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了好一陣,任憑綠漪如何哭求都沒有人理會她,就在她想要拼死沖出去的時候,綠漪絕望的發現自己的房間外啟動了法陣,她被困在了自己的屋子里。綠漪心中一涼,父親分明可以封了她一身法力,卻寧可選擇啟動家中的大陣,是他寧愿看見自己在極端之下運轉一身法力沖擊大陣而亡嗎?這絲念頭在心間閃過,好像一條蛇從她后背游過一般,冰冷得讓她渾身顫栗起來。
修行界人妖對立,雖然許多修行人也有一些妖物朋友,修行界各大宗門以及世家也不乏妖物,但多是作為鎮山神獸守護宗門而用。雖然妖物神通到了一定的境界,自有化形之能,能夠變化成人的樣子,但這需要法力維持,而且對于大部分妖物來說,化為人形并不利于他們的神通修煉。天生原身不僅更適合修煉,而且還有許多天賦之異,有些種種用處,這與人可是不一樣的。當然在很多妖物眼中,人身既脆弱而且許多部分大沒用處。
所以修行界之人并不會把妖當作人來對待,仍舊是覺得就是飛禽走獸而已,與人可是萬萬不相同的,盡管這些妖物能夠化為人身,但妖就是妖,與人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間隔。修行界各大宗門之中,雖然從未有過明令禁止妖物拜入宗門,但是也沒有什么妖物會拜入修行宗門之中。原因很簡單,妖物的神通之能都是因天賦而成,只有到了極高的境界才有可能旁通萬法,而且妖物不如修行劫,根本不可能得到長生解脫,也沒有必要去拜修行人為師。
佛道宗門如此,修行世家歷代傳承。對于妖物的態度就有了些許不同了,有的修行世家與妖物走得非常近,甚至跟妖物做朋友,有的則對妖物深惡痛絕。雖然并沒有直接的仇怨。但卻有一種嫉妖如仇的態度。不巧的是,申屠世家正是后面一種。而且是其中持人妖之別的念頭最為厲害的幾大世家之一。但不論哪一種世家,即便與妖物走得再近,至今為止都沒有聽說有人和妖物結合的事情。或者未必沒有,也許十分低調。掩飾的極好,不被人所知。但也從中可想而知,申屠智對此事的震怒。
綠漪一直痛了足足兩個時辰,不僅僅是身體的疼痛,更重要的是她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甘。然而,就在她幾乎要痛暈過去之際,突然一股暖流在腹中一動。隨即走遍全身,綠漪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不久便吐出了不少黑血。奇怪的是,就在她吐完之后。肚子便不疼了,而且渾身神清氣爽,再無任何的異狀,綠漪以神識內感,發覺肚子中胎兒不僅沒有被墮掉,而且已經凝聚成形,且周身散出陣陣的火力正在剔除她體內殘留的余毒。
原來竟然是自己的孩子救了自己,綠漪眼淚頓時落下了下來,因此同時,突然她的神識從自己的胎兒散出的火力之中感受到了一些異常。她的臉上出現了十分驚異的表情,隨后露出了驚喜過望的神色,眼神之中更有一種別樣的堅決,與她一身的柔弱是那么的不同。
這時已經到了綠漪與元猙相約的第十天,申屠智在申屠世家的密室沉吟思索,正為幾天之前沒有墮掉綠漪腹中的胎兒之事感到奇怪,有心腹弟子進來稟報綠漪要見他。申屠智本想拒絕,卻想到正好探一探為什么有關胎兒之事,便動身來到了綠漪的房外。
只見房中的申屠綠漪穿戴一新,看得出來打扮的十分精心,坐在桌邊上,桌上還有一柄劍,申屠智認得,這是在綠漪九歲剛開始修行的時候自己送給她的。現在她將這柄劍拿出來做什么,是想要用父女之情打動自己,還是想用這柄劍殺了自己?哼,申屠智心中冷笑一聲,但眉間卻皺起了眉頭,就在他咳嗽一聲,剛要開口,卻見綠漪做出了驚人的舉動。
綠漪見到申屠智之后,什么話也沒說,只是行了以禮,然后抓起桌上的劍,揮手一斬,不是斬向申屠智,而是將自己的頭完全的切了下來,平平地落在了桌子上。綠漪的人頭到了桌子上后,張口對申屠智說道:“爹,女兒求您把我的頭帶去給元猙!”說完,只聽‘倉啷’一聲,是綠漪無頭之身的手一松,那柄劍帶著血落在了地上。
申屠智看得雙目瞪出,驚呼一聲,回頭問身邊的弟子道:“這是出了什么事?”
他身后兩個弟子原本就負責看守綠漪,此時見了這等景象,雖有驚詫,卻還算鎮定,其中一個答道:“是漪小姐自殺了!”
申屠智一巴掌將那答話弟子打飛了出去,落在地上,這一巴掌打的極狠,那弟子滿口的牙都打落了。申屠智沖著那弟子氣急敗壞的厲聲喝道:“你以為本家主沒長眼睛嗎,還是以為本家主是傻子!”轉身看了屋內的綠漪一眼,心中一痛,喝道:“將她的頭顱留著,叫幾個女弟子來,將她的尸身埋了,不許埋在祖靈地。”
那個挨了耳光的弟子早從地上站了起來,捂著臉和另外一個弟子唯唯諾諾答應了。申屠智轉身就走,但就在離開綠漪房間,轉入一個花園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四下什么人也沒有,花園里的花一朵一朵開得極為美麗,但此時卻是那么刺眼。申屠智抬眼看了看天空明亮的太陽,覺得有些刺目,一抬手,卻敢一陣莫名的暈眩襲來,讓他的身子微微一晃。
“師尊!師尊您怎么了?”一個申屠家的弟子正好路過,看見了這一幕,趕緊跑過來上前關心,并扶住了申屠智。那暈眩感來的突然,去得更突然,申屠智以神識查探,已感自己并無異狀,聽得弟子之問,正要回答“為師無恙”,但忽然眼中一冷,閃過一絲殺機。那弟子被他眼神嚇了一跳,驚愕之余,不解道:“師尊您怎么了?”
申屠智沒有回答,反而突然伸出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將他的脖子掐斷了。那弟子來不及掙扎,就立即氣絕倒在地上。申屠智看著躺在地上的弟子的尸體。楞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即以法力催動陰火將之毀尸滅跡,然后迅速走開了。
綠漪臨死之前要申屠智將自己的頭顱送往竹山。申屠智也想趁機殺了元猙,便用一個木盒子將綠漪的頭裝好,帶著去了。他料定那妖物見到綠漪的人頭必然震驚,到時候便有殺死那妖物的機會。但是等到他快要接近竹山之際,卻想到若是那妖物神通修為遠高于自己可怎么是好,于是他在離竹山遠處的一座山上,催動心念神通。以一念逼近竹山,附著竹葉之上,化形為人,為的是先探探元猙的底細。
因此當他的心念逼至竹山之上。當先就以全部法力對元猙發動一擊,元猙觸不及防之下登時中招,后退了半步。這一下讓申屠智大吃一驚,雖然只是一念之身,但元猙之神通修為遠遠超過他的估量。于是他又以竹葉化形,進一步試探元猙的修為,也更能真切感覺到元猙的一切。
沒想到這一下卻是讓他吃驚不已,元猙的修為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而且就在他意識到綠漪可能已經身亡之后,渾身上下透露的一種氣勢讓申屠智心中起了無邊恐懼,就連他原本想要說的許多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丟下了綠漪的人頭便匆匆走了。與其說走,不如說是直接跑了!至于之前思索決定的要趁元猙大驚之下偷襲一擊的念頭,也早已不知道拋去了哪里。
元猙的心念說到這里,開陽道:“申屠智,枉他以智為名,喪本失行,不知自返,真是愚不可及。”又問道:“那就是,你看見了綠漪姑娘的人頭之后,便決定了要來申屠世家復仇,將他們滿門都殺絕了,是嗎?”
元猙答道:“是。”
開陽冷冷哼了一聲:“但是自覺修為不足,所以才設計害死了你父母,博取赤先大長老的同情,讓他把命火度給你。你修為大進,才做成了之后滅了申屠家滿門之事!”
元猙仍舊答道:“是!”
開陽氣得一下子站起身來,想要說什么,卻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元猙的心念則道:“元猙不是自覺修為不足,其實當時我的神通至極,已經差不多到了修行人所謂的脫天境了,申屠世家就算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對手,我要增進修為,為的是無聲無息的潛入申屠世家的護山大陣。本來以為的修為也能破除大陣,但是這樣一來,便會驚動他們,讓他們有機會逃走。”
開陽深吸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赤先,或者哪怕你什么都不跟他解釋,只說你想增強神通修為,讓他傳你一些命火,赤先都會毫不猶豫的傳給你,你知道嗎?你為什么還要做出這樣的事來,你當時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說到最后,幾乎是錐心泣血。
元猙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沒有回答。當初做出那種事,究竟是為了什么呢?是因為丹穴山訓誡所在,如果告訴了赤先,會讓他覺得兩難嗎?但正如開陽所說,為什么不欺騙赤先呢,不也是可有同樣的效果嗎?是他不忍心做出欺騙大長老的事嗎?那為什么他能夠狠下心誘殺了自己的父母呢?
開陽見元猙不答,也是過了許久才從無比憤怒之中緩過氣來,繼續道:“這些先不論,只說申屠綠漪畢竟是申屠家的人,你這樣滅殺她的全族,就真的對得起她嗎?申屠綠漪若是沒死,你覺得她會因此開心嗎?”
元猙終于從沉默之中答道:“元猙當時沒有想那么透徹,何況如果真的是她的族人,又為什么會逼死她呢?”
此言一出,開陽立即冷笑道:“這個話從一頭害死了自己父母的赤焰豹嘴里說出來,才讓我覺得可笑!”說到此,開陽忽然想到了什么,重復了一遍‘生而不凡,但恨為妖’這句話,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我明白了,你竟然不想成為妖,你想做人!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將你的父母當作是父母,你連妖都看不上,更不要說是你父母不過是普通的赤焰豹了,難怪你下得了手!”
元猙淡淡一笑,道:“開陽仲裁,元猙的心思,連元猙自己都不明白,只有你能看明白。”
開陽哼了一聲,道:“那是因為我從不去猜你怎么想,只是細細的看你做了什么!”
元猙道:“沒錯,我原先一直不知道為什么妖物不能入修行劫得解脫境,永享長生,而偏偏修行人就能做到。后來大長老帶我游歷人間多年,我見了不知道多少人,終于知道了人和妖的區別,從那時候起我就不想做一個妖物,而是想真正的做一個人。遇見了綠漪之后,更是堅定了我的心念,我要做人,不想做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