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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小鎮神獒

  這幾人大清早就跑來找自己,衛央心中大略明了所為何來,輕笑道:“幾位大哥的財路,小弟自是不能斷送的,只是……”

  于康達忙道:“兄弟只管放心,那百匹戰馬,我做個主送給兄弟作見面禮,也不值當幾個大錢。只要兄弟面子上不教咱們這些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難堪,便是買賣所得錢財,每有一批,便送兄弟五貫,如何?”

  衛央心道果然,這輕兵營都是提著腦袋換賞錢的,也都自知活不成的人,每有所獲,必然給家眷一大半,所余一些自用。只是畢竟這里是輕兵營,尋常士卒恐怕難以出門,因此這于康達伙同勢大的一批老卒作中人掮客從中賺取中人費用,那賒租新兵的戰馬自然也屬貨物。

  當下笑道:“于大哥爽快,小弟哪能不知好歹。只是這規矩須壞不得,如若壞了規矩,倘若日后小弟手頭有些好物事,有人請于大哥從中做個人情,小弟再是不舍那也得白送。賒租戰馬的錢,只請于大哥從中做下人情,緩些時日送上便好。這中掮的錢,小弟生受不得。”

  昨夜里那三十余老卒前來施威風,于康達等人能沒從中慫恿?他這些人平生哪里見過衛央閃電霹靂般輕松放翻三十余人的手段,心中自然惴惴不安,夜里商議了一下,情知以這衛央心智,早晚得知此中齷齪,因此大清早舍著肉痛來破財免災。

  如今衛央不愿受他們錢財,于康達不知是真是假,又再三加價到了八貫,見衛央著實不肯消受這才作罷。但他們都是人精,瞧得出來衛央是要以這賒租戰馬的錢初步掌握甲隊乙隊,死活不肯收那百匹劣馬總計十五貫的大錢。

  衛央正推拒,那程初端不滿道:“衛兄弟,你一身的本領,咱們巴結那也是應該的,也算祝賀你榮任甲隊乙隊隊正的禮當,你這樣推辭,莫非瞧不起咱們這些人么?倘若你不肯生受,咱們只好在輕兵營里宣稱你衛兄弟為人實在義氣,將甲隊乙隊的坐騎賒租錢包攬了過去,那些狗崽子們恐怕又要花費你許多力氣規整了。”

  衛央只好收下這厚禮,再三感謝道:“既然程大哥把話說到這地步,小弟再推拒就顯得有些沒義氣了。那我就多謝眾位大哥,待回頭,定要請幾位大哥賞臉,也請賒租戰馬的大哥同去,小弟做東,咱們喝一頓酒,如何?”

  于康達笑道:“這才是好兄弟,你放心,自管有你的事務就去忙,這些狗崽子實在不成器,不聽兄弟你的管教,那就是讓咱們兄弟不高興,以兄弟你的本領操訓他們實在屈才的很,這輕兵營里好歹咱們也算地頭蛇,叫幾個沒事的兄弟過來幫襯就好。”

  程初端向于康達使了個眼色,又暗暗指了下生死不知的小徐,于康達話鋒一轉道:“另外還有兩件事,一件是軍頭請兄弟你去一趟,想必你也要去找他。另一件事,那可事關重大的很,兄弟,你要去找醫師來給這小兄弟瞧傷,方圓百里也只有小鎮上的年醫師有這手段了。作哥哥的求你處就在這里。”

  衛央奇怪道:“怎地竟要于大哥說出求這樣的話來?你只管說,小弟擔著就是了。”

  程初端道:“是這么的,這年醫師頗是古怪,咱們平時多有求他的時候,不少見這人有形跡可疑的地方,軍頭說過這人許是達官貴人甚至王府皇宮里偷跑出來的,衛兄弟你為人仔細周密的很,一旦看出這人端地,可千萬不能講出去。”

  同來的也道:“正是,咱們賤命一條,好歹戰場上打了幾番滾,這賊老天也不收了去,自己顧惜的很。人吃五谷雜糧,誰沒個七災八難?倘若叫破這年醫師的來歷,無論教官府捉去或是逃走,往后咱們兄弟尋誰瞧病去?你說是不是?”

  衛央恍然,笑道:“這年醫師既非小弟仇人,又不曾干過傷天害理的勾當,更干系著咱們的小命,有這人在左近,興許咱們還能多活個十年八年,小弟何必枉做惡人,斷送自己的性命?各位大哥只管放心,但凡這年醫師并不要小弟的命,小弟也不去招惹他。”

  于康達把手一拍,塞過來兩貫大錢:“果然是好兄弟,說話也比咱們這些人在理——兄弟你不必推辭,這不是咱們湊的錢,這位小兄弟重傷,那也有監看老卒的過失,這兩貫錢兄弟拿著請那年醫師,卻是賠償這小兄弟的,不干兄弟的事情。”

  說罷站起身告辭,走到門外又轉回身來,笑容可掬一個個都道:“衛兄弟留步,記得快去見軍頭老爹,咱們找人操訓那些狗崽子去,定會不折不扣地教他們領完衛兄弟的罰。”

  這群老兵油子,要不是人在屋檐下,衛央是真不愿和這些人打交道。這是一群活死人,面子上笑出一團花,心里的惡毒腌臜不知積攢了多少,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一個不慎那便是死也不瞑目的事情。

  帶上直刀出門一看,被自己卸掉腮幫子的那滾刀肉半死不活掛在軍舍外頭木樁子上,耷拉著腦袋半晌喘出一口氣,又呼入一口氣。

  這還沒熬夠,衛央舉步牽過白馬正要走,兩個老卒奔了過來,遠遠拱手笑道:“衛兄弟,咱們聽說你要出門去,營里賊偷兒可不少,舍中沒個照看的不行,這是自告奮勇來了。”

  衛央稍稍一想也笑道:“那就有勞兩位大哥了,回頭出去喝酒,兩位大哥可得賞臉才行。”

  那兩個笑道:“也是為衛兄弟的酒來的。”又看看那半死不活還玩滾刀肉的無賴,一個哼道,“這人也教給咱們,這樣的貨色,時常都能見到幾個,對付這樣的人,沒得辱沒了兄弟的手。”

  走不幾步,那兩個老卒脫掉外衫拎了冷水,兜頭往那人頭上澆下,謾罵不絕。

  到了軍頭舍里,孫四海今日還沒喝酒,意識清醒的很,正捏著一份官文在看,見衛央進來,指了指前頭低矮的座椅:“你坐,正要找你。今日要出營去么?”

  衛央忙站起來,得到孫四海壓手示意之后才又坐下,道:“是,那個小徐實在傷情重的很,雖然骨頭并未破碎,卻已經擠壓到了內腑,需要請醫師來瞧瞧。”

  孫四海不以為意:“那是你的事情,我叫你來,只為兩件事。其一,于康達程初端等人推舉你為寅火率甲字百百將,我已準了,行文已送大都護府處待準,三五日才會下來。這三五日里,你便是甲字百假百將,相信你也瞧明白了,這輕兵營不比別處,盡你的手段,我只要戰時甲字百能上陣殺敵,你知了么?”

  衛央本想婉拒,他是來混日子的,當個隊正都已經很排斥了,這當百將怎么能行?可這孫四海根本是通知自己的樣子,不容拒絕,只好點頭應承下來。

  他很清楚自己的這個百將是跑不了的,大都護府專門辦理這類事情是七品甚至八品的功曹從事一類小官,根本沒機會將小小的百將申請情況一件件都向大都護稟報,這也就是說這道程序是很快就會下來的。

  孫四海盯了衛央片刻,又道:“再一個事關你出門,你要記著,咱們輕兵營出門去的人,尋常軍卒不敢招惹,明知自這里出來的都是活死人。但明知咱么是輕兵營軍卒還會尋釁的,那便是無畏咱們的少許人,這些麻煩,不要招惹回這里來,可記著了么?”

  衛央心道,我是去請醫師,又不是出去晃悠,哪會那么巧就碰見尋釁滋事的人?

  也便應了下來,孫四海取了通行令牌丟給衛央,自座椅上起來,又從軍案下拽出一件皮甲:“既然是百將,那就該有百將的樣子,這是通用的百將皮甲,你先將就著用上。往后獲得了鐵甲再換下也不遲,這是軍中的規矩,不可荒廢了。”

  撿起一看,果然是百將皮甲。這百將往上便是率正,已有校尉職銜,因此百將素有兵頭將尾的美譽,多是百戰老卒或者驍勇猛士擔任,胸前無纓結,可穿鎧甲,臂上以紅黑相間的鐵牌作為標志。

  “雖是輕兵營,但也是軍營,出入不可荒廢軍容,你去找個地方換上,自便去了。”孫四海到處找,看樣子是在找酒甕,隨手將沒事了的衛央打發了出去。

  轉在僻靜處披上皮甲系好絳帶,衛央有點不習慣,但忌憚這孫四海為人,只好勉強忍著,將直刀掛在腰間,上馬一溜煙出了門直奔往東而去。

  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這個孫四海,這人的古怪,絕對比于康達那些人的古怪要強烈的多。于康達稱呼他為老爹,顯然對這個軍頭是很尊敬的,可一個受人尊敬的軍頭,又怎么會有刻薄的名聲傳在外面?另外,據周泰說孫四海是從長安禁軍中發配下來的,十數年來一直雷打不動地呆在輕兵營軍頭的位置上,這說明他離開禁軍并不真的只是因為違反了軍規沖撞了圣駕,那么,一個在輕兵營當了十數年軍頭的原禁軍銳士,是誰在盯著他不放?又為什么不干脆殺了他,而是讓他一直這么不死不活地活著?或者說,這個人能在輕兵營軍頭這個充滿危險的位置上屹立不倒,還有更多的不為人知的原因?

  這些問題衛央不希望知道,但一天沒離開輕兵營,他就必須想辦法知道這些為什么。沒有人會安心地待在充滿詭異的地方,更沒有人會相信身處詭異之地是安全的。不知道周圍環境里有哪些不安全因素,這比知道了危險卻沒能力排除更危險,稀里糊涂的死去,這不是衛央能接受的結局。

  不是他太敏感,輕兵營本來就是個充滿死亡和詭異的地方,他只是想活著。

  一路想著,很快到了小鎮,鎮里很安靜,偶有雞犬交鳴,雖已進了秋季,日頭依舊毒辣的很,挑起窗欞的小買賣人家里,人們懶洋洋地靠著窗臺慵懶地往白光光的路上看,于是顯得更無聊。

  撥馬走了一個來回,這里唯有一家平康醫館,衛央跳下馬,順便還腦補了一下知識,官方開的醫院這時候叫醫署,比如說太醫署,也稱太醫院,而私人開的才叫館。他很為自己的知識淵博而自豪,得意吹了一下口哨,卻聞到從醫館緊閉的門縫里傳出的混合著肉菜和白面的香味。

  “該不會正趕上人家吃飯吧?”抬頭看看天色,這時當是辰巳交結的時刻,心想打擾人家吃飯也不好,于是坐在門口準備等一下,轉眼看到醫館旁邊的拴馬木樁上竟拴著兩匹高頭大馬,這駿馬可不是他的小白龍可比的,堪堪與柴榮那坐騎相當,比呼延贊的烏云蓋雪寶馬次一點。

  一匹青白相間青驄馬,一匹額有滿月遍體通黃的黃驃,茶碗似的蹄,尖刀般雙耳,悠悠然踢踏著各自四蹄閑散邁步,那兩匹夯貨竟輕蔑似地瞄了白馬一眼,不約而同打出響鼻掉轉過身子去。

  衛央大怒,拍拍白馬的臉道:“兄弟,你不用灰心,這倆貨丑地那么拉仇恨,哪能跟你比?你瞧瞧,你這通體雪白,一看就是純種的白馬王子。這倆算嘛玩意?你青白相間就算了,大不了算是雜交成功,可那貨腦袋上頂個月牙算毛?人包青天有月牙是包大人,它長個月牙算黃青天嗎?你放心,你絕對比他們帥多了。”

  這張嘴還真能拉仇恨,那兩匹駿馬都受不了,距離那么遠尥起了蹶子,一個勁在那撲騰。

  衛央耳朵靈敏,聽到醫館里門背后有人沒忍住嗤一下笑出聲來。

  這就有點讓他不高興了,咱來求醫,對吧?你吃飯歸吃飯,好歹把門打開啊,合著我進門就會吃你們家飯不成?

  拴住白馬,衛央抬起手就往門上拍,啪啪地響,一邊拍一邊喊:“年醫師在家不?上門求醫的來了,開下門,不吃你們家飯!”

  里面有人回道:“今日身體不適,醫館打烊,你到州府去瞧病罷。”

  衛央倒退兩步聽了聽,不對勁啊,這說話的人嗓音很老,應該是年醫師沒錯,可強作平靜的語氣里總有那么一點顫抖,好像在辦事一樣。

  真不愧是當醫師的,大上午還在辦事,真強!

  衛央賊笑兩聲,等了一會兒又拍門:“喂,年醫師,辦完事了沒?沒完我可喊了啊,所謂救人是大,造人事小,一大把年紀了,悠著點的好。”

  里面傳來一聲輕微的惱怒的厲哼,那年醫師惱道:“老夫身體不適,說了不出診,你快走,再賴著老夫要找土兵來了!”

  土兵就是村里的治安兵,一般都是退伍的軍卒擔任,相當于派出所民警。

  衛央好不惱怒,中氣這么足還敢說身體不適,你讓我滾蛋就滾蛋?

  那小徐衛央十分對眼緣,主要還是覺著氣質太像弟弟,情知拖一天危險就多一分,如今都來了,哪能空著手回去,當時叫道:“你就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這話怎么那么猥瑣?

  衛央趕忙又換了一種口吻,笑嘻嘻道:“年醫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老就別靦腆了,又不是女郎,怎地還請不出來了?千呼萬喚不出來,小弟可就發脾氣了啊。”

  那年醫師立時厲聲喝道:“說了不出診,死也不出診,快滾,到州府晚些,死了休怪老夫沒有提醒。”

  衛央大怒,抬起腳往那不厚的大門上用力一踹,灰塵撲簌簌亂濺,卻從灰塵中一道紅光一閃,勁風撲面而來,衛央只瞄到一張血盆大口狠狠往脖子上咬來,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又一腳踹了過去,撲騰一聲巨響,那紅影被他踹飛丈許遠,一閃身又撲了過來。

  這孽畜又快又狠,衛央直刀還掛在馬鞍上,回身去取已來不及,覷準那紅影又起一腳,紅影竟半道上陡然下沉,血盆大口望定衛央腳脖子咬了下去。

  衛央這才看清楚,這紅影竟是一頭獅子,鬃毛如鋼針,足有牛犢那么大,怕不有兩百斤重量,以現代重量算足有兩百斤,四肢如燒紅的鐵柱,鋼爪銅尾威風凜凜。

  這里哪來的獅子?

  不及細想,衛央猛然收腳,撲過去重重一拳砸在那獅子脖頸之上,他這一拳何止千百斤力氣,那獅子驚天動地一聲嘶吼想要撲身再咬,被衛央摁住脖子掐倒在了地上。

  一只手舉拳,衛央正想武松打虎算什么,咱這赤手空拳還弄死一頭獅子呢,卻有惡感自后背往腦后閃來,雙耳惡風相對撲來,駭然就地倒滾出丈外舉目細看,這他媽哪里是獅子,這是藏獒!

  被自己一拳砸倒的那頭火紅如赤碳,至此衛央才信了這世上真有火紅的異獸,陽光下毛發抖動,呲牙翕鼻鬼面一般。最左邊那頭金黃一團,面目也丑陋的厲害,微微蹲在門口,大小重量不在最右邊那火紅的獒犬之下。這是傳說中的鬼面獒,還真他媽存在!

  最是奇特的,乃是中間那頭,雪白得刺目,它并不像兩個同伴低沉咆哮著震動屋瓦,它微微晃動著腦袋,頭始終正對著衛央,身子卻在地上輕輕地走動,彷佛剔開鳳目森然殺意隨著青龍偃月刀籠罩住了顏良文丑的關公,這是最善于偷襲、最有把握一擊斃敵的絕世猛將,就連衛央恍惚間都覺著,沒有人能躲過它宛如關公偃月刀般的那致命一撲。這神獒優雅而冷靜的臉部被長長的鬃毛蓋住了上半部分,發絲中透出一雙睿智而瘋狂的、忠誠而狡詐的、馴服而桀驁乃至溫情又殘忍的黑色鈴鐺般眼睛。

  不,那眼睛深深地藏在鬃毛之下,能看到的只有兩抹冷幽幽的光芒。

  衛央脊椎骨上一陣發涼,這絕對是藏獒,往上看到過,曾經去首都專程祭拜太祖爺的時候,在郊區玩的時候看到過這兇獸。只是這三頭更有神威,身高沒有下三尺的。

  在衛央看來,這藏獒乃是世界上最難以對付的兇獸,沒有什么能讓它屈服,更沒有什么能讓它后退,一旦和這種兇獸打出火花,要么殺死它,要么被它殺死,沒有第二種選擇。

  三頭通體一色別無半分雜色的神獒堵住了門口,牛犢般的身軀,神威凜凜的雙眼,還有那桀驁不馴死也不懼的威嚴,一時將白馬駭地腿都軟了,嘶鳴也不敢有一聲栽倒在地上,身下潺潺嚇出馬尿來。

  衛央暗罵沒出息,自己卻不敢有絲毫大意,這種神獒有一頭就已經很難對付了,何況一下子出現三頭?能擁有這樣神威如岳的神獒,主人會是簡單的人物?

  猛然之間,衛央想起出門之前于康達等人說過的話,這年醫師來頭詭異的很,或許是王公貴族甚至皇宮里偷跑出來的人,剛才自己敲門這人帶著微微的顫抖,足以說明當時屋里有人,有讓他恐懼的要死的人。

  再聯系那兩頭神駿的駿馬,衛央突然想扭頭就跑,他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

  可把脊背讓給三頭虎視眈眈,不,比虎視眈眈還狠的神獒,衛央自忖沒有不負傷的可能。他可以清楚人體的構造,馬匹的構造,可哪知道藏獒的構造?

  這年代又沒有狂犬疫苗,被這兇獸咬破點皮都是會死人的,哪能大意!

  何況那白馬雖然沒出息了些,但一直很乖巧,衛央很喜歡,已經將這家伙當成了自己的一個伙伴,丟下伙伴逃跑,這種事他干不出來。

  正在這時,屋內響起一聲聽聲音就性感至極的嬌喚:“月神,回來。”

  雪白神獒眨了下眼睛瞥了衛央一眼,掉頭往屋里走去,金色神獒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只有那火紅神獒一動不動,它被衛央那一拳砸出了火氣,自然不肯后退。

  那性感的聲音不悅地又叫了聲:“赤菟?”

  衛央噗地一口氣噴了出來,赤兔不是馬么,怎么這又輪到藏獒當了?

  讓他驚訝的一幕發生了,那月神回轉過身來,抬起前爪重重往那赤菟身上一拍,陡然百虎下山般一聲咆哮,鎮里的村民也嚇地直往外竄,屋頂受不住那聲,地動似的一陣顫抖。赤菟悻悻翕了翕鼻翼,轉過身跟著月神往里面去了。

  這一聲嘶吼咆哮,衛央才明白那女聲所謂赤菟的菟并非兔子的兔,而是草字頭的菟。在古人眼里,菟就是老虎。紅色的老虎……這個,可真有想象力!

  踟躕了一下,衛央不知現在該跑還是該進去。

  所幸里頭那性感至極的聲音又叫了一聲:“外面那人,你進來罷。”

  沒等衛央進去,里頭先走出個穿火紅色直裾的男子,那直裾上刺繡著飛鳳流云,精美得不可直視,腰間系一條寬帶,掛著一柄直刀。這人目光鋒利,針一樣刺了衛央一眼,轉過身牽起那匹黃驃馬往遠處走了,想是找村正安撫民眾去了。

  這是精美直裾是官衙制服,必定不會錯。

  想了想,衛央決定先進去看看,心中嘆道,自己這耽于安樂的憊懶還是害了自己一次。如果將他放在剛穿越那天,沒被柴榮等人抬舉之前,就算里頭是菩薩在叫他也不會進去。

  這才有了點存在感,他不舍得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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