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氣氛一時有些異樣。心兒覺得有些害羞,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爬上心頭。她鬧不清自己這是怎么了,因而低著頭一直不敢看陸正的眼睛,心里像藏了一頭小鹿,不斷地要撞出來。
猶豫了一會兒,心兒正鼓起勇氣要說話,卻聽陸正突然大聲道:“啊,哈……心兒,小哥哥跟你開玩笑呢!那個……我猜到了,你說的我見過的十大神通高手之一,難道是明月山上的那個白衣人嗎?對不對啊!”
原來陸正開始也是傻傻的看見心兒一頭烏黑的發絲柔順的貼在她的臉頰,這么看過去,還能看見心兒的眼睛上些許睫毛。但隨即見心兒久久都沒回答自己,心神一震,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怎么就突然說出這個話來,登時也覺得十分難為情。于是趕緊打個哈哈,轉回剛才的話題。
心兒一愣,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絲淡淡的失望,不易察覺卻已經觸動了她的心思,讓她無端生出一絲懊惱,這個小哥哥怎么那么傻乎乎呢,她心里一陣別捏,扁起小嘴,略帶嗔怪的叫了一聲:“小哥哥!……”
“怎……怎么啦?”陸正聽得語氣不善,難道心兒因為自己那句話生氣了?這可怎么辦呢,他心里一下子緊張無比,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
心兒卻不答話,卻是睜大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陸正來,一時嗔怒,一時埋怨,眼神變化了好幾次。
陸正被盯得心里直發虛,感覺自己渾身都長出了毛,后退一步,問道:“心兒,你這么看著我干嘛,我身上沾著草葉了嗎?”說著,避開心兒的目光,側轉身子提起自己的衣袖,裝作察看起是不是真的有草葉來。
心兒見他這番滑稽,忽然心中羞惱一掃而空,咯咯直笑道:“小哥哥你就別找什么草葉子啦,你那草葉子是從心里長出來的!你在衣服上怎么找的到?”
陸正聽出心兒是在取笑自己心里長草,是個草包,靈機一動,捂著心口,一臉緊張道:“是啊是啊,我的心兒長草了,還長了好多草呢這可怎么得了!”他又將這番取笑原樣甩了回去。
心兒哪里聽不出他的意思,當下哼了一聲,卻又不好拆穿,否則豈不是變成自己先罵人,一跺腳,道:“小哥哥,你的身上哪有什么草,你身上沒有,尤其是心兒也沒有。我剛才看你,可不是在看什么草葉。我呀,是在看小哥哥今天是怎么變的那么聰明了呢,一下子就猜中了!真是好奇怪哦?你說的沒錯,明月山上的象帝先前輩就是在十大神通高手之一,排行第三呢!”
這也算是聰明嗎?自己進入修行界所見攏共就那么幾個人,如果不是明月山上的那人,總不可能是那個山水劍宗的厚臉皮老頭吧?心兒分明還在偷偷笑話自己,不過幸好看來心兒沒有介意剛才的事情,陸正先暗暗先松了口氣,決定不與心兒爭辯,繼續道:“象帝先?這個名字可真是好威風啊!我聽大和尚說過,他是道門的高人。那個不才子也是道門,名字叫做荒未央,聽著也是很了不起!”
他主動轉移了話題,哪知心兒根本沒打算放過他,鼻子一翹,道:“小哥哥,你夸別人的名字那么起勁。那心兒問你哦,你覺得是風琳比較好聽呢,還是云琳你更喜歡呢?”
陸正一聽,頓時大感頭痛,想說什么話都被噎住了。心兒真是夠刁鉆古怪的,風是她的父姓,云是她的母姓。這句話問出來,豈不是等于問了陸正,到底是她的父親好呢,還是她的母親好?這樣的問題分明是無論怎么回答都是錯啊!即便是說兩個都好,那心兒肯定也是沖自己丟個白眼,說自己敷衍啊!
眼見陸正被自己難住,一臉焦急的樣子,心兒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小哥哥,你倒是快說啊,到底是哪個好啊!”
陸正一急,道:“兩個名字一個是你爹爹給你的,一個是你媽媽給你的,當然都是很好的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說哪個比較好。但我平時都叫你心兒,習慣了叫你心兒,也喜歡叫你心兒,我覺得不管怎么說,在我這里就是心兒好。”
這番話聽來頗有些弦外之音,心兒聽得一喜,嘴唇一抿,含羞道:“真的呀?”
陸正連連點頭,認真舉起手道:“我發誓!”
心兒聲音忽然變得又輕又柔,道:“誰要你發誓了,這種事有什么好發誓的。不過是我逗你說著玩呢,真是個傻哥哥。”一邊說,一邊揉著自己的發辮,聘聘婷婷的轉過身去。
陸正不明白心兒怎么突然轉過去了,見心兒似乎不再追問自己哪個名字好,便趕緊岔開話道:“那位象帝先前輩能夠讓一整座山都飛在天上,這可真是了不起,真是驚世駭俗的大神通呢!難怪能夠排名第三,那排在前面的兩位是誰呢?”
心兒轉過身來,道:“小哥哥,你說說,修行界還有誰能排在前面呢?”
陸正正想自己對修行界又不熟悉,怎么可能會知道,但突然想起苦行僧跟自己說過的修行界中佛山道海的一些事,道:“我想到了,佛山道海,排在第一第二一定是佛山和道海的高人,莫非是佛山的世間尊和道海的忘情天?”
心兒道:“沒錯,小哥哥,你說對啦,這一代的道海忘情天名字叫做滌玄覽,佛山的世間尊叫做蓮華不滅,不過以他們的地位,自然沒有人會直接叫他們的名字,只會稱呼他們為滌玄天和蓮華尊。”她的父母都是道門弟子,說話時不自覺就講道門放在前面。
“滌玄天,蓮華尊?”陸正默默念著這兩個名字,道:“其實仔細想一想,佛山道海是修行兩大源流,那么第一和第二是這兩位高人,也是理所當然。心兒,那他們兩人到底是誰排在第一,誰排在第二呢?”
心兒搖搖頭道:“小哥哥,你錯啦,他們都是排在第二,不分先后的。”
陸正:“并列第二,不分先后?這又是為什么呢?”
心兒笑道:“小哥哥你想啊,以他們兩個人的地位,如果你是個道門的弟子,見到佛門的世間尊排在自家忘情天的前面,你會不會不服氣啊?或者反過來,假如你是個佛門弟子,見到道門的忘情天排在自家世間尊前面,你又會怎么想呢?”
陸正一愣,道:“這有什么好想的,自然是比一比誰的神通高強,誰就排在前面啊!”
心兒笑著道:“傻哥哥,你覺得以他們兩個人的身份,還會在一起打架不成嗎?更不要說會為了爭奪一個什么排名去打架?你把他們當做小孩子啊。何況他們各自修煉佛道最高的神通道法,真要打起來,那可不知道是怎么樣的驚天動地的場面了!而且難道說歷代忘情天和世間尊都要打一架嗎?所以心兒之前就說了,這個什么十大高手,不知道是哪個人胡謅出來的,根本算不得數。”
陸正聽得恍然大悟,想想也是,即便是自己也一定不會為了一個什么排名去打架,更何況那種高人呢?自己真是天真,看待事物還不如心兒透徹。他佩服道:“心兒,你真是厲害,連這些道理都想的明白,我就可大大不如你,光是些小孩子的想法。”
心兒剛才那句‘你把他們當做小孩子啊’其實也是暗暗取笑陸正,她嘴上說的是這句,但心里想的卻是,‘你把他們當做像你一樣的小孩子啊’。但沒想到陸正居然完全沒有挺出來自己語氣中的含義,反而還自己來承認自己光是小孩子的想法,到讓心兒這點小心思失了空,道:“心兒可沒有那么聰明,這些都是爹爹跟我說的呢。我那時候還小,但卻記住而來爹爹的話,所以就跟小哥哥這么說了。”
就在兩人正聊著的時候,在日月廬千里之外。白云之上,有四個人立身云端正在說話。四人中有兩個乃是一起的,因此四個人卻站了三方,形成一個兩兩對峙的三角局面。
只見左側一邊乃是一個老道,白發白須,手持銀絲拂塵,銀色發絲梳理得一絲不亂梳成發髻,上面插著一個碧綠的龍形玉簪。而與他遙遙相對的卻是一個披著鮮紅法衣的中年僧人,濃眉大眼,面目剛毅,正低眉合十。
二人正是滌玄覽和蓮華不滅,兩人一個仙風道骨,一個法相莊嚴,只不過仔細看去就會發現滌玄覽身邊正有一根銀絲飄落,不知是他的發絲還是他拂塵上的銀絲。而那邊蓮華不滅的鮮紅色法袍上則不知怎么缺了一角。真不知道世上有什么樣的人,能讓兩人都微微吃了一虧!
而居中站著的兩人,一人身穿青色衣袍,三縷長須,不茍言笑,一臉肅然之色。身旁的一人則是正好相反,一臉精神,眉眼帶笑,一頭長發披散被一根紅繩扎起,偶有幾縷沒有被扎住的正隨著一身白袍飛舞,正是李儀和樂中平。
兩人身上倒是并沒有什么異樣,只是樂先生看見了滌玄覽身上那一根銀絲飄落和蓮華不滅身上的法袍缺角,卻是緊緊皺起了眉頭,道:“這可大大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