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用神識查探,光用看的也知道這塊丹珀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物性精純至極,幾乎達到了已能動人的程度。黑臉漢子震驚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陸止一傻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要煉化這樣一塊充滿雜質的丹珀并不是太難的事情,一般的散修倘若修為沒有達到知心之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法術修為,也是可以采用起爐架鼎,以普通凡火鍛造之法,也是能夠提煉物性的,只不過這種方法是絕不可能將丹珀煉化得這樣精純的。而修行人到了知心境,就可以以元神凝定正念御物,運轉法力形成心火,便能煉化萬物于一掌之中。但是這樣做是頗為耗法力和神識的,至于能夠將物性煉化得幾分精純,就會因煉化者的修為不同,也造成種種不同的結果了。此中秘法,各門各派所傳不同,便是煉器之道。
但是,能夠在入手出手的剎那便將這么一塊丹珀煉化得如此精純,并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夠做到的,更不要說速度如此之快了。因此結合種種來說,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眼前的這個修行人起碼是一位在知道境之上的高手,不僅法力渾厚,神念控制精微無比,且在御物煉器之道上有著超乎尋常的修為,只怕是一位練器的宗師級別。
真是大糞塞腦,屎尿熏心啊!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沖著這么一位高人滿嘴出臭呢?這一下可沖撞高人了吧!黑臉漢子又是惶恐。又是震驚,聽見自己滿腦子都是嗡嗡亂響,渾身一股又一股燥熱。腦門上冷汗都落下來了。他站在那里,捧著那塊丹珀,覺得燙手無比,想要說點什么,卻覺得嘴里的舌頭都打結了,什么也說不出來。
旁邊的那位提著刀的修行人見他不動,以為他中了什么法術。受了暗算,趕緊伸手推了他一下。道:“黑子,怎么啦?”黑臉漢子答不出話,移動著僵硬無比的身子,顫抖著手把那塊丹珀給他看。那修行人只看了一眼。只聽‘哐啷‘一聲,是他手里那把刀落在地上,這人也傻了。
陸止一見狀,開口問道:“老兄,我替你煉化了這塊丹珀,你覺得值多少還元丹?”
那黑臉漢子聽得陸止一的聲音,渾身一顫,好容易卷起了舌頭,哭喪著臉道:“多多多……少?您說多少就是多少。我哪兒敢說啊?”
陸止一見他這樣子幾乎都快哭出來了,便道:“這怎么能夠我說多少呢,我只問你。不管值多少,值三顆還元丹嗎?”
黑臉漢子一聽這個話,感覺是自己臉上挨了一記狠狠的響亮耳光,這位高人分明是盛怒之下,故意才這樣說的啊,當即‘撲通’一下就跪下了。連連叫道:“前輩饒命,前輩饒命!”一旁的那位修行人也不知為何。跟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同樣叫著:“前輩饒命,前輩饒命!”。
這一下,不少的的修行人都圍了過來。陸止一嚇得閃在一邊,哪里敢受他們跪拜,更不知道這兩個家伙是怎么了,為何嚇成這樣,自己有那么恐怖嗎,連忙道:“喂,老兄,你們這是做什么,我只是問你到底值不值三顆還元丹,你說一聲值,我就把這塊石頭帶走了,我瞧著這塊石頭有點奇怪,想拿回去搞明白了,到時候還可以還給你。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沖我下跪做什么。”
那黑臉漢子這時候回過點神來,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連聲道:“值值值值值,不要說三顆還元丹,就是三十顆,三百顆,三千顆都是值得。”
周圍修行人看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正議論紛紛起來。陸止一連忙擺住道:“不值那么多,你再說我就不敢要了,讓在場的諸位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話不多說,既然你覺得我為你煉化這塊丹珀值三顆還元丹,那我就把這塊石頭拿走了!”說著,一揚手,那石頭從攤位上跳了起來,陸止一接在手里,沖著黑臉漢子道:“謝謝啦!”轉身就走,一旁的修行人聽了這幾句話,才有些明白過來,只是不知道這黑臉漢子為何跪在地上。
那黑臉漢子見他走出十步了,這才偷偷松了口氣,正要起身,忽然陸止一又轉身回頭道:“對了,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那黑臉漢子不料他竟然回轉,剛站起了一半,連忙又跪下去,撅著屁股,將手中的丹珀高高舉起,同時渾身發抖不已。也不顧那么多修行人在一旁看著,頓時起了一片哄笑聲。
陸止一見狀,也不知這黑臉漢子想做什么,見他趴著的姿勢倒是滑稽,呵呵笑了一聲,便道:“剛才忘記跟你說了,我見你周身神氣運轉不靈,是你還元丹服用太多了。要知道凡事過猶不及,你應該先好好行功運化,將體內的污穢雜氣逼除干凈了,此后自有精進!”說完,不等那黑臉漢子有什么反應,趕緊從人群里走了。
黑臉漢子本來還以為這位高人走出去之后反應過來覺得自己虧了,回頭找他算賬,趕緊把丹珀奉上。沒想到聽完了回過味來,卻是高人在指點自己的修行。這種巨大的反差頓時讓他懵住了,跪在那里半天不動。直到圍觀的修行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他身邊的那位修行人驅散了人群,拍了拍他肩膀,然后一腳揣在他的屁股上,讓他結結實實撲在了地上摔出個狗吃屎,這才清醒過來。
黑臉漢子摸著屁股,見那高人是真的走了,沒有要收拾自己的意思,回想起剛才的話,他看了看手里的丹珀,終于領悟到今天自己是走了大運了,總算是傻笑了出來!
這塊煉化得如此精純的丹珀可不是那么多件的。不僅讓他平白無故得了一件寶物,足以讓他交換到一種較高的修煉法訣不說,而且那位高人還指點出了自己修為停滯不前的關竅。是因為自己還元丹吃多了,這可是多么重要的提點啊!
旁邊的那位修行人看著黑臉漢子手里的丹珀,羨慕至極,道:“黑子,你今天真是撞了大運了,換作其他的修行人高人,只怕你今天要被收拾好幾回了。哎。你可別忘了,剛才你沖出去的時候。我可也是奮不顧身的幫你了,你要是用這塊丹珀換到好的法訣,別忘了給我一份!”
那黑臉漢子正歡喜異常,滿口答應下來道:“還用你說。咱兩個誰跟誰啊!只是這位高人究竟是什么來歷,老黑我真是瞎了眼了,竟沒看出來。”
那修行人嘿嘿笑道:“你沒看出來?就你那雙瞎狗眼,你還想看出什么花兒來!”
黑臉漢子卻搖搖頭,似有所領悟道:“不對,人家明明是這么厲害的高人,但是你看他說話,哪有一點兒的脾氣。比不了啊,難怪人家是高人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連之前的天意花的事也不談了,專就陸止一到底是什么來歷、什么修為對于他說的那塊沒剝皮的靈息石有什么古怪等等猜測了半天,又拿出那塊丹珀在手里看來看去。感喟不已。
陸止一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得了那塊石頭,想起那黑臉漢子的舉動就是好笑,不過這件事倒是給他提了個醒,自己身上雖然沒有帶著什么東西,但是可以給人煉化器物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啊。這樣一來,他既感到新鮮也覺得好玩。
一開始的時候。陸止一提出這樣的要求,對于那些設攤的修行人還顯得有些突兀。但是不久之后,之前在黑臉漢子那兒發生的事情便漸漸傳開了去,所有的設攤的修行人慢慢都知道了,有一位煉器的高手在長廊里晃悠,用煉化器物的方式交換東西,不僅煉器的手段極為高明,經過他的手的東西,簡直就是變廢為寶,而且他拿走的東西往往都是毫不起眼的,只不過是不怎么常見、有些特殊就好的東西。這位修行人的特征是面目英朗,一身白衣,腰間圍著一根古藤!
所有設攤的修行人當即欣喜若狂,當即只要陸止一所到之處,那些修行人就會烏央烏央地涌過來,爭相拉扯邀請陸止一到他們的攤位上看看。而每一位修行人最后都發現,這位修行高人果然就如之前傳開的事中說的一樣,不僅和藹可親非常,不管用讓他煉化多少東西來交換,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除此之外,只要是有修行的問題向他請教,他也會毫不吝嗇的出言指點,每句話都是切中關竅,毫不夸張,卻讓人極為受用。
更讓這些修行人感到驚奇的是,這位高人不管煉化多少器物,竟然都沒有一絲疲憊的樣子,好像他的一身法力是無窮無盡的一樣,修為之深,簡直讓他們無法測度。這些修行人一開始還有些拘束,漸漸地只要陸止一走到哪兒,那些修行人就會跟到哪兒,有很多甚至是設攤的修行人,連自己的攤位也不管了,就跟在了陸止一的身后,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他。陸止一每一個攤位逛來逛去,只要他看中了什么,或者煉化了什么器物,往往就會引起那些修行人大聲喝彩,也有人跟在他后面也去交換他要的東西。
就在陸止一跟這些修行人聊得多了之后,一次他從一位修行人的攤位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有一位修行人便大著膽子向他詢問名字,陸止一問他為什么要問。結果那位修行人卻說他十分敬佩和仰慕他,想拜他為師,問他能不能收下他當弟子。
此言一出,頓時整個人群都安靜了下來,眾人都在等陸止一究竟會是什么反應。許多人十分希望陸止一能夠點頭答應,這樣一來,他們自己也好有機會開口懇求。要知道,散修修行之難,正是因為沒有師尊指點,也缺乏合適的法訣修持,有這樣一位高明至極的師父指引,自己的修為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會突飛猛進。
結果,讓眾人非常失望的是,陸止一當然是微笑著拒絕了,而且他沒有說任何的理由,只是搖了搖頭。態度雖然不強烈,但是卻非常分明,傳達出了一種不容商量的堅定。一眾修行人頓時失望無比,有人更是在人群中一種埋怨的口吻說道,如果你不想收人當弟子,那何必又在這里做這樣的事情,吸引大家的期望?眾人又期望著陸止一如何回答,不料陸止一仍舊是沒有任何言語,好像壓根沒聽見一樣,繼續只顧自己在各個攤位上閑逛,搜尋能夠引起自己興趣的東西。
這時候,有些人可能覺得陸止一并不是他們所想的樣子,往地上吐了兩口口水之后便走開了。而更多的人則是繼續跟在他后面,卻不敢在再開口詢問什么,心中暗暗責怪埋怨剛才開口亂說話的妄人。直到到了下一個攤位,當眾人發現陸止一還是如同之前一樣語氣和善的說話時,有人嘗試再度詢問一些修行的問題,陸止一竟然還是如同之前一樣,有問必答,語氣之中絲毫不帶任何的情緒,眾人這才知道他完全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頓時松了口氣,又恢復了之前的活潑氣氛。
此時的陸止一與之前的心性已有所不同,在老瘋子的點化之下,經過一夜深思頓悟,他漸漸明白了,既然生于天地之間,就會面對種種的遭遇,這些遭遇既有自己所能承受的,也有自己所不解的,更有自己所不愿意面對的,但是既然身在萬物之中,就應該如萬物一樣真實,不可以回避這種種的際遇,也可以在種種的際遇之中慢慢地去明白自己,只有如此,只是如此,也許便是所謂的修行。
與之前的游于天地之間不同,現在的陸止一心中的體悟是,自己在這天地之間,愿有所遇,于所遇有愿,行于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