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院里的一場意外事故,最后完全失控,朝沒人能預料到的方向發展出去,起初只是莫名其妙的斗毆鬧事,后來把本代男弟子中的第一人慕蒼云扯入,成了普通弟子與雜役兩邊的尊嚴賭局,震驚千雪峰上上下下,而這場鬧劇到此還未結束,五大長老之一的千劍叟,更向刑堂長老藍潔映挑釁,邀她同入賭局,此事到此,真的把千雪峰掀翻天了。
“不得了啊,千長老和藍長老也賭上了,這次可真是賭大了。”
“他們兩位賭什么?也是賭誰輸誰出門嗎?那如果其中的某一個輸了,本派就有一位長老要折損了啊。”
“嘿,所以他們沒這么直接,而是拿彼此的戰器來下注,藍長老賭上了七蛇劍槍,千長老也賭上了他自己的萬勝劍臺,這兩個可都是稀世之兵,我聽說,七蛇劍槍是數百年前,一名皇級強人屠殺金剛石蛟后,取其血肉精華,混以精金打造,是皇級的寶兵,比圣王寶兵要強大得多啊。”
“那又怎比得上萬勝劍臺?傳聞當年千長老歷九死一生之險,才在青靈葬地取得這古代異寶,七蛇劍槍不過是皇級人物所鑄,萬勝劍臺卻連皇級人物都滅過好幾個,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無論男弟子、女弟子,都熱切地討論這場賭賽,雖然乍聽起來,這無非就是單純的戰器賭約,沒有開革出門那么嚴重,可懂得規矩的人,都曉得這里頭的意義只會更重。
早在還沒進入戰器時代前,武者就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堅持與信仰,到了戰器時代,這堅持只會更被放大進行,武者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戰器,將性命托付,對很多頂尖武者而言,戰器就是他們的第二生命,甚至可以說比命還重要。
拿戰器來對賭,輸了就賠上自己的戰器,這種賭局可輕可重,對于兩個造血、強肌境界的武者,這種賭約就像小孩子過家家,毫無意義可言,可發生在千劍叟、藍潔映這樣的高人身上,份量就重如山岳,輸掉自己戰器的一方,蒙受奇恥大辱,就算為此自盡都不奇怪。
因此,千劍叟的這個挑釁,當時驚呆了所有人,包括身為本來當事人的孟衍、慕蒼云,大多數的人都認為,藍長老會不置可否,知難而退,哪想到她聽了這賭約后,冰冷的神色沒有一絲表情變化,淡淡應了一句“就這么辦”,掉頭便走。
如此一來,這場一層套一層的復雜賭局便告成立,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見證,讓這場即將到來的年度大競,尚未開始,就滿是火花。
孟衍倒是沒有在意那么多,事情發展成這樣,對他而言也是完全意外,最奇怪的是,盡管千劍叟口口聲聲,說藍潔映袒護他,可孟衍實在沒這感覺,除了想不通自己與這位刑堂長老有什么淵源,而且從頭到尾,藍長老也沒正眼看過自己,答應完參加賭局后,更頭也不回地離開,仿佛自己發生什么都與她無關,這種冷淡的態度,孟衍怎么看都覺得她并非為了自己,估計只是她與千劍叟的私人恩怨……應該是吧……
沒時間去管別人的事,孟衍眼前的當務之急,一是盡快找到第三人參戰,一是確定己方兩人有絕對勝算,說得實際一點,只要能自己和虎擎天能連贏兩陣,就算第三陣找個白癡,輸給慕蒼云,己方也仍然是贏的,不過,這種取巧策略很淺,估計對方不會那么容易讓自己得手,況且……
“我發現,除了我自己是真有贏面,其余好像沒一個人能靠得住,就連兄弟你啊,六個普通弟子拿刀拿劍,就能把你隨意宰割,你一身武功是練到哪去?就不能稍為聰明點嗎?戰斗不是這樣打的啦。”
孟衍抓抓頭,道:“比較值得慶幸的,是你從頭到尾都沒用頂天功,偷藏起一張底牌,后頭或許有機會打敵人一個出其不意,不過,為什么你會不用新練成的功夫?”
“你說那個黑衣人可能認出頂天功,要我別用,你既然說了,我就不用。”虎擎天坐在板凳上,讓孟衍替他敷藥裹傷,上半身被繃帶纏得密密麻麻。
“呃,你不用頂天功,就跑去找人家單挑,最后還被人圍毆,你膽子也真夠大了,如果一直這么做事,幾十條命都不夠死啊。”
孟衍這么說著,心里委實佩服這個聽得進自己勸告的男人,也更決意要幫他一把,“閑話不多說,兄弟,你覺得你的勝算如何?”
“要是不對上慕蒼云,我就有勝算,其他人我完全可以一只手來掃的,可惡,慕蒼云這個偽君子,我如果有實力,就能當面揭開他的假面具,替黃姑娘……”
“停!我不要聽一個男人發春的狂言,你才剛剛被人打得滿身傷,差點就被卸八塊了,你對這事實視而不見,說那些人你可以用一只手掃,當我白癡兼瞎子嗎?天啊,你就不能賜給我一個能睜眼說正常話的戰友嗎?”
“我、我是輸在空手上,要是有人也給我把戰器,和他們一樣,不,哪怕差一點也好,我就能一個人掃他們全部了。”
“繼續吹吧你,再說,會有人給你戰器嗎?”
虎擎天無言以對,要是真有這樣的人,自己也就不是今天這情況了,“之前有顧忌,但現在無路退了,我在大競上用頂天功護體,發動羅漢法相,相信可以硬扛戰器一段時間,大家處于平等位置,那我就能贏!”
“拜托別總給我一些自以為是的戰術好嗎?憑你那半調子的羅漢法相,哪扛得住戰器的集中攻擊啊?真讓你這么干,你不待被開革出門,就要先慘死了。”
“那你說怎么辦?”
“唔,還是得弄些戰器來,千雪峰下,不,是那座雪梅鎮上,有沒有什么戰器市場的?能不能去那里找點好貨?”
“好貨色……說不定還真有,以前聽弟兄們提過,他們說……”
“等等,弟兄們?你指的是前頭那堆和你整日稱兄道弟,出了事就找你出來幫打架,到你打架要找人,就通通頭疼肚痛加舊傷發作的人嗎?如果真是他們,那我實在不得不說一句,以后交兄弟要先看人啊。”
孟衍面不改色地諷刺,虎擎天只能笑得尷尬,自從這場賭約成立,所有雜役知道他們要找第三人,嘴上都說得很豪壯,說他們兩個替雜役組爭光,大好男兒,可一個個都躲遠遠,沒等這邊開口,就先喊病叫疼,生怕被找去當第三人。
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假若只有這樣,孟衍倒也不想說什么,可雜役們在拒絕之余,還表現得很激憤,為著自己的傷與病捶胸頓足,呼天搶地,好像沒能追隨兩位大哥一起出戰,是畢生遺憾,一切都只因為身上有傷有病,不想成為兩位大哥的拖累,絕對不是因為不夠義氣……
看到這些作派,孟衍很想直接嗆一句“我們不怕拖累,想來的就來吧”,特別是看到他們的悲憤表情,更有種嘆氣的沖動。
“我都想去找慕蒼云改賭約,從比武功改成比演技,從他們里面隨便挑三個,相信對面那邊除了慕蒼云本人,就沒人能與這邊比,三戰兩勝穩穩的。”
孟衍道:“不就是輸了離開嗎?又不是輸了要賠命,這樣也怕?那以后還做得了什么事?橫豎干的是雜役,離開就離開,天大地大,有手有腳,什么事情是不能干的?”
“話也不是這么說……”虎擎天道:“他們也不容易,會來當雜役的,都是沒什么出身背景的人,把唯一希望放在這上頭,也無處可去,肩上除了扛自己,往往還扛著背后的一家子,那些期望不只是每個月的工資,更還有人事關系,只要他們還在千雪峰,哪怕只是雜役,家人在地方上也有保障,不會被欺侮,將來想要進千雪峰,也有人能在里頭打點……就是做牛做馬,他們也必須在這里撐下去,那種心情……你不懂。”
孟衍聞言,登時默然,他并非不會體諒別人苦處的人,聽了虎擎天的話,想想也是如此,便不再非議什么,反倒是對這巨漢刮目相看。
“兄弟,你不錯啊,受背叛的是你,你沒大吼大叫,指天罵地,還體諒那些關鍵時刻不來幫你的人,真看不出,你居然是個厚道人啊,不錯,我欣賞你,不枉我認你當兄弟。”
“別這么說我啦,我也只是同為窮苦人家出身,知道大家的難處而已,我能做的不多,就希望聚在我身邊的這群人,我能夠保護到,不讓他們給人冤枉、欺負。對了,雪梅鎮上有些兵器鋪,但……我沒進去過,要不一起先去看看?”
虎擎天說著,表情顯得很奇怪,孟衍見他這神色,心下已是雪亮,恐怕購買戰器所費不貲,虎擎天一個雜役頭,平常又請客請酒,開銷不少,囊里欠金,這類地方他是去不了的,當然也沒經驗可言,這一趟……估計真只能碰碰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