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任何人可以想像得到的場面,光是血雨灑落,蝕盡生機,就已經是很恐怖的景象,如果不是因為血雨落得不是很急,沒有傾盆落下,早就變成一片末日畫面了。
僅管如此,圍在三月山周邊出口的人們,也慌忙撤軍,想盡快離開險地,只是誰都料想不到,當九道血色光柱,暴沖云霄,猶如九支撐天立地的長幡,三月山周邊范圍內的一切,轉眼慢了下來,飄落的雨滴、揚起的塵沙,整個越落越慢,同樣受到影響的,還有正被困在里頭的人。
起初,只是動作變慢了,由于腦里意識還轉得飛快,所以明顯可以察覺出本身動作與周邊景物的慢速,到此還只是覺得奇怪,不曉得這是什么詭異現象,但當十數秒后,連本身意識都開始變得遲緩,還有些昏昏欲睡時,那些修為較高的人物都狂叫不妙,知道危機降臨。
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及時反應的人物,實在少之又少,把握最后的幾秒,全力發動本身戰器,哪怕身體受制,戰器仍爆出璀璨亮光,破空而去,將持兵者也一起帶離,化作一道閃光,瞬息間飆飛遠去,直線沖出血霧封鎖范圍。
在這范圍內的數千人當中,能夠以這種手段成功脫險的,只有修為已離凡入圣,踏進圣王階層,或是擁有王級以上戰器的兵者,算來不過區區數十人,其余的不幸者……全數被封在這個靜止的世界里,成了一幕幕不會動的沉默風景。
九道血光幡柱參天矗立,直沒云端,整個結界呈現立體架構,地面上鬧出了這樣的的災情,半空中的人同樣難以幸免,孟衍、葉潔琳,甚至飛行在后頭的梅影,都感覺到那股凍結一切的神秘力量,梅影還好一些,騎在大鶴上,立即發動戰器護身,全身力量源源灌入腿上的凌云戰靴,釋放霞光,不但護住自己,還護住大鶴,在半空中成了一個青色的光團,力抗漫天血色,看來極是威武。
但再怎么威武,梅影也僅有短暫自保之力,浩瀚血光所蘊含的力量,遠遠不是人類所能匹敵,看著那些瞬間飆沖出去的高亮光點,她知道自己頂多能撐上十數秒,若不當機立斷脫離,就會和底下的人一樣被凍住……自己要走不難,但師妹那邊怎能不顧?可……自己有能力多帶著兩人一鶴沖出嗎?
梅影沒有多想,已御鶴飛飆向葉潔琳、孟衍,后兩者的修為較她差得多,又有強大戰器可用,幾乎是血光封印剛起,就不能動了,連同大鶴一起被封定在半空。
身體不能動彈,孟衍腦中還是有意識的,眼看著就要完蛋,心里生出的念頭,就是舞丑說的話真不可靠,什么光靠大鶴,就有足夠力量沖出去,結果搞到自己被封在這里,隨時會完蛋,這個老爺爺系統實在超級坑人……
才剛剛這樣想著,一聲鶴鳴,清清亮亮,直上九天,讓孟衍和葉潔琳紊亂的意識一醒,更迅速鎮定下來,像是聽到什么玄門高人在誦經,心頭的煩雜意念全消,連周圍的血霧都像給什么力量逼柱,慢慢散開。
“這是……”
一下驚愕,孟衍發現,那聲鳴叫、那一股玄奇之力,居然是來自正下方,兩人所騎乘的白羽大鶴,就只見大鶴昂首振翅,發出一下又一下的鳴叫,每一下鶴鳴,音波就形成一道又一道的震波,往四面八方狂震出去,滌蕩邪氣妖氛,凈化血雨成空。
鶴鳴之中,孟衍和葉潔琳更清楚看見,大鶴發生了變化,不但體型變得更大,周身散發出一種近似武道強人的威懾氣息,連頂上的赤紅肉冠,都變得像是一頂王冠,周邊垂落七彩光華,仙氣璀璨,光耀眾生,護住仙光所落之處,更護住了孟衍與葉潔琳。
“什么情況?”
“我明白了,是你給牠吃的那份優曇奇果,百年藥效的那一份……但……怎么會有這樣的變化?”葉潔琳愕然道:“生長百年的優曇奇果,號稱可以起死回生,但那也只是號稱,就算真是如此,也就是治傷,最多可以增長修為,可牠的樣子好像……好像是進化成別的生物了?”
“天下事無奇不有,這里可是三月山,常識不適用的,隨便吃壞個肚子,都能讓妳威猛過人。”
孟衍隨口亂扯,心里卻在盤算,估計是因為自己私吞下的那個“萬”字,百年藥效的優曇奇果,可以療重傷、逆死生,百萬年藥效的優曇奇果,天曉得吃下去會有什么鬼效果?看這大鶴一副羽化升仙的模樣,從戰鶴成了仙鶴,還是頭頂仙冠的仙王鶴,果然神態非凡,但牠早先吃的那東西,以前自己肚餓,記得也吃過幾口,怎么就啥效果也沒有呢?
思量間,仙王之鶴長鳴動天,一雙大翅拍動,周圍空氣受到高速沖擊,先是擠壓成一團,然后發出音爆聲,推擊出去,中央地帶成為短暫的真空,一瞬間,大鶴破空飛出,拉出一道七彩虹光,突破漫天血霧,帶著背上的少年少女,如箭離弦,直翔九天。
仙王之鶴一下發威,從血霧封鎖中突破出去,卻讓正沖來救人的梅影撿了大便宜,跟在七彩仙虹之后,憑靠仙光護佑,血霧難近,無驚無險地沖了出去,追著兩個年輕人,朝東北去了。
“……終于走了啊,再見了。”
乘著仙王鶴,孟衍回頭看了無邊血色一眼,不無感慨,打自己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三月山生活,可以說自己所知道的世界,除了三月山,就再也沒有別的了,忽然之間離開家鄉,要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早知道身不屬于此,又曉得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些年里默默作著心理準備,現在要說有多傷感,卻也說不太上,在最初的震驚過后,心里就剩下一些遺憾與感慨,特別是,隱隱約約,少年覺得剛剛伸手指天的那個動作,還有喝出的那些話,恐怕和舞丑沒有關系,因為舞丑先前的提示中,絲毫沒說到相關的可能。
血雨之后,三月山就整個封閉了,將所有內部的生命鎖閉起來,這看起來倒有些像是三月山本身的神秘意志,透過自己,開啟了封山程序,從此這里將不再有外人能進……
“……謝謝讓我待了這許多年,將來要是有機會,我會再回來的。”
低聲說著這句話,少年乘仙鶴破空飛去,慢慢消失在天的盡頭。
并不是沒有人看到這一幕,那些早一步成功脫離的圣王們,清楚看到天上的仙虹與鶴影,雖然并不清楚這代表了什么,卻不妨礙他們把消息傳出去,僅僅一天之內,三月山的慘案就傳遍南疆,并在之后的一天里,傳達天地四境。
三月山再也不是那個神秘卻沒什么人知道的隱地,九道血光幡柱沖霄矗立,光耀千里,不只是肉眼可見,釋放出來的煞氣更威懾眾生,與其他的八處神魔禁區一樣,煞氣鎮千里,生者不敢進。
但大多數的神魔禁區,總還會留幾個入口,讓人有路可以闖進來,三月山如今卻是徹底封閉,方圓百里全化成靜止世界,一草一木、鳥獸蟲類,全部被封定住,若有人想要闖入這片時光凍結的世界,就等若是沖到蛛網上的昆蟲,肯定一個也走不掉。
圍在三月山幾處出入口的數千人,九成九都喪命在里頭,再也沒機會出來,南疆有幾個中型組織,除了掌門本人走脫,其余全數喪命,這等大事,絕對令南疆震動,要不是因為三月山徹底封閉,這邊肯定會成為尋寶的熱門地點……喜歡在危險中找機會,要寶不要命的人,古往今來從沒缺過。
三月山既然進不去,那人們目光的焦點,自然就放到那道破空而去的鶴影上,根據那些逃生出來的圣王所說,這次三月山的大災變,就是被此人引發,那是一個少年,也是應驗魔星傳說的大邪人,背負著三月山的詛咒與邪惡,以血為誓,即將把殺劫帶到整個天下……
這樣的驚天邪人,別說讓南疆震動,就算其他三方天下,也對這一號即將在江湖掀起滔天血浪的大人物,充滿不安,亟欲查出他的去向,先下手為強,把邪惡扼殺于搖籃中。
唯一的線索,就是這個指天下血雨的邪人,最后騎鶴而去,那頭鶴能與監利城的明光孔雀陣短暫對峙,明顯不是普通禽鳥,而是戰騎。南疆沒有以鶴為戰騎的門派,但東土卻有,還是一個龐然大物,青木葉家,統合東土各派的盟主,一個與金烏羿家相提并論的巨無霸。
從血煞雙屠這條線索來看,青木葉家涉入此事,倒也正常,但當南疆諸派透過各自關系,入東土打探消息,卻什么風聲也查不到,一時間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只能把疑問強按在心里,好奇那個魔星到底去向何方,而無數大小勢力也開始在暗中活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