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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無壽者相

  太陽自然沒有回答,流風雖然呼嘯,卻也并非回應云葉尊者的疑問。在云葉尊者在山頂邁著緩緩的步子轉圈,口中不斷地重復著那兩句話。

  此時正是正午,陽光照著周身,隨著他不斷轉圈,肉身開始漸漸散逸出一縷一縷的金色光芒。他的身形在這種金光之中漸漸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原本瘦小的身軀開始漸漸變高變大,佝僂的腰背也挺直了起來,僧袍飄飛間,他的面容也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皺紋消失,白眉變黑,露出一張剛毅木訥的面容,五官面目,像極了云葉尊者,只是竟成了一個青年模樣。

  佛門中人稱云葉尊者為金剛神,也知道是云葉尊者創出了金剛神通。所謂金剛之意,在能摧折一切煩惱,成就無上堅固,使之不壞不滅。所以煉成此神通者,能成就金剛法門,此法門之中,有大力成就,比如眼能成金剛,能滅一切幻,又如身能成金剛,能受一切力。勇猛精進,勢不可敵。

  但佛門眾僧以及修行界眾人所不知的是,號稱能斷一且煩惱的金剛神,雖然成就金剛身,卻并沒有成就一顆金剛心。

  云葉尊者的心中有一個糾纏已久的困惑。那就是為什么已經將金剛神通修到了最高的境界,自己仍然沒有成就涅盤,沒有成佛。以他的成就,自然能夠預見許多事,他清晰的自己的在世之緣已經快要結束。隨著這一緣滅,他就要從天地之間離開。這意味著他仍然在緣法之中,仍然在拘束之中,不得抽身得證佛,入諸緣不及之境。

  雖然身具金剛神力,但是云葉尊者卻感到了恐懼。從身心蔓延開來。這個念頭折磨了他許多年,無論怎么樣都沒有辦法解脫,并且驅使著他去做出了很多的事情,包括前往斷慈山與妖物打交道。包括現在一路在此追蹤陸正。但這一切的努力到今天,仍舊是白費一場。讓他一無所獲。

  心念如沸,云葉尊者的每一步踩在地上,整個山體都會被震動,傳至大地亦發出震顫的轟然之聲。再行兩圈之后。當金光達到了一個最強盛的時候,云葉金剛整個人都淹沒在了金光之中,遠遠看去,只能見山頂有無量金光將整個山頭染成金色,卻看不見其中云葉金剛的身形。

  但這種情形并沒有持續太久,金光漸漸弱了下來,又通通回轉到了云葉尊者的身上。隨著金光漸熄。云葉尊者的身形又變回了原來老邁瘦小的樣子,這剎那之間的枯榮發生在他身上,讓人真切體會到生死之間,不過只是眨眼之間。但此時并沒有看見云葉金剛發生的一切。這里只有他一個人。所見證這一切的唯有他頭上的天和腳下的大地。

  驟然停住腳步,云葉金剛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堅毅,好像是做出了什么決定。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蹲下身將自己腳上的兩只鞋子脫了下來拎在手中,看著不遠處對面的另外一座山峰。那山峰絕壁矗立,少生草木,巍然眼前,猶如一面大墻一般。

  云葉金剛低聲一喝:“佛!”

  隨著他喝出這個佛字,山壁之上,忽然落石紛紛,形成了一朵蓮花形狀,惟妙惟肖,似人工,亦似造化。而云葉尊者對著這朵憑空而現的蓮花恭敬的三拜,口誦三聲佛號,然后用力將手中鞋子向這朵蓮花擲去。

  瞧來平凡無比的一雙棉布僧鞋,在空中相互撞擊向前,竟然濺射出了點點火星,然后正好一起砸中了山壁上的蓮花,頓時蘊含在僧鞋上的龐然金剛神力撞得山壁一陣轟然作響,搖晃數下,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再看石壁,那兩只僧鞋已經嵌入石中,四周裂紋橫生,交叉密布。遠遠看去,一雙僧鞋壓在了蓮花之上,正將那朵蓮花瓣瓣碎。

  云葉尊者看了看自己站在地上踩著泥土的雙腳,輕嘆一聲:“足已沾塵,貧僧也只有放開一切前行了。縱使今生一錯,愿證此心圓滿無缺。”說完,一跺腳,飛身而去。而那山經受這一跺,卻是直接裂成兩半。

  陸正當然不知道云葉尊者做的這些事,這時候他已經離開哪兒不知道有多遠了。一開始的時候,白衣人師父以玉佩之力帶他向東而行,陸正根據腦海中的印象,這是沖著籬笆的方向,一直向前走的話就可以通過籬笆,前往人間,到達華胥國。

  但是過了兩天之后,白衣人師父卻讓他向北而行走了三天,這個方向卻是可以前往道門所在的范圍。這樣走了一天,白衣人師父又讓他折回向西,這一下卻是連走了十天。以陸正所知,修行界之大,雖然佛門和道門尤在外圍,繼續向西而去,卻是深入蠻荒,不知何處而去。他心里隱約有些擔憂,但礙于白衣人的師命,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走。

  這一路上陸正見到過不少世家,都在風景秀美、山水俱佳的大山之上或者山谷之中。有的是隱在護山大陣之中不得而見,由白衣人指點道破,有的則是在山谷之中有成片的屋舍,并沒有什么護山大陣掩藏行跡,陸正自己就能看見,但是這樣的世家往往四處都有修行人把守,或者馴養了一些妖物分據四處。

  穿行在蠻荒之中,陸正也偶然遇上過一些修行弟子,也不知道是出自某個世家,還是道門,但陸正嚴守師命,絕不多事,只顧自己趕路。一概都沒有上前搭訕,而是遠遠地避過去了。只是他的順風耳聽到了這些修行人一些只言片語,卻是談論道門之事,說起兩代忘情天隕落,如今道門是以天宗的淵無咎暫攝忘情天大位。不過滌玄天并未羽化,而是處于了一種不生不死的狀態,仍舊在羽化臺上站立不動,道門各宗宗主不明情況,不敢輕易妄動。

  而淵無咎攝忘情天之位,卻并非是所有人都支持。也有一些不滿和反對之人。讓陸正意想不到的是,這些人反對淵無咎的理由之中,最大的一個原因竟然是因為自己,因為他帶走了道門忘情天的信物銀絲拂塵。

  道門歷代忘情天有兩大信物。其一是在插在發髻之上的碧玉龍簪。其二便是持在手中的銀絲拂塵。而反對淵無咎的人也不知是誰,但所持的理由卻是碧玉龍簪還在滌玄天手中。但此時是拿不出來的,而且滌玄天也并沒有說要將龍簪給誰。但有一點很明白的是,滌玄天將銀絲拂塵傳給了一個名叫陸正的天宗記名弟子。

  于是有人便說,從滌玄天這個舉動來看。分明是有意讓那個叫陸正的記名弟子暫攝忘情天大位,而不是天宗宗主淵無咎,所以淵無咎貿然攝位,根本是違背滌玄天的意思。而那個接受了拂塵的道門弟子卻是被黑甲妖物帶走了,應該立即組織人手將他救回來,由他引領道門才對。

  當然也有人對此持反駁之見,認為道門忘情天之位何等重大。滌玄天怎么可能授予一個小小記名弟子,而不是十宗宗主?這種說法太過兒戲,不足取信。至于當時滌玄天為什么會將拂塵交給那名記名弟子,只怕是當時情況緊急。有些眾人不知道的緣故,不能因此牽強附會。

  更何況那陸正既然是天宗記名弟子,那淵無咎身為天宗宗主,暫攝忘情天之位,只怕也是順理成章,說不定當時滌玄天把拂塵交給身為天宗記名弟子的陸正,所暗示的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當時淵無咎離得遠,不能近前罷了。說不定滌玄天還有傳位淵無咎的話說給那個陸正,只不過這小子不走運,被妖物拖走了云云。

  說到這里,那些修行人又紛紛猜測起陸正到底是何方神圣,好像之前聽說天宗宗主淵無咎召集各宗施展搜天羅地大陣也是為了一個叫陸正的人,看樣子應該是同一個人了。這陸正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天宗宗主如此重視,如今又有這樣的機緣得持銀絲拂塵。還有他一個記名弟子,怎么在當日玄都山大戰的時候能站在羽化臺上?

  種種疑問,引來種種荒誕無稽猜測。陸正聽了哭笑不得,看來這回自己在修行界是徹底出名了,是福是禍還很難說,改頭換面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主意。

  另外一些事便是關于陰陽八派的,果然那黑甲妖物在玄都山上說破道門陰陽八派祖師乃是妖物之后,在修行界掀起了種種波瀾,各宗弟子將信將疑,有的認為是妖物的離間陰謀,不足取信,有的則干脆認為陰陽八派的道法乃是妖法,種種爭議,不絕于耳,但奇怪的是道門陰陽八派的宗主卻一齊對此事置之不理,既不辯駁也不斥責,只是紛紛約束弟子,督促修行。對于那些心生疑慮,想要退出宗門的弟子,也一概放行,絕不加以為難和阻攔。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各種猜測和謠言仍舊在私下里流傳不休,但至少在表面之上,道門陰陽八派并未有太大的震動,事件似乎也漸漸平息下來。但有人卻認為這是靜水流深,雖然表面上仍舊顯得十分平靜。但謠言之力,日久乃見其害,只要時勢有所變化,便是生事的契機。

  陸正聽得也是不全,至少他想知道具體陰陽八派發生了哪些變故,尤其是他關心身在雷宗之中的風琳的情況,以及滌玄天究竟生死如何,到底有沒有荒未央的消息,卻是難以知道詳情,心中更是焦慮。

  聽了這些事之后,連續兩天,陸正都有些恍惚,經白衣人的勸解,知道自己此時關心也是無效,還不如好好修行神通法術,突破境界,練成法術,有朝一日才能幫得上忙,否則的話,只是現身徒然添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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