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痕吃驚的看了一眼淵無咎,道!”夭地之間真有這樣的靈物?師父雖然提及過長生藤,但是卻從來無人知曉長生藤的形狀樣子,無涯師弟是如何認得的?”
淵無咎見夜無痕說這話的時候看著自己,知道她同時還有半句話是問自己又是怎么認得的,只是沒有直接說出口罷了,他道:“無涯師弟是怎么認出的我就不知道了,但在那次山鬼大鬧天宗之后不久,隨即便是道門十一宗的演法大會,我在會上無意中與滌玄天談起山魈。滌玄天提及傳聞中山魈乃是守護天地根的妖物這一秘聞,經此一提醒,我才想起山鬼腰間卻是束有一根古藤,由此我才隱隱對無涯師弟當日的舉動開始有所懷疑。
于是想到當時無涯師弟故意放山鬼一線生機,只怕便是要找一個單獨的機會,殺山鬼而奪長生藤,只是不知為什么竟沒有成功。現在來看,當日山鬼走脫之后,應該是以你們提及的山神手中的先天卷逃走的緣故,所以無涯師弟根本就沒有找到山鬼。但那時我既無確鑿之證,也只不過是懷疑罷了,不過卻因此留心上了無涯師弟。
直到后來無涯師弟以山鬼殺害眾多天宗弟子之由,請我下令將斷臂后的靈虛關入暗室之中。偶然有一天,我正在柱峰上的石室內閉關參悟天鏡的奧秘,竟無意中觸動天鏡照徹十方天地的妙用。正好在鏡中看見無涯師弟進入暗室逼問靈虛山鬼的下落、丹穴山的所在,而且還對靈虛使用了種種逼問手段,但靈虛始終不肯開口,無涯師弟恨恨而去,這讓我更加懷疑他的用心。
此后每隔一段時日,無涯師弟必去逼問靈虛一次。我一開始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當面揭穿此事,質問他的用心。但等到我下定決心,卻發現無涯師弟竟不再去逼問了靈虛了,當時我以為自己想錯了,便也按下揭破他的心思。現在回想起來,只怕是當初他已經用了其他手段打探到了山鬼所在,所以才沒有再繼續逼問靈虛。”
夜無痕突然想起山鬼臨死前曾對岸無涯說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的話來,岸無涯當時氣急敗壞,當時自己只感有些奇怪,現在想來只怕其中之意就是在這長生藤上。所以看見山鬼化滅之后,無涯師弟才會如此大驚失色,說‘山鬼怎么可以這么死”定是覺得那長生藤同時也一并在黑色火焰之中被毀了,才會如此失態。
想到此,夜無痕心中不禁有些發寒,之前她只是以為岸無涯有墓奪宗主之位的野心,卻沒想到他背后竟然還有這樣邪謀,她道:“所以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山鬼所在,只是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山鬼之前以為靈虛身亡而大開殺戒,若是聽說靈虛未死,必然前來。他只要通知山鬼這個消息,就能將山鬼引來天宗。目的就是想故技重施,借助我們的力量將山鬼重創,他好從中設法謀取長生藤?嗯,是了,他心中忌憚你的天鏡,所以才會趁你離開天宗之后才實施這一謀劃!”
淵無咎搖搖頭,道:“只怕不是。”
夜無痕訝道:“如何不是?”
淵無咎眼中露出沉痛之色,道:“我因為未央天之事不得不離開天宗,事發突然,只怕不是在他預料之內,恰恰是在他的算計之外。”
夜無痕不明白他的意思,道:“怎么會是在他算計之外?你的意思是他更希望你在天宗之中,這怎么可能?若你也在的話,以你的修為而言,豈不是多了一層的變數?而且又何必等到今天?”
淵無咎道:“哎,無涯師弟圖謀不只是長生藤啊。”
師姐,以你所見,山鬼神通修為如何?”
夜無痕思索著,沉吟道:“山鬼已是知天之境,法力深厚,神通玄妙,加上他的法器匹練驚鴻,我們四人以天地四象之陣與他相斗,也只能勉強困住他。而且山鬼似乎一直并未盡到全力,后來若不是靈虛之死,若是繼續相斗下去,其結果我也不能預料。但以我的感覺,我們四人根本殺不了他。”
淵無咎嘆了口氣道:“師姐,你尚在知命境,有許多事我沒法告訴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點,知天境的修為,不是知命境所能殺死的。而且之前我也多次離開天宗,那時候有許多比這次更好的機會,但無涯師弟也沒有動手,可見他并不是要避開我。”
夜無痕眼中閃過一絲羞惱,但最終似乎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一般,她沖淵無咎望了一眼,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一事,臉色驟然一變,不敢置信道:“所以…“你是說…在無涯師弟的算計之中,是要讓你和山鬼兩個知天境高手互相……互相同歸于盡,他好趁機謀奪天宗宗主之位嗎?”
淵無咎眼中悲傷又重了幾分,凝視著流云變換,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道:“哈,承蒙無涯師弟看得起,給我找了山鬼這樣一位對手!但他為什么等到現在才動手,只怕卻不是這個緣故…”
夜無痕見他欲言又止,眉頭一皺,催促道:“還有什么緣故,還不快說?”
淵無咎長嘆一聲:“無涯師弟此次布局成謀,乃是一舉多得之計。山鬼與我斗法,無論哪一方勝出,另一方也必然付出極大代價。若是我將山鬼殺死,那他就有機會趁機謀奪長生藤。若是山鬼將我殺死,那對他而言,就有機會謀奪宗主之位。當然若是我與山鬼同歸于盡,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而且如此一來,還連帶著攪亂了陸正拜師之事,將此事增加無窮的變數,較之目前的情況,無論怎樣都對他有利的多。他最終的目的,自然是通過陸正結交日月廬的通神二圣兩位先生。師姐當日在元臺之上提出讓陸正拜破虛為師乃是公心,但無涯師弟唯恐我反對,故意在三言兩語之間與師姐你把事情定下,就是借師姐壓我一頭。
可以說陸正拜師之事,促使無涯師弟下定決心引山鬼進入天宗,畢竟通神二圣乃是兩位脫天境的高人,結識他們,對無涯師弟而言,自有莫大的誘惑。
夜無痕聽得震驚不已,但細細想來,淵無咎所言無不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完全符合岸無涯的所作所為。只是這條計策未免用心大狠,太過刻毒,絲毫不念同門手足之情,一時間,讓她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淵無咎斟酌字句道:“所以其實剛才師姐所言與山鬼斗法經過,無咎私心揣刻,只怕靈虛之死,并不是被意外波及,而是無涯師弟有意為之。”
夜無痕雙眉陡然高高挑起,逼近一步,尖聲道:“有意為之?”
淵無咎道:“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無涯此次布謀,只怕最意外的一點便是沒料到我會突然離開天宗前往道海。那時他必然已經通過某種手段將靈虛未死的消息送達山鬼,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但以你們四人之力,乃至加上四相陣也沒能奈何得了山鬼,反而讓山鬼將靈虛從暗室之內救了出來。這么一來,等于是他那么多年經營的圖謀全部落空,他自然極不甘心。所以當時就下了狠心,將靈虛殺死。”
夜無痕不解道:“殺死靈虛,豈不是激怒了山鬼,更加難以對付?之前一次不就是如此嗎?”
淵無咎一攤雙手,道:“但事實呢?”
夜無痕一愣,這才意識到事實上卻不是如她所說,山鬼不僅沒有被激怒,而且是被激得抱著靈虛的尸身化滅了。她忍不住道:“他岸無涯怎么能知道,殺了靈虛,山鬼會自盡?”
淵無咎道:“無涯師弟攻于心術,只怕早已對山鬼和靈虛的性格脾氣了如指掌。上一次山鬼已為了靈虛之死暴怒了一次,這一次心境自然不同。不過這都是我的猜測,具體情況如何,只怕只有無涯師弟自己知曉了。”
夜無痕憤然一揮手,一道劍氣劃出,將遠處一朵白云炸得粉散,怒聲道:“這個畜生,簡直是喪心病狂!”
淵無咎喟然一嘆,反而勸慰道:“師姐不要動怒,其實無涯師弟凱覦我的宗主之位,日夜浸心嫉妒之中。又要籌謀策劃如何奪取長生藤,勞心苦思尋找山鬼,逼迫靈虛,只怕從未有一天安寧。相比起來,可能他才是最苦的那個吧。”
夜無痕瞪了他一眼,怒道:“哼,就是你這樣的軟心腸,一味的縱容于他,讓他布下這等毒計。你明明知道他有這樣的惡毒之心,為什么不早早阻止?若是你早一日揭破他的心思,又豈會釀成今日之慘劇!”
淵無咎低首慚愧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猶豫不決………”
夜無痕厲聲道:“你豈止是猶豫而已,你根本就是置身事外,眼睜睜看著岸無涯一步步做出這樣的事來,你始終不加阻止,就是要他自取滅亡嗎?淵無咎,相比岸無涯,你的心機倒是更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