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賓的話讓林錚的表情便是一愣,回過神來,這就瞪大了眼睛朝托賓望去,“兩個人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就沒有人懷疑他們的關系?!”
“如果能看到公爵這張臉的話。”說著,托賓便嘆了口氣,“公爵大人出生于加洛林家族的旁系,還是私生子出生,小時候的生活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所以對于自己那個從來沒見過面的父親,相當的怨憤!一直到他的母親病逝之時,公爵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而那個時候,他不過才十二歲,因為年紀尚幼,還沒人能將他和陛下聯系到一塊。結果,從那之后,公爵便將自己的真面隱藏于頭盔之下,一方面怨憤著陛下不顧及自己母子,一方面卻又被陛下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追隨著陛下南征北戰,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帝國的公爵。”
“查理曼的話,如果知道他們母子的存在,恐怕不會不負責吧?”
“以陛下的作風,自然不會顧慮那么多。”說著,托賓的語氣便多了幾分無奈,“但是公爵大人的母親不這么認為,那個時候,陛下還不是皇帝,如果他們母子的身份暴露,陛下很大可能就會和皇位失之交臂,所以她選擇了隱忍,在周圍的白眼中,將公爵大人撫養成人。”
“這種事兒,忒爾應該能夠理解的才對,怎么就不肯和查理曼相認呢?”
“他嘗試過,就在陛下統一天下的慶祝晚會上,結果……”托賓話音一頓,這一刻,林錚似乎都能看到他臉上的苦笑,“就在他試圖向陛下攤牌的時候,陛下正好就在晚會上宣布,要迎娶皇妃,這一舉動刺激到了公爵大人,讓他想起了孤苦病逝的母親,當時便憤而離席!我因為好奇他的反應,這才暗中對他加以觀察,甚至為此成了府中的管家,可惜公爵大人對自己的真面目隱藏得實在太過嚴實,我廢了好大的功夫,這才弄清楚了公爵大人的真實身份,結果,沒等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陛下,陛下便駕崩了。”
還真是一對有緣無分的父子啊!這結果就是林錚聽了都忍不住一陣感慨,隨即便望向托賓,“然后呢?既然你知道了忒爾的身份,那么當年怎么不將他的身份公布?作為查理曼唯一的子嗣,忒爾可以理所當然地繼承這個帝國,這樣一來,也就不會有后面那樣的悲劇了!”
“哪有先生想的這么簡單!”托賓搖起頭,“如果在陛下活著的時候相認,那么無人敢質疑公爵大人的身份,但是陛下已死,就算誰都知道公爵便是皇子,那些皇親也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您要知道,放在他們面前的,可是至高無上的皇位!”
“那你就應該聯系上羅蘭他們,一同擁護忒爾成為新皇!”
聽罷,托賓依然搖頭,“您沒有經歷過當年的悲劇,并不清楚當時狀況的復雜詭異。”
“不就是皇室集體發瘋,莫名其妙地在法蘭城大打出手么?”
托賓一陣錯愕,詫異地朝林錚望了過去,又聽林錚說道:“那些復雜的狀況,我基本都了解了,你就說說,羅蘭他們怎么不過來吧?再說,當年情況不妙,以你的本事至少帶走忒爾應該不是什么問題吧?何至于和忒爾一塊在這里化成亡靈的?”
托賓也沒有深究,直接便說道:“我的確通知了羅蘭他們,但是想要擁護忒爾,光靠個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結果,當羅蘭他們調集了軍隊趕赴羅蘭城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
“那你怎么不帶走忒爾?!”
“公爵大人不愿離開!”托賓長嘆了一口氣,“夫人就沉睡在地下,以秘術維持著她最后的生機,一旦離開的話,夫人會立刻喪命,而且,她還懷有身孕。”
原來如此,難怪忒爾不想走呢!先不說忒爾夫婦的感情,光是忒爾自己親身經歷過的悲劇,恐怕他就不會拋棄自己的夫人。
“托賓爺爺,您在和誰說話?”
嬌柔的聲音忽然響起,聽得林錚就是一愣,轉過臉望去,便見一名少女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少女一頭黑發,身上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在這一片被死氣所侵染的黑色世界里面,格外令人矚目。不僅衣服白,少女的皮膚也白得有些不正常,精致的五官搭配出一張出塵的面容,只是漆黑的雙眼卻看不到一點兒生氣,這種感覺,仿佛就是一個死去多時的少女,在自己面前睜開了眼睛。
就在林錚和少女互相盯著對方時,一旁的托賓開口介紹道:“這是林錚,林一平先生,老仆身上這一身新衣服,還是一平先生所饋贈。”
“您好一平先生!”少女很是優雅地向林錚行禮問候,“很感謝您送給托賓爺爺的衣服。”說著便望向托賓,“您穿上新衣服真帥氣!”
“多謝小姐夸獎。”
林錚聞言也笑道:“不客氣,上門拜訪,總得帶點兒手信才行,給托賓先生的衣服,就當是這手信了。”
迎上林錚有些疑惑的目光,托賓便接著介紹道:“這是我公爵府上的大小姐,我的主人,白雅小姐。”
唔——?!托賓這不介紹還好,一介紹,林錚腦袋里面便多了更多的問號!公爵府的大小姐?這會兒不是應該還在公爵夫人的肚子里面么?!還是說忒爾還有其他的孩子?
“一平先生?”
白雅的呼喚,讓林錚回過神來,連忙便問候道:“您好白雅小姐,很高興能認識您這么美麗的女士!”
話音剛落,莊園外便傳來一聲巨響,隨之便有猛烈的震動傳來,看樣子小默和忒爾那邊打得相當的激烈啊!托賓下意識地望了下窗口,繼而對林錚說道:“很抱歉一平先生,看樣子沒辦法好好招待您一下了,可以的話,還請隨在下和小姐到地下一趟。”
林錚也不希望小默和忒爾再打下去,倒不是對小默的劍術沒信心,但是忒爾畢竟是一個喪失了大部分理智的墮落龍騎,這回兒因為自尊心作祟,還能和小默比拼劍術,回頭忒爾腦袋一熱跳到骨龍背上,小默可就得吃大虧了。
當下,林錚點了點頭之后,便跟著托賓一塊走去。白雅等著林錚,在林錚靠近之后,便跟在林錚身邊一塊走,一邊又不斷地盯著林錚,臉上充滿了好奇之色。迎上白雅的目光,林錚這就笑道:“怎么了大小姐?”
“除了母親之外,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活著的人呢!”
唔?第一次看到活人?就在林錚詫異之時,白雅忽然便抓住了林錚的手,“感覺和母親不一樣,暖洋洋的。”
“托賓先生?”
聽到話的托賓卻沒有停下,自顧走在前面道:“小姐的情況,稍后一平先生便清楚了,還請先生稍等片刻。”
好吧!既然托賓都這么說了,林錚也就不再追問白雅的事情,轉過頭,迎上白雅好奇的面孔,這就沖她笑了笑,抓緊她的小手后,便和她一塊跟著托賓向莊園的地下走了過去。
穿過走廊,林錚跟著托賓來到了一件古老的書房中,書房很寬敞,堪稱一個小型的圖書館,除了書桌之外,這里還有黑板,角落中還擺放著被收拾好教學道具。就在林錚四下張望只之時,托賓來到了一個書架前,抬手朝書架一推,書架便緩緩地被移開,露出來一身幽深的門戶。
“一平先生,請!”
林錚點了點頭,便隨拉著白雅,一塊走進了那幽深的門戶中。走在前面的托賓前腳才剛踏入,門戶內便點亮昏黃的燈光,借著燈光,可以看到一條石梯蜿蜒向地底。
帶著白雅一塊走上石梯之后,林錚這才注意到,白雅走起路來,完全沒有聲音,此時寧靜的地下通道中,只有他和托賓的腳步聲在有韻律地響著。幽靈嗎?但是看著又不像,小手雖然冰涼,但是抓在手里,卻很有實感,
沒等林錚弄清楚白雅是什么樣的存在,前方的托賓已經下了石梯,回過神來的林錚望去,便見一扇古樸的大門緊閉在托賓前方。看到大門后,白雅便松開了林錚,光著小腳飛快地沖了下去,等到托賓將門推開,白雅便喊道:“母親——!我回來了!”
看著白雅沖進大門內,林錚也加快了步伐,很快便來到了托賓身邊。未等進門,便聽托賓道:“一平先生請進,夫人便在里面等候先生。”
聞言,林錚這就停下了步伐,轉過臉問道:“你不是說公爵夫人已經陷入沉睡中了么?”
“的確如此。”托賓微微點頭,“至于詳細情況,先生進去便知了。”還真能賣關子啊托賓這個老骷髏,不過算了,都已經到了門口了。
跨過大門,林錚來到了一間寬敞的地下室中,地下室很寬敞,卻又非常簡單,放眼望去,偌大一個地下室,只有中央處擺放著一張特別的木質大床,大床的床腳就像是根須一般,深扎于地面,再朝地面一看,一個巨大的陣圖遍布了大半個地下室的地面,不時地閃耀起碧綠的光輝。
“一平先生!”白雅在床邊呼喚起林錚,朝她望去時,卻發現她旁邊的床沿上,正坐著一名雍容華貴的女人,不過仔細一看,這女人好像是半透明的。
微微一頓之后,林錚便走了上前,繼而客氣地問候道:“您好公爵夫人,很高興認識您!”
“您好一平先生!”公爵夫人露出恬靜的微笑,“很感謝您能特意前來一趟。”
唔——?!
林錚忽然眉頭一皺,靠近了他才發現,公爵夫人身上有一道道藤蔓一般的東西纏繞著她,下意識地順著藤蔓的源頭一望,頓時眼神便是一愣。纏繞著公爵夫人的藤蔓,是從她自己身上延伸出來的,正確地說,是從她的肉身中延伸而出,眼前被纏繞的,顯然只是公爵夫人的靈魂而已。
回過神來,林錚便問道:“卻不知道夫人等待一平過來,所謂何事?”
沒等公爵夫人回答,走上前的托賓便道:“根據我所得到的預言,會有受大天使吉普莉爾指引的獵人來到這里,為公爵府帶來永遠的安寧!”
“就這個?”
“是的!”
“你這預言未免太粗糙了一點兒吧?!”林錚暴汗地說道,“就這個預言的字面上來看,公爵府被夷為平地,那也是永遠的安寧啊!”
“因為那不可能發生啊先生!”托賓淡定地說道,“我和公爵大人都在呢。”
還真是個自信的理由啊!林錚聽著便是一笑,隨即上前便對公爵夫人行禮道:“冒昧了夫人了,我需要替你診斷一下身體的狀況。”
公爵夫人微微點頭,“有勞先生了!”說罷,公爵夫人身上的藤蔓便忽然茂盛了起來,變得粗壯的藤蔓開始收縮,將她的靈魂拉入了肉身中。
“一平先生,你能讓母親醒過來嗎?”
迎上白雅有些期待的表情,林錚這就笑道:“應該可以吧!托賓先生不是預言了么?”說著便拍了拍白雅的頭,“稍等一下。”
“恩!”
松開了白雅后,林錚便坐到了床沿上,先是觸摸了一下床,在了解了床的材質之后,這才若有所思地抓起公爵夫人的手腕進行診斷。
沒多久,林錚松開了公爵夫人的手,見狀,托賓連忙便迎了上前問道:“一平先生有什么發現?”
“唔——”沉吟了一番之后,林錚便笑道:“沒什么,小問題而已,不過也多虧忒爾將夫人一直安置在這里,不然的話,這小問題的確會要了夫人的性命。”
“小……小問題?!”托賓眼窩中的靈魂之火都膨脹了起來,而白雅卻是激動地抓住了林錚的手,“母親能醒過來嗎?”
“當然可以!”林錚摸起白雅的頭笑道,嘛——至于其中的問題,就沒必要讓他們知道了!
公爵夫人身上的問題,其根源,恐怕依然是查理曼,因為造成她沉睡不醒的病因,是蠱毒!并且,還是特殊的蠱毒,只針對查理曼血脈的。由此,林錚便能推測出大概的內情了,恐怕是佐瑪和那個妃子也懷疑查理曼留有血脈,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便針對查理曼的血脈下了蠱毒!原本公爵夫人是不會受到蠱毒影響的,然而因為懷孕,使得她和孩子的血脈連接到了一起,最終幫孩子擋下了本該落在孩子身上的蠱毒。
不熟悉蠱毒的人,很難掌握解毒的方法,生死關頭,忒爾能想到讓夫人的身體進入假死狀態,以終止蠱毒對她的傷害,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如今,公爵夫人的身體機能完全停止,之所以沒有真正死亡,正是因為身下的床和地面上的陣圖。床的原料林錚看不出來,應該是這個世界本土的珍稀的植物,不過其效果林錚還是能感受到的,有點兒像玄武木,就是沒有玄武木那么好的效果,所以才需要扎根于陣圖中,通過陣圖輔助,從大地汲取生機,以維持公爵夫人的肉身狀況。
忒爾本來就對查理曼那個老爹充滿了怨念,要是知道,自己家這一百多年來的悲劇,也是因為查理曼,還不知道會對查理曼多出來多少怨念呢!為了他們一家子今后的和睦著想,這件事兒,還是爛在林錚自己肚子里面的好。
“一平先生!”托賓語氣很不淡定地問道,“夫人真的可以完全蘇醒么?”
“當然!”林錚點了點頭,“不過……”說著,林錚便朝白雅望了過去,這個丫頭,才是最大的麻煩啊!
百多年來,因為大地生機的滋養,公爵夫人的靈魂逐漸壯大,從而能脫離沉睡的肉身獨立蘇醒,但是這種蘇醒并不完全,所以,公爵夫人是沒有假死之前的所有記憶的,就算忒爾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會將忒爾當成一個陌生人而已!不過更讓林錚驚奇的是,公爵夫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孩子的身體沒有成長,靈魂卻成長了,結果,竟然以靈體的形態誕生于這個世界上,而這個孩子,正是白雅!
如今,公爵夫人肚子里面的白雅不過才三個月大,然而靈體狀態的白雅,已經是少女的姿態,如何處理好白雅,才是當前最讓林錚頭疼的問題!
見林錚盯著白雅,托賓便有些緊張地問道:“一平先生,夫人完全蘇醒的話,對小姐會有什么影響?”
聞言,林錚這就無奈地說道:“首先夫人肚子里面的白雅才三個月大,這個容器對白雅來說實在太小了,如果選擇讓白雅回到母體等待出生,那會對白雅產生巨大的壓迫,嚴重的話,可能會對魂魄造成難以痊愈的傷害。”
話音剛落,公爵夫人的魂魄便從身體中解放了出來,大聲地說道:“不行!不能讓白雅受到傷害!”
“可是母親……”
“乖——!”公爵夫人憐愛地撫摸起白雅,“哪怕母親一直這樣,也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看著情深的母女,托賓忍不住問道:“一平先生!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么?!”
林錚的眉頭緊皺了起來,讓白雅鉆回母體顯然不是個好主意,就算解決了魂魄的壓迫問題,可白雅都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讓她再從三個月的胚胎重新長起來?這怎么看都不合適啊!然而一旦就此不管,讓公爵夫人直接蘇醒,那么生者的氣息,又會逐漸阻斷白雅和府中胎兒的聯系,這可不是等孩子出生后再附身上去就能解決的,一旦聯系中斷,胎兒和白雅的契合度便會逐漸劣化,那樣白雅以后的人生再想有什么成就,可就難了!想到這兒,林錚感覺自己的頭都要大了,天知道他竟然還會遭遇到這樣的難題,這個時候,林錚還真是無比想念永琳,要是有她在的話,自己哪里需要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