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反應也不慢,反問道:“你們那些失主把錢給你的時候,可不大自愿,說不定逮著了要請你們一頓落牙飯。我們這些施主給我錢的時候,可是心甘情愿的,撞見了我們在眼前,還得磕頭謝謝呢。你說,我們算是一伙兒的嗎?”
唐小九道:“哎呀,果然是聰明人啊,不過我是個老實人,嘴巴笨,說不到你那樣好!”
明空笑著道:“你老實嗎?”
唐小九一臉真誠:“你看我老實嗎?”
明空一摸鼻子,道:“你嗎?看著老實,要是不看著,那就天知道嘍!”
心兒聽了半天,卻沒有如陸正想的那般笑出聲來,反而眨著眼睛問道:“小哥哥,什么是施主,失主又是什么?”
心兒一直就在修行界,不是人間長大的。要跟他解釋這個笑話,還真是有些麻煩,恐怕陸正還得把自己的副業給解釋解釋。正當他抓破頭皮不知道怎么說,樂中平和李儀兩人同時到來,告訴他苦行僧八苦和尚已經離開了。
說完這個消息,樂先生道:“陸正,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先把身上的毒治好了。大和尚說了,他還會來看你的。”
心兒在一旁吃了一驚,問道:“樂叔叔,小哥哥他中了什么毒?”一邊從腰間掏出個小繡袋,從里面拿出一個紫色的珠子,遞給陸正道:“小哥哥你別害怕,心兒這兒有一顆紫髓珠,媽媽說是只要帶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的,你趕快收好。”
隨著心兒將紫髓珠掏出來,空氣中登時散發著一股奇異的香味,沁人心脾,讓人神清氣爽。陸正見心兒手中托著的一顆拇指大小的紫色珠子,不時有紫光流轉,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安靜凝神的氣息。就在心兒將珠子遞過來一會兒,他便感覺渾身一片清涼,身體有一種安寧的感覺。
陸正知道是一件了不起的寶貝,但聽心兒所說,看樣子是她媽媽給他防身用的,自然不會去拿,便沖她搖了搖頭。苦行僧跟他不告而別,讓他原本的開心的心情一掃而空,心里失落的很,臉上的神情也黯然起來。
一旁的李儀道:“心兒,將你的紫髓珠收好,它對陸正沒有效用。再說了,你母親給你的東西,怎么可以隨意借人,這可不合禮數。”他心里十分詫異,這兩孩子見面才幾個時辰的功夫,竟然好成這樣了。心兒這小丫頭平時最寶貝她媽媽給她的東西,為了陸正居然就毫不猶豫的拿出來了,不由嘖嘖稱奇。
陸正一心想著苦行僧,他不敢跟李儀說話,對著樂中平,怯生生的叫了一聲,道:“樂先生,大和尚說要收我做徒弟的,讓我想好了就跟他說。我現在想好了,他怎么就走了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氣了?”
樂先生見他聽說苦行僧走了,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似乎快要哭出來,卻是強行忍住了,眼中還有些幽怨,顯然是沒想到苦行僧會這樣突然離開。苦行僧一路照顧他前來,可想而知,定然是讓這孤苦無依的孩子對他有極深的感情,便上前拍了拍陸正的肩膀道:“陸正,大和尚不是不告而別,而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刻趕回白虎寺。我不是說了嗎,他會來看你的。到時候啊,你身上的毒就已經好了,而且即便他不來,到時候我就帶你去白虎寺找他。”
樂先生說話溫和親切,陸正點點頭,但心情卻是仍舊低落的很,連苦行僧也是不說一聲就離他而去,把他隨意的丟在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丟給了陌生人,一時間讓他覺得自己孤單無比,想要放聲痛哭一場,卻礙于在場還有心兒等人,只好默默忍著。他這時候不想站在眾人眼前,于是低著頭轉身走開。不料剛邁出幾步,心口涌起一陣悶痛,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便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就在陸正倒下的剎那,樂先生身形在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候已經抱住了陸正,他瞅了一眼陸正臉色,對李儀道:“七情攻心,他的陰毒發作了,快!”說完,抱起陸正,三兩步過了木橋,進入天圓地方閣中。
就在樂先生抱著陸正進入的剎那,就在房間的中央出現了一張方竹榻,同時四根柱子之間有四面竹簾一齊垂下,擋住了四方吹入的風。這天圓地方閣也不知有何等玄妙,似乎可以隨心所欲變化萬物。
心兒眼見小哥哥暈倒,急得小臉煞白,也趕緊跟著跑了進去,卻被李儀攔住。李儀面無表情道:“事忌妄為,妄為失禮。有樂叔叔和老師在,這時候你不該去驚擾,罰你回房習字靜心!”
心兒著急道:“可是,我想去看看小哥哥……”話未說完,李儀的臉色一沉,心兒見老師發火,不敢再說下去了。
李儀喝道:“處事之禮,當養敬心,勿以情勝于理,放肆沖動。情緒沖動最壞事,都忘記了嗎?”
心兒被這一喝,鼻子一酸,眼淚便在眼眶里打轉,差點就落下來了,含著淚行了一禮才回去自己房間了,一路上不停的回頭望向天圓地方閣。
李儀不去理她,揚袖一轉身,不見身形動作,已經身處天圓地方閣內,顯然是心中焦急,連走那幾步都省下了。他一進閣中,正看見一道金光鉆入陸正的眉心消失不見,樂中平放下陸正的手腕,手中正拿著那塊玉佩。
李儀脫口而出:“果然是六龍佩,跟圣宗說的一模一樣,這孩子怎么樣?”
樂中平微微一皺眉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李儀吃了一驚,以他對樂中平的能耐的了解,難得看見樂中平出現這樣的神色,追問道:“怎么,情況很不好嗎,連你也沒辦法?”
樂中平先嘆了口氣,道:“他所中的并不是簡單的蛇妖陰毒!我正奇怪,若是普通蛇妖的陰毒,怎么會激發六龍佩感應護主!”
李儀又是一驚道:“不是蛇妖陰毒,那是什么毒,連你也沒辦法嗎?”
樂中平卻不答話,伸手虛抓,又是從虛空中抓出一壺酒,大大喝了幾口。
李儀面露不悅,皺眉道:“這個時候,你不該喝酒。”
樂中平聞言,卻是直接將酒瓶遞了過去,道:“你也想來一口?”
李儀不去理他這樣無賴,自己過去拉起陸正的一只手,閉目凝神,不一會兒,突然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失聲道:“六識衰變!不對!這不只是陰毒,是他!”
李儀探察陸正中毒狀況,自然也發現他體內有六個霧蒙蒙的氣團,分別盤踞在他的心、肝、脾、肺、腎以及眉心,呈漩渦狀緩緩轉動,并有絲絲縷縷連接著臟器。而此時這六個氣團顏色早已各不相同,心臟處是紅色,肝臟處是青色,肺臟是白色,腎臟處是黑色,脾臟處是黃色,眉心處的氣團本身透明無色,但隨著氣團的轉動,依次不停的變幻成紅白黑青黃五種色彩。
苦行僧不知道這些氣團意味著什么,但李儀卻熟知人身變化之理,深知心肝脾肺腎合稱五臟,皆為人身神氣凝聚之所,各有靈神所居,乃是肉身運轉之關鍵。
所謂肝開竅于目,成就視覺靈明,這樣人方能視物;心開竅于耳,成就聽覺靈明,人方能聽聲;以此類推,脾開竅于口,人能飲食運化;肺開竅于鼻,人能呼吸以息;腎開竅于耳,人方得聞聽見世間萬物動作聲響;而意識存于泥丸,是人一身之靈明主宰浮現,由此每個人才有自我,得以區分自我以及他人。因此這六處便是六識所在,是人主宰自身乃至與天地萬物溝通往來的通道。
而此時盤踞在陸正六識處的氣團并非蛇妖的陰毒之氣,而是蛇妖的陰毒之氣進入陸正身體之后,陰陽相戰,將原本在五臟之中的神氣給逼了出來。五臟都是神氣凝聚而成,此時卻因為陰毒造成了神氣散離的現象,因此對應的陸正的眼耳鼻舌身意的種種功能也相繼衰退,眼不能視,舌不能言等等,而隨著神氣散離越來越嚴重,那六個氣團漩渦將旋轉的越來越快,將導致五臟神氣完全散離。最糟糕的的情況,就是最終意識散離,陸正成為活死人。這就是李儀所言的六識衰變。
但陸正現在的情形卻是被六龍佩散出的元氣護住了心脈,與那陰毒形成平衡,短時間內并未因為神氣衰變而亡,反而因六識衰弱,心變得十分靈明,觸發了小神通。這與佛道修行中需要斷絕六識影響的靜坐、存神、觀想等法門有著類似的效果。
普通的蛇妖陰毒自然萬萬不可能造成這樣的情況,五臟本就是神氣凝聚,百邪不侵,一般的蛇妖陰毒往往是先侵入了經脈、同化血液,發生蛻變,然后才能隨血入臟器之中,慢慢完全入侵五臟,令其毒變后失去功能,便能使人死亡,但絕不可能造成神氣分離。而以李儀的見識,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能夠造成神氣分離的陰毒,唯有六識陰毒,這也讓他想起了一個久遠之前的面孔!
想到那人,李儀心中萬念涌動,腦海中不禁想起了關于那個面孔的許多往事,一時有些發呆。樂中平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悄悄將酒瓶遞了過去,這次李儀卻接了過去,一仰頭,喝了一大口。他喝酒卻是十分斯文,不像樂先生那樣連酒水都流到脖子上。
樂中平目視陸正,緩緩道:“不見得是他,但必是他留下的東西。他雖然不擅測算天機之術,但若論心機深沉、深謀遠慮,又有誰比得上他?如果說他沒有后手,我是一萬個不信的。你跟他的交情比誰都深,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李儀苦笑道:“他當年有一件法器,雖然不是神器,卻是來自巫山,奧妙非常,能寄托他一絲本命元靈,名為六識珠。”
樂中平嘆息道:“巫山靈地?那就是了!相信應該是這顆珠子落到了那蛇妖手中,為他所用,因此那蛇妖的陰毒才起了變化,成了現在陸正身上的六識陰毒。陰陽相克,如此至陰之毒,才會激發陸正身上的至陽的六龍佩。”說著,將手中的玉佩遞給了李儀 李儀結果玉佩,仔細看了看,重新放回陸正的身上,面色冷峻,道:“若真是如此,那蛇妖和那六識珠之間,只怕是那蛇妖被那珠子所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