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山是孟衍的生長之地,主峰和幾座側峰,山前山后,環境再熟也沒有了,他體力好,即使是扶著潔琳跑路,腳下也不慢,兩人在行走的過程中,更有了進一步的交談。
「妳那遠古遺產很方便啊,那么大的盾,一下變大,一下又變小,一下出現,一下又變沒有,他們就是因為這個要來搶?」
潔琳的那個鵡爪戰盾,孟衍試過去拿,發現這東西沉逾千斤,不是普通人舉得動的,可潔琳隔空操控,舉上舉下,像遙控一張白紙,毫不費力,最后還手一揮,整面巨盾消失無蹤,這讓看慣了奇人異物的少年也不由得一贊。
「……你真的什么也不懂耶!遠古遺產,是現今所有戰器的開端,一切和戰器有關的技術,都是研究遠古遺產的結果,甚至可以說,沒有遠古遺產,就沒有現今的人類世界……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我不明白為什么你會像根本沒聽過一樣,太不可思議了!」
「我就一個山里收尸的,偶爾還種點青菜,知道外面的事情做什么?」
「你、你是收尸的?不是乞丐?」
綠裳美少女的眼睛瞪得老大,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從他身旁跳開,躲得越遠越好,只是因為傷重乏力,反而軟倒在他肩上。
「喂,收尸的怎么了?妳嫌臟就別往我身上靠啊,我想對妳說,這一行是服務業的翹楚,如果沒有我,等一下妳搞不好就曝尸荒野,沒有人替妳收了……說起來,妳那個什么遠古遺產,就自己留著,倒是妳穿的那雙鞋和襪,繡花滿細致的,我很喜歡,晚一點干活的時候,我可以自己留下嗎?」
「你再胡言亂語,我一定殺了你!」
「唷!妳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和我說這樣的話,最后還是一個一個被我親手給埋了……你們這些人啊,都是一個樣,我早就看習慣了。」
「你別狗眼看人低,我和那些人不一樣!鵡爪戰盾也不是普通的遠古遺產,那些人手里戰器全是廢的,要不是因為我狀態不好,像他們這種等級的貨色,我一個人橫掃千軍都沒問題!」
「真的假的?我看妳連路都快走不穩了,還橫掃千軍咧,勸妳一句,什么東西都是身外物,命才是最重要的,不值得為了一塊爛鐵而送命,要是等一下妳真跑不掉,就把妳那塊爛鐵送給他們來換命算了,反正……一塊爛鐵而已,我家里倉庫多得是,唉,也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要搶這東西……外頭很缺鐵嗎?」
少年是真心不懂,但這些話聽在潔琳耳中,全都是刺痛心的嘲弄,潔琳聽在耳里,怒從心起,忍不住一通拳雨,連敲了他背心和肩膀十幾下。
「喂!我是在扶妳啊,這樣亂敲很痛……痛……別打了!否則我直接把妳拖去埋了!」
這個話只是單純的恫嚇,因為當初孟衍從前任手上,接過這個工作時,立下的數個戒約中,第一項就是絕不能埋還活著的東西,不過,這話對潔琳有點效果,她不甘心地停住了手,轉頭道:「別天真了,之前還有點可能保命,現在他們看了鵡爪戰盾,又發現我沒有相符的戰力,肯定會要我的命……殺人奪物,懷物其罪,我被交付鵡爪戰盾的第一天,就被這么告知了。」
「哇,好厲害喔,我看妳小個小個的,居然這么多心眼?這是不是叫……少年老成啊?妳想得多,我很佩服妳喔。」
「哼,不算什么啦,我的生存環境和那些家伙可不一樣,如果腦子和他們差不多,我早就……」
潔琳一開始還有些得意,但轉念一想,自己這所謂的聰明人,居然不得不靠著這個家伙的攙扶來逃生,這實在丟臉丟到家了,更何況,自己再怎么聰明,卻一直被這個收尸的氣得半死,哪豈非證明他比自己更勝一籌?想到這里,就覺得沒什么好夸耀的了。
「對了,妳姓葉對吧?我聽他們叫的,妳們葉家很牛逼嗎?」
孟衍不經意的一句話,又讓潔琳想翻白眼,她很想告訴這個少年,在東土,葉家是如何只手撐天,權勢是何等不可一世,多少大小勢力爭著向葉家獻媚……不過,面對一個可能這輩子還沒踏出三月山,壓根不知外界事的少年,自己哪怕說得再多,對他也沒有任何意義,因此潔琳僅是淡淡道:「是有一點勢力,只要我這一回死不掉,和家里取得連絡,外頭那些畜生就全都死定了……」
惡狠狠地這么說,葉潔琳心里卻清楚,同樣道理,對方肯定也心里有數,那些家伙為了不走漏風聲,必然要自己的命……莫名其妙卷入這樣的殺局中,真是倒楣透頂,三月山這地方確實邪門……
「妳狀態不好,還要和人動手,這個是很辛苦啦,不過,如果妳不是要等妳師姐的話,其實還有別的辦法啊,妳們不是騎鶴來的嗎?只要把妳們的鶴叫下來,妳跑路就不成問題了啊。」
少年隨口的一句,點醒了葉潔琳,自己不可能扔下師姊先走,但大鶴上有自己帶來的藥物與求救信令,雖說這里不是東土,求救煙花放上去,援兵也不會那么快來,甚至不可能來,不過多少能有點震懾作用,運氣好的話,把那些兇徒都嚇跑,就能爭取到一段時間了。
「……你……你說得有點道理。」葉潔琳很不甘愿地承認,道:「但那座晶洞散出的能量,讓鶴兒們不敢靠近,我恐怕叫不過來,得要回到我們開始步行的地方,到了那邊就能把鶴兒叫下,然后……我就有辦法料理這些東西了。」
「行啊,遠的不敢說,單純把妳送到那里,我估計沒什么問題,但妳把大鶴叫下來,聲音會不會很大啊?我怕妳這么一叫,鶴還沒來,要妳命的人先來了。」
葉潔琳以為少年說的是那些兇人,暗自點頭,覺得他的思慮周密,不輸給自己,卻全然沒想到,孟衍擔心的壓根不是那些門派弟子,而是附近的小角村人。
「問題……應該不大,鶴兒是我們葉家的戰騎,能夠上陣沖鋒的,別看牠們溫馴平和,其實很能打的,如果不是碰到高手……」
葉潔琳反覆估量,最后還是決定冒這個風險,和孟衍一起加速離開這個區域,趕了一段路后,葉潔琳才忽然一震,擔憂道:「我們這樣跑了,他們有追上來嗎?如果他們不追我們,進了洞去,那師姊會不會……」
「喔,那很好啊,如果他們真的進了洞去,妳就不用擔心被追殺了……都說是禁地了,妳以為那地方是這么好出來的嗎?是因為妳們承諾要給金子銀子,我才帶妳們進去兼出來的,普通人進去……個個有入無出。」
「真的假的?我們剛才明明直接就鉆進去,出來也直接跑出來,哪有什么難的?」
「殺機這種東西,如果能隨便讓妳們看見,就不叫殺機了,妳師姊一下子跑不見之前,妳也沒察覺到什么不妥啊?」
被說到痛處,葉潔琳有些怒意難消地多看了孟衍兩眼,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正想說點什么,忽然發現對方表情嚴肅,遲疑了幾秒,這才道:「嘖,剛剛忘了,應該直接誘他們去鉆洞,這樣他們就完蛋了,不過……我就沒業績,你師姊搞不好也受連累,出不來了。」
潔琳一開始有也類似的想法,可聽到說這樣可能禍及師姊,想說的話立刻就咽了回去,跟著少年繼續行走,不久,差不多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個雙岔路口,旁邊都是松樹、柏樹,草木茂密,很適合打埋伏,卻看不到什么人。
「……氣氛不太對,我總覺得這邊太靜了點。」潔琳藏身草叢中,對身旁的少年道:「那些家伙有沒有可能超過我們,在這里埋伏?」
「喔,這個不好說,但妳不是能橫掃千軍嗎?小小埋伏,根本不夠妳打的,妳放手橫掃不就好了?干脆妳也別拿盾防御了,他們肯定不夠妳打啊。」
「白癡啊!橫掃千軍是我說我狀態好的時候,現在……現在我狀態不好嘛,剛才他們攻上來的時候,我本來就想先反彈,然后再主動出擊的,就因為體力不濟,才只能做到反彈,否則早把他們給料理干凈了!順便把你也收拾掉!」
葉潔琳說著,不自覺地揮了一下手,就是這一下聲響,引動附近掠風聲急響,十幾道身影從樹木后頭飛快飆來,赫然正是赤日莊、吞月寨的兩派弟子,人人戰器在手,一出來就封死四方出路,更將兩人包圍在中心,擺明不留生路給這一雙少年少女。
「呃,人生還真是充滿了變化啊……」
看了看四面八方的包圍陣仗,少年轉過頭,認真地對潔琳道:「……妳的狀態有沒有好一點?這些人看起來沒什么耐性,有人好像又開始脫褲子,估計等不了妳太久……妳打算什么時候開始橫掃千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