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虛笑道:“師侄,這間木屋可是這片山谷里位置最好的一間。臨水向陽,又處地靈之氣回旋滋養之地,與你形氣交感,對靜坐行功十分有利。這幾片水田也都是最肥沃的,收成比一般的田要多一倍,更別說那些山上的貧瘠之地了。怎么樣?師叔對你不錯吧!”
陸正行禮道:“多謝師叔照顧。”當下推門走進木屋一看,屋子不大,差不多只有日月廬中的曲直亭大小,而且四面空空蕩蕩,只在墻角鋪了一張草席,草席上面放著一個蒲團,另外一個角落里則放著一個大木頭箱子,上面放著一口鍋,除此之外,竟是什么也沒有。
慎虛見陸正面有疑色,呵呵笑道:“師侄,這里條件確實簡陋了些,自然比不得你家中。不過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眼下雖然清苦些,但只要你熬出頭、上了九重天,日子自然就不一樣啦。更何況你是由掌門親點的弟子,由師叔親自將你送到這兒,嘖嘖,豈是那些野小子能比的。”
陸正見他說話頗有些討好之意,卻謹守李儀所教處事之禮,對這種諂諛討好之言,只是靜默不語。慎虛見陸正對自己不冷不熱,矜持的很,更確認陸正是出自某個修行世家,于是,他笑瞇瞇湊過到陸正身邊壓低聲音道:“師侄啊,師叔問你個事。”
陸正稍后退了一步,行禮道:“師叔盡管問。”
慎虛對陸正這樣恭謹的態度很是滿意,道:“師叔想問的是,你是出自修行界哪一個世家啊?”
陸正搖搖頭道:“回稟師叔,我并非出自什么修行世家。”
慎虛‘哦’的一聲:“那是令尊與我天宗掌門是舊識?”
陸正道:“不敢隱瞞師叔,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呢?”
慎虛眉頭一皺,臉色微變,心中詫異道,那怎么這小子竟然得掌門親自指派師兄做他師父,還由師叔親自送他到不及天來,莫非他是天資過人,根骨極佳?還是不過是因緣湊巧,其實這小子沒多大背景,想到這里心里卻是微微著惱,暗想剛才一番殷勤是不是貼到爛泥地里去啦。他心中正盤算時,忽聽陸正道:“是日月廬中的樂先生將我送來天宗的!”
慎虛聽得‘日月廬’‘樂先生’這幾個字,耳朵好似被針扎了一下,登時豎起,從耳朵到腮幫子一齊熱乎了起來,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抖,道:“師侄,你,你剛才說的是日月廬?是日月廬里的樂前輩?”
慎虛豈能不知日月廬中‘通神二圣’日月兩先生,那可是十大神通高手中的人物,而是是脫天三境中的人物,排名尤在掌門淵無咎的前面,威名赫赫,如雷貫耳。平日里都是只聞其名,哪里見過真身,對他來說,那就是神仙一流的人物。
陸正見他肥嘟嘟的臉上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說不出的滑稽,心里暗自一嘆,面上卻不動聲色,也睜大眼睛,裝作天真之狀,點點頭道:“沒錯呀,我之前中了毒,就是樂先生費了老大的力氣把我治好的。”
慎虛聽得這話,眼珠子又瞪得更圓了幾分,忍不住道:“還是費了老大的力氣把你治好的?”
“嗯,當時就在元臺之上,掌門和幾位師伯祖、師叔祖都在場呢,師叔到時候找師祖一問便知道我沒騙你啦。”陸正一邊說著,一邊心道,這種人還是先嚇唬住了好,以免日后無端受他閑氣,反而耽誤自己學習神通。
慎虛聽得這話,哪里還有任何懷疑,當下趕緊道:“師叔怎么會不相信你說的話呢,咱們這是什么樣的關系。……哎呀,我早看出師侄一身貴氣,來歷不凡,只是沒想到竟然是這么了不起的來頭,師叔差點被你嚇一跳呢,哈哈哈。”
他口里哈哈的笑著,心里登時覺得自己剛才那一番殷勤果然是有先見之明,更是暗暗后悔似乎剛才那幾句話是不是有些教訓的口吻,會不會讓陸正覺得自己不夠關心他,似乎還可以再委婉些。正打算哄上幾句,忽聽見木屋外有人道:“慎虛可在?”
慎虛一聽,道:“師侄,你師父來啦。”當下應了一聲道:“是師兄嗎?我這就帶陸正師侄出來。”一邊喊著,一邊上去推開了門,道:“師侄,咱們出去吧。”
陸正見師叔竟然為自己把著門,哪里肯出去,慎虛推讓了半天,見陸正堅持依舊,又好話不停,說陸正尊師重道,不愧是日月廬中出來的人物云云。
陸正自不理會這樣的閑話,走出木屋便見一人身形瘦長,身穿白色云袍,頭戴升仙冠,正背對著自己站在一棵柳樹下。一旁的慎虛連使眼色,沖陸正猛點頭,意思是這就是他的師兄,陸正的師父。
雖然從沒見過面,而且一見面就給了自己一個后腦勺,但師徒名分已定,陸正也不敢馬虎,當即上前行跪拜之禮道:“弟子陸正,敢問尊前可是師尊破虛真人親至嗎?”
“我就是破虛,你就是陸正嗎?”隨著一聲問話,那人轉過身來,迎上陸正的目光。陸正只覺得他一雙眼睛奇亮無比,沖自己看過來的時候,好似兩道神光掃過來,陸正掃了一眼,便趕緊低下頭去,只覺自己這個師父劍眉軒昂,神目如電,眉心長著一顆細細的朱砂痣。
陸正大聲應道:“啟稟師尊,正是弟子陸正。”
破虛真人微微點頭,道:“嗯,進退有度,應對有節,不錯不錯。但這一聲‘師尊’卻不忙開口,雖然掌門有命讓我做你傳法之師,但若你通不過溪山靈谷的考驗,說明你我也并無師徒之緣,一切也是免談,你知道嗎?”
陸正道:“敢問真人,溪山靈谷的考驗所指的是什么?”他聽見破虛真人不讓他叫師尊,便當即改口稱對方真人。道門之中,需得修行有成,方可稱為真人。
破虛真人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慎虛,慎虛忙道:“師兄來得快,師弟還沒來得及對陸正講解溪山靈谷的規矩呢!”
破虛真人道:“既然如此,那你一會兒對他詳細講清楚。”又對陸正道:“希望一年之內,你便能走出這不及天,屆時你我才有相見之機,師徒之緣。”說完,便當即飛天而去,不多一句廢話。
慎虛有趕緊大喊道:“師兄慢走!”眼見的破虛真人飛得遠了,這才轉過身對陸正道:“師侄啊,我這師兄脾氣雖大,有些不近人情,但神通卻是虛字輩中最高的。他的御天訣已經修到第六層玉霄天啦,不像我還在第一重神霄天里打滾。你能拜他為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到時候千萬別忘了我這個師叔啊!”
陸正笑道:“師叔說笑了,不知道剛才真人說的這溪山靈谷的考驗是什么意思呢?”
慎虛呵呵一笑,道:“師侄剛才一路上可見到牛了嗎?”
陸正道:“就是那些少年手里牽著的那些牛嗎?”
慎虛點頭道:“不錯不錯,就是那些牛兒,你可看出那些牛兒有些特別之處嗎?”
陸正想了想,道:“別的到沒看出來,就是覺得這些牛有的只有一根尾巴是白的,有的則白了一個身子,剩下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倒是十分有趣。”
慎虛神秘一笑道:“師侄啊,你以為這些牛是天生就是這樣嗎?我告訴你,那些牛原本一頭頭都是黑色的,且是通體漆黑,連一根白毛都沒有。你現在看見那有的尾巴白了,有的一個屁股白了,有的整個身子白了,這都是那些個記名弟子花上幾年的功夫養出來的!這就是溪山靈谷的考驗——牧牛!”
把黑牛調教成白牛?陸正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解道:“師叔,這黑牛也能養成白牛嗎?”
慎虛晃著大腦袋,得意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種牛可是我天宗溪山靈谷特有,體型巨大,渾身漆黑,力大無窮,其性桀驁不馴,暴躁易怒,稍不如意就要發狂發瘋,亂跑亂叫,恣意咆哮。但如果你能馴服它一點,它身上的黑色就會消退一點,先從尾巴開始,最后到腦袋,一點一點的變成白色。你剛才看見那些牛為什么有些白了尾巴,有些剩下一個牛頭是黑的,就是這個緣故。”
陸正聽得這樣的奇事,忍不住問道:“師叔,那馴服這樣一頭牛,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呢?”
慎虛咧著嘴道:“這可就因人而異啦,少則一年,多則幾年,其中就看出個人資質不同啦。而且這牛力氣極大,頭角崢嶸,若是一不小心被它用牛角挑破肚子,可就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哦!”
剛才破虛真人離開之前對自己說希望能在一年之內見到他,意思就是希望自己在一年之內將牛馴化。陸正剛才還在覺得怎么要一年這么久,現在倒覺得一年時間十分緊迫了,他立即想到自己曾經馴服過小白的事,這么說起來自己至少還算有些經驗,不至于手忙腳亂。只是不知這牛到底有多不聽話,是不是能用馴服小白的法子馴服它,一時回憶起自己如何馴服小白的事來。
慎虛見陸正出神,以為他被嚇呆了,立即上前拍怕他的肩膀,趁機賣好道:“哈哈,當然啦,你也不必擔心,這不是還有師叔在嘛!師叔在這兒就是專門負責救護這谷中這些記名弟子,免得他們為牛所傷。”
陸正當即連聲道謝,又聽慎虛道:“不過你放心,牧牛之前,師叔還會傳你兩套功夫,一套是鍛煉筋骨之法,能讓你身體變得強壯起來,否則以你現在的氣力可根本牽不動那牛哇!哈哈,還有一套是調息入定的靜功,這一動一靜兩套功法,便是天宗修行之基本。”
陸正心道,這兩套功夫應該是每個弟子在牧牛之前都會被傳授的吧,想必跟牧牛有著極大的關系,現在聽他說起來,倒好像是他專門照顧自己一般。想了想,問道:“師叔,您的意思就是說,什么時候我能將黑牛馴化為了白牛,什么時候我就通過了考驗,就可以正式去跟真人學習御天訣了是嗎?”
慎虛點頭道:“師侄真是聰明,只不過這牧牛一項可未必有你想得那么簡單,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辦法將牛馴化。一般用個一年半載能夠白一條尾巴,便算是快的了。要不怎么管這溪山靈谷叫做不及天呢?凡人登天,何其難哉!在這天宗也是一樣,出不了溪山靈谷,就只不過是記名弟子,只有出了這山谷,才算是登天化龍哩!”
當下,陸正又向慎虛細細問了一些牧牛的關竅,慎虛有心討好這個來歷不凡的師侄,當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講了起來,但是其中大半都是套近乎的說辭,要么就是明里暗里打聽日月廬中的事情,陸正也只有硬著頭皮聽著,好歹問清了一些狀況。
隨后,慎虛又指著那一塊塊水田告訴陸正,除了牧牛之外,另一項重要的事情便是種田。這倒不是什么考驗,而是溪山靈谷內的記名弟子必須自己種出糧食來喂飽自己,剛入谷的弟子,溪山靈谷只提供稻子成熟前三個月的口糧,就放在木屋內的木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