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慎虛從身后拿出的不是別的,竟是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來,當即驚呼道:“師叔,你要做什么?”
慎虛不答,翻動手中的寶劍,凄然道:“師妹,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你不轉過來,就是告訴我,你的心里面從來就沒有過我——————你應該認得我手里這把劍,這就是你的玲瓏劍。當初曾被那妖怪奪走,我以為從此就失落啦,沒想到又被你帶了回來。我當年從你手里騙過來,用它挑斷了你的手臂,今天師兄就用它來賠你一條命吧!”說著,把劍一橫,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陸正早就注意他的舉動,見此情景,急忙大喝一聲:“師叔,不可!”身子搶出,扯住慎虛的手臂。
這時,靈虛終于開口道:“陸正,不必攔他!”語氣平淡,連一絲驚訝都沒有。
慎虛正把寶劍架在脖子上,聞言撇開陸正的雙手,慘然道:“師妹,你真的如此絕情?”
陸正也覺得靈虛師叔這話有些不近人情,隱隱帶怒道:“師叔,為什么攔住我!”
靈虛雖然開口,但仍舊沒有轉身,就這么沖著身后淡然道:“他要真想自盡,還會等到今日嗎?”
陸正聞言一怔,看了慎虛一眼,心道,莫非剛才慎虛師叔是裝模作樣,看著倒不像啊!慎虛被陸正這一眼瞅的臉上燒紅。
又聽靈虛繼續道:“陸正,如果有一人跑刻你面前,口口聲聲說因為你,害得他有多么痛苦多么慘,然后拿著寶劍要在你身前自盡,你會怎么辦?”
陸正自然知道她指的就是慎虛,他心里雖然同情慎虛,卻也覺得他的確做的不對,皺眉道:“我明白前輩的意思,但若是那人在我面前自盡,我還是會救下他好好勸說。說不定,他在某些地方對我有恩,而我卻不知道呢!”他最后一句話,自然指的是慎虛照顧三鮮的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沖著慎虛,意思是讓他把三鮮的事情說出來。但不知為何慎虛卻好似沒看懂他的暗示,滿臉頹唐之色,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靈虛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二師兄,你這樣做,究竟有什么意義。”說著,終于轉過身來,看著慎虛,又道:“你以死相逼,我現在轉過身來了,你滿意了嗎?”
慎虛只看了靈虛一眼,便低下了腦袋,囁囁道:“我,我………………”
靈虛看他一身臃腫,全然沒了當年意氣風發,心高氣傲的模樣,心中不禁一軟,道:“你現在弄成這樣,又怪得了誰呢?你可知道,當年我就問過云中,他打你那一掌,究竟會對你造成何等后果。云中說,他只不過是用了獨門的手法封住了你的肉身變化,除非你能以絕大信心毅力,堅持修行,以突破封印。否則神通修為日漸消退,此生便只會停留在知身境。
他說,當日你無緣無故殺了他三個小妖,對你這樣處置,已是大大留情了。
本來那天我單獨去找你,就是想要告訴你這件事,讓你不要氣餒懈怠,只是沒想到,你會那樣對我………”,說到此,靈虛忍不住看了自己左臂一眼。
慎虛聞言,猛地一抬頭,眼中由疑惑轉為相信,繼而呆呆看著靈虛,哐當一聲,不覺手中玲瓏劍掉落在地。似乎為這聲音所提示,慎虛雙眼中也同時涌出兩行熱淚,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匍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來。
靈虛繼續道:“二師兄,你終究還是不明白。其實無論修行也罷,喜歡一個人也罷,都是你自己的事,怪不得也求不來別人。神通雖然可廢,而心性終不可毀。這十多年來,我在這黑暗石室之中,日夜憂心思念我的孩子,不要說神通修為早已半點不存,只差一點兒就發瘋發狂了。
但我始終保有一點清明之念,我明白無論自己所受磨難再大,但最后是去做一個瘋子,還是勇敢的活下去等待云中來救我,這都是我自己可以決定之事,不會自擾其心,入于瘋狂。所求何在,所行亦何在,兩者不可相失,這便是我在那黑暗石室之中是參悟的御天之道。”
“所求在此,所行亦在此,這不就是無疑行嗎?”靈虛這些話娓娓道來,陸正聽在耳內,心中頓時有一種分外清明之感,心中對靈虛更是大為欽佩。
而看此時慎虛臉上也是既慚且愧,他愣了半晌,抬起頭似乎正要說什么,忽然臉上浮現極為驚悚焦急的表情,大喝一聲道:“師妹,躲開!”隨即身子一彈,竟憑空躍至靈虛頭頂。
陸正心下好奇,隨之回頭一看,頓時臉上也露出極為驚恐的表情。只見一道白氣夾雜雷火電光急速沖著靈虛飛來,而慎虛高高躍起搶先攔在了前面,正好以肉身擋住那道白氣。兩者相接,那道白氣瞬間就沒入了他肥胖的身軀,隨后竟又從他后背鉆了出來,此時靈虛也正好轉過身來,電光石火之間,那道白氣‘嗖’地鉆入她的體內。
白氣穿體,慎虛胸前赫然出現了一個洞穿前后的大洞,身體里面的內臟被轟的稀爛,眼見是不能活了。他努力地想回頭看靈虛一眼,但是腦袋剛轉了一般,眼中神采一滅,身體不受控制的從半空中摔落下來,跌入塵埃之中。
陸正驚駭欲絕,轉身看著靈虛,只見靈虛一身白衣已被慎虛的鮮血染得通紅,白氣入體,她渾身都在發抖,巍巍顫顫好似風中一朵即將調謝的紅花。
而靈虛此時也正看著他,陸正才略略安心,好像并沒有什么事發生口突然,靈虛嘴角流出一縷鮮血不絕,沖著陸正凄然一笑,道:“若你就是我的孩子那該多好,這樣我臨死前還能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可憐我—……………”說著,她口中嘔出一大口鮮血,落在自己的衣裙之上,“我生下你……我竟從咚———看過他一—……………眼!”
剎那間,猶如五雷轟頂,陸正整個人都似傻了一般,一臉的不敢置信,而眼中盡是悲傷欲絕。分明剛剛兩人還在說話,他還準備讓慎虛師叔親口證實,三鮮到底是不是靈虛師叔的孩子。但就在轉眼間,慎虛師叔已經成了地上的一堆爛肉,而靈虛也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陸正的胸口好像被什么狠狠挖去了一塊,讓他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有眼淚不受任何控制的從眼眶中噴涌出來,他急促的喘著氣,看著不斷嘔血的靈虛,瑟瑟地叫著:“靈———晨……晨………”
靈虛才說了幾句話,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但始終站立在那里沒有倒下,她眼中的目光卻是越來越溫柔,也越來越迷離,她怔怔的看著陸正,費力的喘著氣道:“我,我你……你—“孩子,叫…………叫我——————一聲……………………聲媽媽,好嗎?”
她的話尚未說話,便聽見陸正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媽媽—………!”
凄厲長呼,穿云破空而去,靈虛眼中露出了安慰的神色,她又將眼神向天空中望去,望向那個魁梧的身影,她心里突然產生一絲難以言說的遺憾,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后嘴角又露出一絲微笑,沖著眼中漸漸開始模糊的影子,輕聲說道:“云中,我來啦。”雙眼一閉,軟軟向后倒去。
陸正一步沖上前去,抱狴靈虛,免得讓她倒落在地,哪知雙手一觸靈虛的肉身,發覺她渾身柔若無骨,后背竟無脊骨,陸正本能地以神識一探,登時悲傷再增數倍,原來白氣入體,竟已將靈虛體內骨頭絞成肉泥!陸正當即緊緊抱狴靈虛,沖天大哭起來。
這時,半空之中的山鬼剛才聽得陸正慘叫“媽媽”,心中已知必是靈虛發生不測,也是仰天發出一聲撕裂心肺的嚎叫,眼睛內頓時閃出一陣極為懾人的紅光,御使匹練驚鴻猛然橫掃數下,蕩開天地四象,身形一晃,急速往地上飛去看個究竟。
這時,迎面一道黑氣噴薄來阻,山鬼一揮匹練驚鴻,欲將之掃開,哪知那道黑氣卻是早有預備,巧妙一閃一避讓匹練驚鴻掃了個空,隨后竟反過來主動撞在了匹練驚鴻之上。頓時,一股絕強的御物之力涌動,生生將山鬼擋了回去。
耳聽得岸無涯大喝道:“妖物心神已亂,良機莫失,速速將他拿下!”
山鬼心系靈虛,倉促之間一退,隨即發覺不對勁,自己似乎踏入了某個陣法之中。四周忽然出現無數星星點點的光斑,每一個光斑閃動,都會躥出一溜紫色電流閃爍,隨著光斑不斷閃動,紫色電流彼此交織,形成一張綿密的電籠,將他困在了其中。這是夢無塵使用她的法器散天星激引云中雷電所化。
山鬼憂心仲仲,卻遇上糾纏不休的電網,頓時焦躁起來,情急之下,不管不顧,竟直接用肉身向電籠沖去,登時被電出一片焦黑,讓他痛呼之余,更是又急又惱,連連嚎叫不休。
但那電籠越縮越小,絲絲紫色電流,甚至從電籠流竄而出,山鬼嚎叫數聲,匹練驚鴻倏忽分化成七道彩光,向著不同方向抓住電籠,猶如張開一只巨手,欲將電籠撕破。豈粹那無數電流竟通過匹練驚鴻傳至他的肉身,將他電得渾身麻痹不已,七竅之中流出灑灑黑血。
一旁的山神見狀,趕緊飛來援助,瞬間打出數十拳,將那電籠打得變形,卻始終無法將之擊破。山鬼山神,一內一外,同時沖著天地四象大吼起來!
與此同時,天空高處一陣破風之聲轟然而至,竟是剛才被眾人之力射出的柱峰去勢已盡,掉落下來,所沖著正是山鬼。岸無涯大喜過望,當即以心念協同夜無痕等人一起發出四道御物之力,四道御物之力猶如四道繩索,扯住了擎天柱峰,猶如打夯一般,拉住柱峰向山鬼砸去。((,[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