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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鼎成革替實天啟

  本來以為過了千年,已經對一切都淡然了。但是當對方再提起天巫一族的出身之際,千巫女發現自己仍然感受到了種種情緒奪心而來,一時竟不能自己。

  白衣人冷冷地看著嚇得翻倒在地的千巫女,淡淡地笑了一聲,道:“天地之間,萬物奔行,你以為真的會有什么隱秘嗎?萬物所行皆有痕跡,只要是出現在天地之間的一切,皆有過去、現在、未來,你也是有知命修行境界的人,難道來這一點都想不通嗎?天地之間,誰能割斷過去?你們自稱天巫一族,當中的這個巫字是怎么來的,是心懷故主,所以才舍不得丟棄嗎?”

  白衣人雖然沒有刻意地展露任何的氣勢,但是僅僅就是他的身份,以及這一句接著一句淡漠的話語,都如同一柄大錘一般狠狠地敲擊著千巫女的心口,震動她整個的身心。千巫女的臉色從初被揭破來歷的驚恐,漸漸地轉入了一種莫名的悲哀之中,顯得有些失魂落魄,臉上也出現了灰敗的色彩。

  除此之外,白衣人的話也讓她的眼中流露一絲悔愧之色,吶吶道:“巫山靈地,巫山靈地,原來那個地方還在嗎?是啊,那從過去以來到現在,從現在一直到后的以后,巫山靈地是永遠會存在那里的,不會消失,永遠不會小時內……我們天巫一族是從巫山而來的,永遠都是從巫山靈地走出來的,那是我們的來處,我們永遠無法擺脫的來處,就好像孩子永遠無法否認是從父母那兒出來的一樣。”

  千巫女一連用了好多個永遠,語氣之中顯出她對巫山靈地有著復雜難言的感情。這種感情的底蘊是深刻的懷戀和感激,但同時在這懷戀和感激之中又奇怪地無處不透露出一種毫不掩飾地厭惡和憤怒。好像提及了巫山靈地四個字,就讓她感到無邊的禁錮一樣。

  白衣人顯然是知道千巫女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他直截了當地說道:“看來。身為妖奴的那段日子,讓你們天巫一族感到了深深的恥辱。很想竭力抹滅這一段過去,是嗎?”

  聽見“妖奴”二字,千巫女嬌軀再度震動了下,這位前輩果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從陸正剛一上山時候那種果敢直率,到在道生和陸正面前表現的霸道與睿智不同兩面,再到現在,千巫女最終還是顯露了作為女子在最為無助的時候,會表現出的軟弱和惹人憐愛的一面。

  微風過處。只見千巫女的頭發不知什么時候亂了,有幾縷甚至落到了她的眼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千巫女整個人似乎已經陷入了一個難以掙脫的漩渦之中,她的嗓音干燥而低沉,道:“可以嗎?能夠抹去嗎?就算是已經相隔了數千年,天地之間的萬物都已經變化了那么久,還不是一樣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嗎?”

  白衣人沉聲道:“只要你們天巫一族存在一天,這一份過去就不會消失。所謂的傳承,除了延續之外,另一層的意義就是承接。承接你們這一族所有的過去。假如你們這一族消失了。倒是不必再承接這樣的過去了。但是偏偏你們一族一直在努力地繁衍生存下去,甚至還在追求這永生不死之境。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一段過去。也一樣會隨著你們的永生而亙古存在。”

  千巫女眼中露出一絲絕望,隨即臉上又出現一絲掙扎之色,一股剛毅閃現在她的目光之中,她一咬嘴唇,道:“當初人妖大戰之中,的確是我們的祖先貪生怕死投降了妖物成為妖奴。但這個決定根本不是我們做出的,為什么還要我們來承擔這樣的后果?既然我們的祖先是錯誤的,那么我們對巫山靈地的背叛就是對的!”

  千巫女的話音之中帶著一種悲憤嘶吼之感,她這是為自己抗辯。白衣人似也感到一絲不忍。語氣忽然柔和了幾分,道:“說起妖奴。同其他的妖奴相比,你們天巫一族算是幸運的。畢竟燭九陰沒有將你們煉為半妖之身。還讓你們保有人身。想想其他那些投降的人被煉化成半妖的樣子吧,天巫一族應該感到慶幸。”

  千巫女聽到這里,臉上也露出感激之色,道:“地母的恩德,天巫一族銘感在心。我們雖然走出巫山靈地,卻仍在族名之中帶著一個巫字,就是為了感念地母的恩德。讓她當初對我們一族的善意,成為我們一族的烙印,永遠的傳承下去。這是我們能夠想到以及做到的最能報答她的方式了!”

  白衣人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充滿著一種譏諷的意味,道:“背叛,就是你們的報答方式嗎?燭九陰為什么派遣你們一族離開巫山靈地,我可是一清二楚的。你們非但沒有去完成的她交代給你們的事,反而趁機想要和巫山靈地一刀兩斷,再不回去。這就是你們的報答嗎?”

  “我們的祖先并非沒有找過!”千巫女大聲辯解道,“一開始,我們前代的巫首的確是按照地母的命令去做的。但是這件事就連地母也曾說過,她也只是讓我們盡力而為,并無期望我們天巫一族能夠做到。而且地母的意思,也是趁機放我們一族自由,回歸人群之中。”

  白衣人嘖嘖有聲道:“地母地母,嘖嘖,叫得真是發自肺腑。燭九陰不殺你們,不將你們煉為半身妖,不虐待你們,你們就稱她為地母,感念她的恩德若久。豈不知當初你們的祖先如果沒有向妖物曲膝,天地之間便根本不會有你們的存在。如此生身之恩德,怎么你們并不感激,反而對他們產生怨恨呢?天地之間,其余之人都可笑你們的祖先,唯獨你們不能,因為正是因為他們的懦弱,才留下了你們的生機。”

  千巫女沒注意對方突然改變了話題,恨聲道:“因懦弱而生,所以我們一族便永遠擺脫不了這樣的陰影!”

  白衣人道:“這就是你們一族努力想要追求永生不死之境的原因了吧。在你們的前代巫首的心念之中,應該是覺得只要天地之間所有知道你們一族過去的生靈都消失了,也就沒人記得你們的過往。你們就可以真正擺脫這樣的陰影了。是這樣嗎?”

  沒想到白衣人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千巫女更加確信在白衣人面前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直承其事道:“這的確是我們前代巫首的想法。也最終成了我們天巫一族追求永生不死的信念。”

  白衣人道:“只是我不得不說,就算你們做到了永生不死。在無盡的歲月之后,仍是有人會記得這一段過去的。”

  千巫女略感緊張:“什么人?前輩的是指您自己嗎?還是有其他和您一樣的人?”

  白衣人卻道:“何必如此緊張,我說的可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你們天巫一族自己。明明是想要擺脫過去,但所行卻一直依賴著過去,其實至始至終將這一段過去記得最清楚的,不就是你們天巫一族嗎?”

  千巫女一愣。這位前輩說的的確是實話,天巫一族這樣的行為,恰恰是在努力證明這一段過去的存在。這本是非常簡單的道理,但是天巫一族實在是早已在歲月長河之中忘記了原本的初心,只剩下了對于永生不死的執念,當然不會再去思索這樣的問題。白衣人突然挑破這一層,讓千巫女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只聽白衣人又道:“不過,其實你們的祖先帶給你們的只有繁衍不息的生命,并不值得你們怨恨。成為妖奴,是天地帶給你們的命運。當然。天地也并不該受到你們的怨恨。因為天地也并非這樣的無情,只是帶給你們無法承受的命運。因為天地早已將一切可能帶到了你們的面前,讓你們自己選擇該走的道路。

  如果你們想要天地之間所沒有的。就該自己去創造,但所有的創造都離不開你們的過去。因此,無論是有怎樣的過去,都該值得去好好的審視才對。即便是生來就是妖奴,你們不也有你們的幸運嗎?投降妖物,并不是你們祖先真正愿意做的事情。只是為了生存而不得已做出的妥協。出走巫山靈地,并不是你們背叛了地母,而是天巫一族完成了你們祖先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罷了。”

  對方居然變化了口吻,從指責天巫一族。開始變為替天巫一族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釋,千巫女聽得大感奇怪。忽然反應過來心中一覺,這位前輩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剛才被他喝破天巫一族的來歷,心神恍惚之下只顧自辯,竟忘記去揣測對方說出這些目的了。千巫女頓感慚愧,當下整理心緒,道:“天巫一族從此以后,只有向前的未來,不會再去面對曾經的過往了。前輩,你究竟想要說什么?”

  白衣人嘆息了一聲,道:“巫首誤會了,說出這些,也不過是我一時觸動的感嘆罷了,并無對天巫一族有任何譏諷的意思。天巫一族有天巫一族的命運,我也有我的命運,各在命運之中,既羨慕不上,也不必有任何的攻訐。既然相遇,便是因為彼此的命運總有相關的關鍵之處,而我與你們天巫一族的相關的關鍵之處,便在燭九陰。

  燭九陰確實對你們不錯,除了沒有將你們煉為半身之妖,還傳授了你們她的神通法術,讓你們一族有了溝通天地之力的能力,否則我也不會找上你們幫忙煉制這件法器了!說起來,除去你們一族之外,要找到那么多能夠引來天地之力的人,還真的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論及這一點,我倒是要感謝一番燭九陰了!”

  千巫女此時心神已定,從地上回坐了起來,目光凝在陸正肉身之上,道:“前輩,千巫女真的很好奇,您究竟是誰?為什么有這樣驚世駭俗的神通法力煉制出能形成如此結界的法器,又能知曉我們天巫一族那么久遠的秘密,關于我們天巫一族的出身,甚至連許多族民都已經不知道了!而且聽您的語氣,似乎也認得地母?難道說……”

  “不用難道了!”白衣人打斷了千巫女的話,道,“我知道你心里再猜測什么,但是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并非什么混沌之妖,能夠存活到現在也不是你能想象的緣故。我剛才說了,之所以跟你談了那么多,純粹是因為我也有我的感慨。對比你們天巫一族如此想要放棄過去,而我則是竭力地想要找回我的過去,能夠重現天地之間。這樣來看,我與你們天巫一族的糾葛,也實在是有意思的很!”

  千巫女一聽這話,心中有了念頭,這才重新端正身姿,沖陸正的肉身行禮道:“千巫女再次懇請前輩,能不能對我告知您的身份來歷?”

  白衣人目光一轉,淡淡一笑道:“哦?你就這么想知道我的身份?但事實上我們之間的相關只有這件法器罷了。除此之外,知道我究竟是誰對你、對天巫一族來說,并沒有任何的意義,不是嗎?只是徒然滿足了你的好奇罷了!”

  對方既然這么說,看來這位前輩是不會輕易說出他的身份了,千巫女心中大為失望,又道:“那么前輩對天巫一族的來龍去脈知道的如此清楚,依您而言,就只是為了滿足好奇之心嗎?”

  千巫女漸漸找回了自己,言語之間也開始了反擊。現在天巫一族已然如此,她也想明白了,無論是否有求,自己對白衣人已經不必在那么拘謹了。因為對方是不會因為自己的態度而有任何的改變決定的行為的。

  面對千巫女的反諷,白衣人呵呵笑了笑道:“這不是明擺著嗎?我了解天巫一族,只是為了煉制這件法器罷了。”

  千巫女道:“如今當初前輩您說的,需要一位天命之女來取出這件法器,現在天命之主已經在了。您接下去就要取出這件法器了嗎?”

  千巫女所關心的最終還是天巫一族的命運,這件法器取出之后,天巫一族將失去千年以來一直庇護他們的結界,這將造成怎樣的后果,當然是她最為掛心的問題。

  但沒想到白衣人卻嘆了一口氣道:“本來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到了這個時候,應該是天命之主取出這件法器,隨后才能駕馭這件法器去做成一件大事。但現在事情卻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因為你的緣故,這件法器與你有了同命的聯系,如果我要取出這件法器,就不得已要先做一件事情!”

  白衣人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之中滿是遺憾,千巫女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頓生不祥之感,后背生出一絲涼意,小心地試探問道:“前輩先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是與我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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