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妖身豈會如此不堪一擊,荒未央和三十二相一念驚覺,卻已遲了。~.伴隨一聲大吼,一個高大魁偉的身影破開萬千水流從道海之中沖了出來,正是黑甲。此時的他身形變化,高達數丈,健碩無比,上半身衣袍碎裂不見,露出古銅色的肌膚。頭上的黑色面甲依舊,但是頭發卻變長直到腰部為止,隨風飄逸,竟是不沾半點水珠。而最大的變化則是他的額頭之上生出了兩只金色的尖銳細長的螺紋尖角,顯得無比的妖異。
三方相互照了一眼,卻是誰也沒有著急出手,互相對峙在了一起。片刻之后,又聞破水之聲響起,又有兩道黑影也從道海之中冒了出來,站立在水上不動,正是行維心和悅不疑。兩人臉色都是有些慘白,行維心嘴角還流出了鮮血,看樣子是在水下受了傷。兩人甫一現身,便露出慚愧之色,向荒未央告罪,自己等沒有攔住黑甲。
荒未央見他兩人無恙松了口氣,又看了一眼黑甲,卻是笑了出來,道:“我用了整座道海都困不住你,混沌妖身倒是厲害,但說真的這模樣我可實在不敢恭維,夠難看的!”
黑甲變化成這樣,是因為煉化了混沌租祖氣得緣故。他的混沌祖氣得自銀角金獅,煉化之后一直被他壓制在形神之內,所以平時并無變化。剛才在道海之中,行維心運轉御水訣,化為水身,神念感通整個道海,等于是以道海為身。他就是道海,道海就是他,因而所布置之陣,依循道海之變而變,加上三大神器加持,逼得黑甲不得不將壓制的混沌祖氣都爆發了出來,這才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原本在他額頭出現的應該是跟銀角金獅一樣的銀色之角,但不知為什么卻變成了金色。
黑甲冷笑一聲,道:“少說廢話,你們兩個是誰先來。還是干脆一起上。嘿。兩個老家伙都不在了,只剩下你們兩個小的,能夠同時殺死佛道兩大傳人,何等痛快!”
荒未央不屑道:“胡吹大氣!”轉而對三十二相道:“小和尚。剛才都是我在動手。可把我累壞了。還是你先上吧!”說完,不容三十二相多言,便向后退了一步。
三十二相也不推拒。雙手合十向黑甲行禮,面含慈悲,仍舊勸道:“黑甲施主,你當真不考慮小僧的提議嗎?你心中清楚,此事在佛門可不是第一次。只需閣下一念,便能換得自身保全、蒼生脫劫,萬物生靈都會感激施主的功德,何樂而不為呢?”
三十二相剛才提出此議時候便被黑甲譏諷,卻絲毫不以為忤,現在又提,可見他一片誠摯之心。一旁的荒未央卻是在他身后翻了翻白眼,心道:“小和尚也當真笨的厲害,是個死心眼,要是這妖物這么聽話,哪里還有今天之事,未來之劫。難不成你跟著妖物是老相識,他一定要給你面子嗎?”
卻聽黑甲哈哈一笑道:“好啊!早聽說佛山乃是佛祖那老光頭涅槃之后遺留額的肉身所化,昂然天地之間,值得好好瞻仰,但卻是修行界一大秘密之處,非是佛門之人,少知所在。承蒙師這么盛情相邀,黑甲就是再狂傲,也不能三番四次削你的面子。”
黑甲竟是答應了,這不僅大出荒未央所料,讓他長大了嘴巴,就連三十二相也感意外之喜,他想要化解這一場大戰之心雖然誠懇,但是也太敢想象黑甲果真能夠答應,當即道:“此話當真?”黑甲傲然道:“黑甲說話,向來是說一不二,還問什么當真不當真。”三十二相連忙致歉:“是小僧失言了,既然如此,那黑甲施主此刻就隨小僧動身如何?”他生怕黑甲轉念就會改變心意,自然想越快越好。哪知黑甲卻搖了搖頭,嘆息道:“我雖想去,只怕是有人不肯啊!”
三十二相忙道:“有誰不肯?”隨即回頭看了一眼荒未央,然后道:“哦,施主是怕未央天和道門眾人不肯嗎?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自有小僧來與他們說項。”黑甲卻冷冷道:“我黑甲要去哪兒便去哪兒,區區道門從不放在眼里,又哪里還需要問荒未央行與不行。”三十二相不解道:“既是如此,那施主是說誰不肯?”
黑甲嘿嘿一笑,道:“這個人嘛,遠在天邊,盡在眼前,可不就是師你嘛!”這話說的大是奇怪,三十二相心道自己分明是邀請他去佛山之人,怎么反而成了他口中不肯讓他去佛山的人了,茫然道:“施主這話,倒是讓小僧不解了。小僧怎么會不肯讓施主去佛山呢?倒請你說個明白。”
黑甲道:“這個還不明白嗎?我來問你,剛才我是不是已經對你說了,你師父蓮華不滅已經被我伙同另外一人殺了。”三十二相目光一黯,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道:“的確如此,小僧也已知道,師父的確已經不在天地之間了。”黑甲道:“這就對了,這么說來我就是你殺師仇敵了,對不對?你我之間既有如此血海深仇,現在卻邀我去佛山,你說我是不是該擔心你是故意引我入你布下的陷阱,好輕松將我殺死呢?”
黑甲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但是偏偏從他這個殺死蓮花尊的妖物嘴里說來,怎么都讓人覺得有些別扭。三十二相卻道:“以我師父的修為,就算施主有黑刀在手,他若是想要逃走,也不可能殺得了他。既然他選擇入滅黑刀之下,便是師父自己的意思。佛門之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因果隨緣法,無我本來空,三十二相不會責怪施主,血海深仇之說也無從談起,還請施主不必為此多慮。”
三十二相這幾句話全然是以佛門修行看待此事,旁人聽來或者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雖含離別之悲,卻的確全無仇恨之念,倒的確沒有撒謊。不過黑甲卻道:“話是這么說,但難保這是師你一時之念啊,若是日后反悔,可怎么辦?屆時,我黑甲身困佛山,豈不是成了板上魚肉,任你宰割。再說了。即便師是這樣的心思。那佛門其他之人呢,師能確保他們都跟做到跟你一樣對待我,不會在我入了佛山之后,伺機要我的命嗎?”
看起來黑甲顧慮的很多啊。三十二相也覺得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雖能夠自己做出保證。卻無法為他人擔保,這種大話他是說不出來的,當即皺了皺眉頭道:“那施主究竟要怎么樣。才覺得可以安然無憂,隨小僧入佛山靜修呢?”
黑甲似乎想到了什么,張了張口卻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道:“算了,不提也罷,想來師也是不會同意的。”三十二相聽得他話中有余地,當即道:“施主不妨說來聽聽,小僧當竭力為施主辦到。”黑甲又想了想,最后仍是擺了擺手拒絕道:“還是算了吧,以我今日這等妖物之身,師是絕對不可能再相信于我的。”
三十二相見他猶豫不決,倒是覺得黑甲或者為眼前形勢所迫,是真心在考慮自己的建議,認定只要能夠解決他的后顧之憂,便能將他帶入佛山,免卻一場浩劫,當下道:“如果不是相信施主,小僧當初就不會提出這等建議了。直接動手豈不是更簡單,何必如此多費唇舌。難道以施主對小僧的了解,還不相信小僧嗎?”
荒未央聽得這句,心中奇怪:“怎么這小和尚以前就認識這妖物嗎?真是奇了!”
黑甲似乎也被三十二相的堅持所動,長嘆一聲,道:“歷劫多變,求存何艱!不是我不想相信師,只是師不知道我能夠活到今天,都是因為不敢相信,而不是相信!今日你已是佛門尊者,而我則成了荒野妖物,要說相信,我倒是有心想相信師你,卻一點兒也不敢相信佛門的世間尊啊!”
三十二相聽聞此言,臉上動忽然現出笑容,雙手合十,道:“如此,小僧明白施主的意思了。若是小僧為你所制,而不是你為小僧所制,施主便能安然上佛山了吧!”
黑甲道:“師不必開玩笑了,你修習佛門至高之訣三十二身相訣,早已入脫天之境,神通入妙,法力通玄,又豈是我這個區區荒野妖物能夠比得上的,更不要說制住你了!”
三十二相道:“關于這一點倒是好辦,修行所成神通法術,神通在境界,法術在修為,境界修為雖不可廢,但有神念可散,法力可削。施主既然心不能安,小僧便自行散去神念,削去一身法力,且以身為質,這樣一來,小僧已不能傷你,其余佛門眾僧也有所顧忌不敢加害于你,讓你能夠安然在佛山修行,這樣可好?”
荒未央一聽這話,嚇了一跳,道:“小和尚,你瘋了,居然相信這妖物?我是叫你去打架,不是讓你去犯傻啊!”
三十二相不言語,向后伸手制止了荒未央,目光注視黑甲不離,又問了一遍道:“施主,你意下如何?”
黑甲一番言語,本是為了拖延,好讓剛才爆發的混沌祖氣在形神之中安穩下來,也趁機想戲弄調侃一番三十二相,要他自廢修行之語本是戲言,本來還準備再繞些彎子慢慢說出。不料三十二相主動提了出來,竟是當真了,心中不由狂喜,卻極力按捺住激動,淡淡笑道:“師說笑了!”
三十二相聽他一副全不當真的口吻,微微一笑道:“小僧相信施主,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怎么,施主反而不相信小僧了嗎?”
黑甲等的就是這一句,當即故作氣惱,大聲喝道:“既要我信,豈能只憑空口白話,你要是當場散卻神念,削去法力,黑甲就立即上佛山,終此一生絕不下山!我這話也不是隨口亂說,敢以妖心立誓,若有違背,妖心即刻離身去位,再不入黑甲肉身。”
三十二相一聽這話,臉上露出一絲寬慰喜色,當即雙掌合十,誦道:“阿彌陀佛,施主慈悲,小僧感佩!”說完,身上忽然騰起來金色火焰,將他的身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