絲玄妙的和諧。
曇華藏面色木訥,不露一絲表情,法眼修長半開半闔,道:“諸物、諸法、諸緣,雖名列‘脫天三境’,但其中每一境界間的差距,仍是霄壤之別。眼前此陣仍在諸法之中,而玄黃已是諸法不及的境界,這樣的大陣不可能傷他分毫。”
玄妙初聽聞‘諸法不及’四字,皺起淡淡的細眉,低頭嘆了一口氣,聲音較之方才的清亮顯得有些低沉道:“若僅僅從神通上來說,玄黃已經有了近道等佛之力!人間之中,又有什么能傷得了他呢?哈哈,恭喜曇尊,教出了這樣優秀的弟子啊!”他口出稱贊之語,卻是苦笑了幾聲,顯得十分憂慮。
曇華藏劍眉軒昂,眼中露出一絲不滿,面容卻仍不動,淡淡道:“貧僧也是恭喜道兄,教出了這樣出眾的傳人啊!玄黃雖然先入佛山修行,但畢竟是在道海中成就諸法不及的玄妙境界。看來,還是道兄比較高明!”
玄妙初揚手一甩,將拂塵甩搭在肩上,一皺鼻子道:“曇尊,你我之間就不必互相取笑挖苦了。你我都不過是諸物不及的境界,在那臭小子面前談高明,真恐怕被他笑掉大牙!現如今佛山已毀,道海覆滅,各類妖族肆虐、濫殺無辜,人間覆滅只在頃刻之間,誰也料想不到,竟然會演變至今日局面!最后一絲希望,竟然就在這臭小子身上!”
曇華藏聞言,道:“玄妙道兄,佛山已毀,但道海三山卻談不上覆滅吧!人間存亡只在剎那之間,但愿寄望者不負眾望,不過如若其心……”說到此,他不由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后背的黑刀。
玄妙初知他心思,舉目觀陣,眼神似乎穿透了那座曠古絕倫的驚天大陣,看見了大陣中的那道白色的身影,他的淡眉皺起更緊,道:“據貧道所知,十妖之中,以燭九陰修為最高,以妖身而有突破諸物不及的境界之征兆,乃是一大異數。其他窮奇、梼杌、混沌、饕餮四兇獸以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圣獸等上古八大靈禽,雖然不歷修行劫,無法進入脫天三境,但身具混沌祖氣,神通強悍,不容輕視。
但貧道所憂慮者乃是這十妖中的最后一妖,此妖來歷神秘,貧道以推命術竟也無法獲知其來歷,這卻是一大變數。但即便拋開這個變數,以這樣的陣勢,若是你我聯手,勝算恐怕也不到三成,除非他們戰力減半,你我二人才有一敵之力……”玄妙初說到此,苦笑一聲,才繼續道:“更何況,他們手中還有我道門八大神器,那八大神器催動到極致,可以合為一器,發動絕殺一擊,足以‘毀天滅地’……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抵擋。”
曇華藏聞言,首度破顏色變,眼神變換,盯住玄妙初,半晌才緩緩道:“諸法不及,畢竟不是諸緣不及……毀天滅地,則諸緣不生,即便是諸法不及的境界,也將因為無存身之緣而緣滅人間!道兄身為這一代道門忘情天,自然是最熟知這八大神器之妙用玄通的了,只是想不到,這八大神器竟然落入上古八大靈禽手中,真是天意!”不知何故,曇華藏將天意兩字咬的極重。
玄妙初避開他的目光,轉過身不再去看那座他注目許久的大陣,而是望向另外一個方向的遠處,以他的目力神通,自然可以看見千里之外,人間處處哀鴻,那些荒廢的村落,敗壞的市集,荒煙蔓草中無數的尸骸白骨,以及四處躥動的飛禽走獸。雖然此時那些妖物都暫時退出了人間,但人間已是如此的破敗和荒涼,甚至以他千里眼的神通,搜索找了許久,百里方圓也只是找到了十幾個人……
玄妙初收起神通,轉過身來,眼中流露堅定之色,他的聲音恢復了無比的清亮,拂塵揮出,指向遠處的大陣道:“這一場人妖大戰,是蒼生劫數。但貧道堅信,這一劫即將過去,人間必將歷劫重生。而這一劫,將被后世稱為滅妖劫!你我二人,要確保一件事,在這一劫中,將所有妖物斬滅!”
此言一出,曇華藏背后的黑刀忽然顫鳴不已,他鮮紅的法袍無風自揚,憑空為這天空增加了一抹血色!
太極陣中,玄黃自天鏡中走出,一身白衣,俊朗絕倫,讓人贊嘆天工造物之難測!就在玄黃露出真容的剎那,遠處的燭九陰雙手不知為何渾身一陣微微顫抖,而其余各妖心里都是一震。
玄黃的容貌并不是精美二字所能形容,以在場的這種洪荒妖獸的身份,倒不會覺得一個人形的面孔有多么漂亮,但是眼前的玄黃除了五官極其精致之外,整個人顯露出一種極為和諧的感覺,這種感覺漫延至他們的身心,使得玄黃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他們產生一種玄妙難言的舒心愜意,讓人感到無比的舒服。縱然是天生無目的渾沌,也不知為何在氣息之中也真切感應到了這種玄妙之感!一時間,場中眾妖同時注目著玄黃,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玄黃的嘴角噙著暖人的笑意,行動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自在隨意灑脫,但又是顯得莊重得體。他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妖,向著唯一化為人形的燭九陰一拱手,然后又向四面八方環聚的八妖一一行禮,開口道:“上古八族的各位前輩,玄黃有禮了!饕餮前輩,還請不吝現身一見!”說著,他又向著西面一拱手,作了一揖,剛才饕餮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玄黃作了一揖之后,西面虛空竟如同水波一般發生一陣扭曲,隨即一個身形從中顯露出來,宛如水落石出,卻是一頭牯牛般的模樣,腦袋上長著兩只巨型的螺旋長角,彎曲向天,最為離奇的是他的一張嘴,奇大無比、嘴唇外翻、還露出兩顆大牙,兩個鼻孔正不斷噴出白氣,顯得十分憤怒!
這饕餮可不是因為玄黃行禮所以主動現身,而是被玄黃以大法力生生從太極陣中給拽出來的,在場的諸妖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饕餮是怎樣的神通本領,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是一清二楚的,要論神通強悍,饕餮在十妖中恐怕還能排進前五。但就是這樣的實力,而且還是在自己布置的大陣之中,在饕餮全力隱藏行跡之時,竟然輕輕松松被玄黃給拽了出來!神通高手被人打殘是常有的事,但這么毫無反抗的被人拎出來,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雙方神通境界差距太大了!
玄黃不動聲色之間露了這一手,顯然是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眾妖都在心里暗暗揣測度量,目光漸漸匯聚到了燭九陰身上。燭九陰一甩袖袍,上前一步說道:“玄黃,今日賭陣,不是你與我們之間的賭陣,而是修行人與妖物之間的賭陣……”
玄黃一轉身,沖著燭九:“燭姑娘,在下明白你想說什么。但玄黃也想讓八族諸位前輩明白,我想做成的事,是妖物與人各行其道,不必如此相爭,而能相安于天地之間。這一場牽連百年之斗爭,實在有傷造化生物之美!”
此言一出,沒想到在場四兇四靈上古八族的眾妖卻是同聲驚呼了一聲:“啊!你是母的!”
燭九陰被叫破身份,目光朝著那八妖冷冷一掃,嬌聲一哼,道:“剛才誰說我是母的?”赫然便是一個女子聲音,與之前的深沉冷硬的男子聲音截然不同。
她余威積累之下,八妖一齊縮了縮脖子,沒有一個敢吱聲的,玄黃也是一個措手不及。燭九陰雖然被長發擋住了臉,而且周身籠罩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形成了一種十分玄妙的隔離,讓人的神念無法靠近。但以玄黃諸法不及的境界,天地之間,諸法無忌,一眼就看出了燭九陰乃是陰體女身,但是他也沒想到到燭九陰是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隨口就說了出來。
這時,燭九陰聲音突然又變得深沉冷硬,喝了一聲:“天鏡!”
玄黃正要賠禮道歉,懸掛在烏云之下的天鏡消失,再出現時已在燭九陰身側,是她施法召回了天鏡。天鏡在她周身環繞飛舞,猶如一輪明月隨身。燭九陰不多廢話,揚手一指,天鏡之中射出道道五色神光,擊向玄黃。
五色神光飛出,彩華四射,但凡被光華所照射之處,虛空之中立即開始燃燒起來,仿佛是空氣被這神光所點著了一般,溫度急劇攀升,整個大陣內頓時形成一片火海,數條巨大的火舌從火海中舔出,帶動著整個火海向玄黃卷去!
眾妖眼見心知,這是天鏡中的五色神焰,是天地之間最厲害的陽火,燭九陰直接動用了五色神焰,這就是要開打了,紛紛遁入大陣之中,不見了身影。
眼見道道五色神焰兇猛的撲向自己,玄黃臉色一片平靜,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就這么不閃不避的站立虛空。燭九陰見他如此托大,顯然是沒將自己的神通瞧在眼里,惱怒更甚,催動天鏡,頓時五色神焰形成的火海煽動著熱浪兇猛向前一撲,發出猛烈的爆炸之聲,竄起數百丈,火勢煊天,火海中幾道火舌舔出,隨即整個火海涌至,瞬間就將玄黃吞沒了。
燭九陰不由一愣,這玄黃竟然絲毫不作抵抗,就如此輕易就將玄黃吞沒,她眉間一緊,眼中露出復雜神色,正在猶豫是否要收回神光。突然,一聲更為劇烈的爆炸聲從火海中央響起,沖擊之下讓她神魂一晃,一陣恍惚,燭九陰心道:“不好!”急忙運轉法力,穩定形神,驅動天鏡釋放光華護身,急速往后退去,同時大喝一聲道:“出手!”
隨著爆炸聲響起,火海中央迅速膨脹炸開,無邊的火浪從中央往四周急速襲卷而去,猶如海浪大潮。火海中央露出一片虛空,玄黃身形顯露出來,他不再是站立之姿,而是閉目盤坐虛空之中面目無比莊嚴,長發散開披于身后猶如佛蔭,雙手于胸前結印宣說無比奧妙,周身散發著無量無數金光,猶如金色佛身。
燭九陰見狀,哼了一聲,驅動天鏡照射向四方席卷而出的火海,白光所至,登時火浪凝定半空,不再向四周翻卷,形成一個巨大的火圈,將玄黃包圍其中。而同時天鏡則飛到了火海上空,射出一道光柱,照定玄黃。隨即,天上烏云中降下了紫色神雷,虛空中生出一道道摧山折岳的風罡,十萬大山之力彌天而至,紛紛鎖定端坐莊嚴的玄黃!
八大妖物也出手了!
但奇異的是,神雷卻始終無法劈中玄黃,在他周圍方丈之外不斷消散在虛空之中。這時,烏云之中射出兩道黑光,瞬間進入雷池,正是兩根神器喚物杵。喚物杵一入雷池,便不斷相互撞擊,碰撞激射出無數的紫色神雷,維持雷電不散,在火海中形成一圈雷池困鎖玄黃。
虛空之中又不斷凝聚出無數的細密水珠,遍布整個虛空之內。隨著水珠的不斷涌現,火海似乎被添了油一般,火勢竟然變得更為兇猛了。水火能夠相濟,而更能相助雷電,當第一滴水珠出現在虛空,瞬間便被紫色神雷擊中,隨即傳導牽連,虛空之中的無數水珠竟成了無數水雷,一股滅絕和創生共存的恐怖氣息登時彌漫大陣!
而同時無數青色的風罡從上下兩端不斷灌入,無匹罡風之中,一支金色小箭和青龍忽隱忽現。
大地之上,十萬大山之中窮奇再度立身山巔,神器趕山鞭盤旋環繞在他身側,發出一道道的鞭聲,十萬大山瘋涌奔行,漸漸失去了原本的山川形貌。隨著群山移動產生的一道道的軌跡紛紛顯出金色光芒,流變出一道道玄妙的軌跡,整個十萬大山如在一塊黃金板上挪移,漸漸消散成一團團白色霧氣。這是玄武催動神器地衡到了極致,地理山川散卻凝聚之形,從有相之身,散化為無量地氣。
一時間,虛空之中各種聲聞充斥,風雷激蕩,水火相搏,日行月移,山澤崩毀,八妖紛紛現身在虛空之中,占據八方,沖著玄黃發出各種咆哮嘶吼。太極之陣再度啟動,陰陽雙魚奔行不止,十萬大山消失不見,陣內天地萬物終于融合為一,太極大陣終于進化成了無極大陣!
無終始,無生滅,無邊無際,萬法不行,是謂無極!
燭九陰站立遠處不動,在她身后突然轉出一個身影,籠罩在一團黑氣之中,看不清身形面目,正是從未現身的第十妖,那連玄妙初也無法窺知來歷的妖物。
就在他從燭九陰身后轉出,燭九陰的容貌開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陰郁之氣盡數散去,竟然變成了一個身形玲瓏、面容飽滿的極為可愛的女子!
那妖物突然從燭九陰身后轉出后,一步一步在虛空中向玄黃走去,聲音無比冷硬。原來燭九陰那無比冷硬的聲音,根本就是此妖在說話。
那妖物一身黑氣隨行,緩緩說出了第一句話:“無極陣中,萬法不行,神通亦法,在此陣中,所有人神通皆廢!”
他說完這句,玄黃周身金光淡去。
那妖物繼續邁步,又說了第二句話:“生滅是法,故此陣之中無有生滅!”
隨著他此話一出,十萬大山以及飛禽走獸,蛇蟲鼠蟻,乃至花草樹木,一切生靈瞬間消失。
那人繼續說出了第三句話:“諸相是法,故此陣之中無有諸相!”
此話出口,十萬大山及其中八大妖物乃至烏云、火海、雷池、風罡,包括懸在玄黃頭頂的天鏡、喚物杵、驚聞令等道門法器,一切有形可見之物皆消失一空,所有的光源也一齊暗滅。大陣之中一片黑暗,只剩下了玄黃、燭九陰和這位神秘的第十妖!
此時,一直盤坐不動的玄黃突然睜開眼睛,雙目之中金芒一閃,陡然射出兩道金光,照射虛空之中,卻并不消散,反而形成兩團金光,猶如日月懸掛當空,重新照見他的身軀。
玄黃緩緩站起身來,披散的頭發自行束結成髻,他看著那位不露身形第十位妖物,緩緩向前走出一步,語出驚人:“我知道你是誰,所以在我面前,你無法掩藏!”
話音剛落,那妖物籠罩周身的黑氣突然散去,露出身形,一旁的燭九陰一見那人面目,發出一聲略顯不滿的哼聲,那人竟然與玄黃長得一模一樣!
玄黃卻絲毫不見驚訝,反而十分平靜,他的目光深沉,顯露一種睿智,又說出了第二句話:“造化生物,皆以陽氣成形,但古往今來唯獨有一異數,在天地初開,陰陽乍分之際,以陰氣成形。此異數號稱乃是天地之缺,妖類之祖,便是我眼前的你!”
此言一出,那妖物收住腳步,站立虛空黑袍飄灑,如淵渟岳峙,他的聲音依舊冷硬,道:“玄妙初的推命術號稱天機無雙,也無法窺探本座。但想來,也只有你能知本座來歷!”
玄黃也是停住腳步,一派悠閑自在,他的語氣依舊輕松,道:“晚輩原本還不能確定,但適才一見前輩從當代地妖身后現身,晚輩便確定無疑了。陰陽之道,陽主陰從,陽變陰合。前輩既然是陰氣成形,便不可能有自己的面目,會隨著所見而改換面目。前輩我一模一樣的面容,那就肯定了前輩的身份——天妖蚩尤!”
仿佛是為了證明玄黃的話,天妖蚩尤轉身看了燭九陰一眼,果然他的面目隨即發生變化,變成了燭九陰的樣子,長發及腰,嬌俏可人,圓圓臉蛋的有著兩團酡紅。燭九陰惱怒道:“誰讓你變成我的樣子!”
蚩尤并不理會,目光中生出一絲的嘲諷,轉身用目光鎖住玄黃,對著玄黃,他的面容再度變成玄黃的樣子,淡淡道:“不是天地雙妖合作,如何成就無極大陣!小子,你雖是諸法不及的境界,此陣卻有毀天滅地之能,你可知道,本座接下去要做什么?”
玄黃想也不想,迎上那道目光,道:“天妖前輩接下去要做什么,晚輩一清二楚!但是晚輩在想什么,前輩你可知道嗎?”
他說此話時,臉色一片平靜,眼中透露出一種瀟灑和自信。蚩尤皺起眉頭,道:“你要做什么,本座并不關心。本座剛才聽聞,你說這場人妖之戰已經持續百年,這話卻是大大錯了。人妖之戰,從彼此誕生之日便已經注定,自人類所謂佛祖和道祖這兩個老禿驢和老雜毛成道之日,便已經開始,期間又何止百年!”
玄黃搖搖頭道:“前輩說出這樣的話,難怪上古八族等洪荒異種無法入修行劫而成就超脫,但憑神通再強,也終究不得長生久視之道,始終輪回六道,披毛戴角。天地衍化不息,為何妖類停滯不前呢?”
蚩尤面露輕蔑之色:“小子,你是要教訓本座嗎?那些所謂的修行人以人身為貴,以披毛戴角的獸類妖物為賤。豈不知天地之道,生萬物而盜萬物,相生相殺,乃能持久。所謂輪回,亦是長生;所謂生滅,即是長久。天地雙妖、四兇四圣本自混沌而出,得天地創生之本源,我等才是天道!”
玄黃聞言,嘆了口道:“聽前輩之說,便知前輩已知所來由,而不知所向往。前輩既然有所未見,晚輩自當有所勸諫。教訓豈敢,但晚輩親上佛山道海,得見佛祖所留三十二身相,以及道祖所傳太上玄妙經,才知妖類之所不足,前輩既然攻破佛山道海,想必已得此二種法訣,何不取之一觀?”
玄黃如此直言不諱,蚩尤面色頓時一冷,陰沉的可怕,他冷冷一笑,語帶譏諷道:小子,你口口聲聲佛道,你可知道此刻千里之外的玄妙初和曇華藏,這佛道之中神通最強兩人,你的兩位好師尊,盯著這座大陣,他們又在盤算什么?”
玄黃尚未回應,一旁的燭九陰插話道:“玄黃,天妖剛才已說了,這次賭陣,是修行人與妖物之間的事,不是你與我等十妖。這你可想清楚了嗎?”
玄黃掃視了天地雙妖一眼,卻不再答話,反而將目光移開,似乎穿透了這座大陣,望向極遠處,他說了一番話,好像是在說給面前的蚩尤,卻更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道:“前輩有前輩的盤算,佛道也有佛道的目的,而玄黃也有玄黃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要做的事,這就是天地之間吧!不過,在看到你的一刻,我發現我之前的想法還是不夠好。原本我覺得做兩件事就夠了,但現在我覺得有必要再做一件事,只有做了這件事,才能讓天地之間得到安寧,只是該用什么辦法呢?……”說到最后,目光中流露思考之色。
蚩尤眼中閃過一絲冷酷,道:“小子冥頑不靈!諸法不及,無法可殺!本座雖然無法滅了你的在世之緣,但道門八件神器合力一擊,卻可以毀天滅地,卻可以讓你從此無法再入世間!屆時本座再去殺了玄妙初和曇華藏,佛山毀,道海滅,人間還有誰能擋住妖族的腳步。從此,天地之間唯有妖族縱橫馳騁!”
蚩尤這一番狂言說出,玄黃卻似乎沒有聽見一般,仍舊低頭苦思,反倒是一旁的燭九陰心知蚩尤的心思,臉色忽然煞白,急道:“蚩尤,玄黃是……”
蚩尤眼見玄黃無視自己,更是惱怒,猛然一喝燭九陰,威勢無匹:“住嘴!他是誰,我比你更清楚。”接著一轉身,長發怒飛,沖玄黃喝道:“小子,本座給你最好一個機會,你究竟可愿臣服于本座,還是愿意在此陣中形神俱滅!”
就在蚩尤一聲喝出,無極陣中隱隱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燭九陰身為半個陣主,自然清晰感應到了這一絲難以察覺的變化。她驚駭的發現,蚩尤已經讓藏身無極大陣的八妖催動了道門神器,原來他根本不想招攬玄黃,只是拖延時間發動這毀天滅地的一擊!而玄黃似乎還在只顧自己發呆想著什么,根本未察覺到這一切。
燭九陰驚呼一聲,便要瞬移到玄黃那邊,卻發現自己仍舊在原地,這才想起無極陣中不存一法,任何神通都無法施展。她心里一急,想要出聲提醒玄黃,一旁的蚩尤似乎早就察覺,側身一步,整個人擋在她前面,她往兩側轉出,卻發現蚩尤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將自己困住了,眼前永遠是蚩尤那片黑色的背影擋著,讓她看不見玄黃的所在!
就在燭九陰萬分焦急之際,陣中的道門八件神器蓄勢已畢,無極大陣猛然一止,她的心猛然一緊,停止了跳動,驚駭寫滿了她圓潤的臉蛋。剎那間,好似天地萬物都屏住了聲息,歸于一種深淵般的寂靜之中,毀天滅地開始了!
此時,玄黃忽然一抬頭,嘴角露出了笑意,他的聲音活潑,帶著一絲孩童般的興奮,道:“想到了,就像那些菜園子為了擋住來偷吃的雞鴨一樣,我應該去種一道籬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