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范疇驚訝,和小毛一起生活過的,誰不驚訝?
竇娥呂布泰山自不必說,就連旁邊的勾魂無常等人也是大吃一驚。
“原來那個厲害的小白狗,竟然是諦聽?”
一片驚訝聲中,諦聽的真身越變越大,眨眼間就變得如同一頭大象,同時形貌也大大發生變化,再不是白毛大狗,而是一頭龍身、虎頭、獨角、犬耳、獅尾、麒麟足,望之如怪物,卻周身都散發著祥和氣息的神獸!
只見這諦聽凌空現出原身,仰頭發出昂昂的叫聲,渾身散發出柔和的白光,護持著他的身體,猛的向下方火焰的黃泉惡獸撲去!
“不要啊......”范疇伸手大叫,但已經晚了,諦聽的身軀如一道流星般俯沖下去,在那火焰中,只見一道白光耀眼,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范疇愣了,呆呆地看著諦聽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小毛,你......你原來就是諦聽,你這又是何苦......”
八戒在旁雙手合十,念誦道:“阿彌陀佛,果然我佛慈悲,諦聽羅漢為救世人甘愿犧牲,善哉善哉......”
他說著話竟然跪了下來,拜倒在地,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念叨什么,范疇一腳就踢了過去:“你給我起來!他只是去打架玩命了,又還沒死,你拜個屁啊。”
八戒語帶哭音說:“那怪獸如此巨大兇惡,諦聽羅漢怕是兇多吉少啊。”
“兇多吉少也跟你沒關系,別在這哭哭啼啼的晦氣,人家閻王爺小舅子都沒著急,你著什么急......我說崔哥,這都什么時候了。都別愣著了,一起上啊!”
其實范疇原本還想拖一會,看看崔命和諦聽他們的態度,但這諦聽二話不說就沖進去玩命。分明是以實際行動來告訴范疇。不就是犧牲嗎,你不愿意。我來!
他的用意范疇自然也知道,但諦聽是神仙啊,有法力護身,你沖進去自然沒啥事。就算犧牲也是打不過黃泉惡獸,范疇可是凡人啊,能跟他比?
但是諦聽這一現身,范疇就慌了神,他可以不管諦聽,但是不能不管小毛啊,雖然。這感覺有點別扭。
諦聽這一下沖擊,倒也不是沒用,黃泉惡獸怪吼一聲,雙臂頓時下墜。但卻仍死死扒著懸崖邊不肯松手,估計它也是牢記著上次的教訓,好不容易爬上來的,再掉下去可就悲催了啊。
懸崖下仍舊火光沖天,不知諦聽是生是死,范疇這一聲招呼,眾人也都沖了上來,各自施展本事,對著黃泉惡獸就下了死手,一時間懸崖邊是五彩繽紛,各色法術齊齊亮相,打的黃泉惡獸是一陣狂吼,一條手臂扒住懸崖邊,另一條手臂胡亂拍打,那大巴掌就跟拍耗子似的,眾人在它的手臂間不斷跳縱躲避,打的是熱熱鬧鬧。
但即使這樣,好像效果也沒多大,就跟一群蚊子咬人似的,個體懸殊差距太大,怎么努力也還是咬不死人。
諦聽在下面仍然沒有動靜,范疇越來越著急,正這時,卻聽黃泉惡獸一聲狂叫,就像受了什么重傷一樣,身體忽然下墜,嘩啦啦抓塌了一片懸崖,眾人驚呼聲中,黃泉惡獸終于慘叫著墜落下去。
火海之中,一團白光冉冉升起,其中正是諦聽真身,他身體歪歪斜斜,似乎也受了傷,但還是奮力沖出火海,越升越高,終于緩緩落地,白光退去后,諦聽一個踉蹌,坐倒在地,身形漸漸縮小,很快就變成那條白毛大狗,趴在地上,肚腹間竟赫然有一條巨大的傷口。
范疇駭然,忙跑了過去,叫道:“你怎么樣,你怎么樣?”
此時此刻,在他眼里,這仍然是他家中養的寵物小毛,那個貪睡好吃,又頑皮又會賣萌的小毛。
小毛睜開眼,看了看范疇,眼中流露出無奈的神色,晃了晃大腦袋,表示他沒有什么大礙,隨后就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同時身體發出蒙蒙的白光,似乎是在調理傷口。
“那個黃泉惡獸,就這么被打下去了么?”竇娥不知何時來到范疇身邊,輕聲問道。
范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看小毛......呃,諦聽神君受了這么重的傷,應該是成功了吧。”
崔命也猶豫著走了過來:“可是這火......說實話,除了你,我們都無法滅掉,范疇,范哥,我跟你說實話,這人間大劫,其實跟我們關系也不大,老老實實在地府待著,人間事,與我何干?不說別的,就我這混吃等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為什么我還是一直攙和這件事呢?”
范疇不禁問:“為什么?”
崔命一拍大腿:“因為我姐夫呀!你說這事天庭不管,地府也不管,可我姐夫是閻羅王,他一直在為這事努力奔走,這你可也是知道的吧?包括我們幾個,我姐,我,我妹,我們一家子,還有諦聽,還有黑白無常,從來都是對人間有很深厚的感情,我們也不愿意看著人間遭難,可是,你知道的,我們的力量畢竟有限,既找不到天庭來支持,也請不動菩薩佛祖來幫忙,可我們還是一直努力著,就像諦聽,如果剛才最后沖上來的是那個怪獸,而不是諦聽,你會做何感想?范哥,我們都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如果說我的犧牲能拯救人間,那我第一個就跳下去,但問題是我跳下去也沒用呀,我這么說,你能明白不?”
崔命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堆,雖然有點前言不搭后語,亂七八糟,范疇卻能理解他的意思,想想也的確如此,上一次的大劫中,閻羅王為了阻止大劫,和范城隍都已經受到了懲罰,而這一次仍然在暗中努力,還是為了人間的太平祥和,這一點,不得不承認,這掌管生死的,讓人一聽就心生畏懼的閻王爺,實在是比那些所謂的神仙和佛祖要善良得多。
范疇嘆口氣:“唉,崔哥,別說了,我明白,這些跟你們沒關系,也怪不得你們,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沖著你們的,你們,都是好人。”
崔命咧嘴一笑:“好人不敢說,好鬼還差不多。”
“對了,你說你們一家子都對人間有感情,這我不多問,可你說黑白無常對人間有感情,這是咋回事?這哥倆專門上人間勾魂抓人,能有啥感情?”
“這你就笨蛋了吧,黑白無常的職責就是勾魂抓人,倒也談不上感情,但是人間要是發生大劫難,一定會有無數人的魂魄灰飛煙滅,同時也會有無數人的魂魄涌入地府,這么一來,他們倆可就要活活累死了,更可怕的是,等這些人都安頓在地府之后,他們倆就算失業了,人都死了,沒有活人讓他們勾魂了呀,細水長流這個道理,是人人都懂得的嘛。”
范疇忍不住笑了:“這倆人原來還有個小算盤,唉,好吧,不多說了,崔哥,我決定了,佛祖說,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反正我也光棍一根,無牽無掛,如果我的死能換人間百年太平,那也算值得了,當然,你得給我個承諾,等我去了下邊,敢不敢給我個官兒當當?我可不想就這么忘掉這一輩子,去轉世輪回,那樣太沒勁了,我只想永遠做那個沒心沒肺的范疇,不想再去人世經歷又一番磨難了。”
崔命說:“這個我就可以答應你,其實你不說的話,也會給你安排,你做出這么大犧牲,起碼也得給你個陰曹官當當。”
“陰曹官?那是干什么的?跟判官比,誰官兒大?”
“呵呵,那不一樣,判官只管地府的事,陰曹官嘛,那可是能夠游走陰陽兩界,號令百鬼,懲惡揚善,這么說吧,跟鐘馗老爺差不多。”
“我去,那可牛逼大發了,行,就這么說了,不過我還有個要求,能不能給我配幾個秘書兼保鏢?呃,就是跟班的手下,或者說,搭檔?”
崔命笑道:“明白明白,就你那幾個客戶,以后都不用回地府受苦了,都跟著你一起,從此都是正牌鬼差,酆都城內外任你行走,陰陽界兩頭隨意進出!”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倆人就跟剛見面時,達成的抓鬼協議一樣,再次達成了新的協議,于是雙雙擊掌,相視一笑。
但這一笑過后,范疇可就要跳懸崖了。
他奶奶的,忙活了好幾個月,最后把自己忙活死了,還是自殺,這他娘的跟誰說理去?
他站起身來,看著下面熊熊的火海,已經又有上升的趨勢,不由苦笑道:“看來,我得跟我祖宗學了,不過他死了只是得了個城隍,我這個陰曹官,好像比他還要牛逼一點,只是......沒能娶個老婆,生個娃,有點遺憾,范家祖宗們,對不住了,我這也算是舍小家,為大家了......”
眾人圍在一旁,各自眼中都有不忍,但話已講明,大家都聽在耳中,今天范疇是非跳不可了。
“范先生......”竇娥忽然上前一步,聲音哽咽,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范疇看著竇娥,心中柔腸百結,微微笑道:“竇竇,以后你們都跟我混吧,咱們幾個,無論生死,永遠都在一起!”
“呼!”
火焰再度沖起,地穴中不知何處傳來陣陣鬼哭怪叫,就好像,那九幽地獄中的惡靈,都在歡迎范疇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