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中,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緩緩走出,他帶著帽子,可是依稀可以看見,那若隱若現的面容似乎被火焰灼燒過,猙獰的疤痕如同蛛網般附著在皮肉之上,淡紅的顏色顯現出傷痕的年代久遠。
他聲音沙啞,脖頸處也有被火焰灼燒的痕跡。
黑袍男子漫步走來,身后還跟著一位少年,神色沉靜,目光冰冷,天生有著一股高傲與貴氣。
“高手!?”
王穹心頭咯噔一下。
那黑袍男子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絕對不是補元境該有的,這種感覺,就像當日面對凌虛峰,甚至更強。
換句話說,眼前這黑袍男子至少是位掌控者。
“竟然被盯上了,真是倒霉。”王穹心中暗罵。
他雖然不知道對方的來歷,不過被這種高手盯上準沒有好事,不用想都知道,對方也是沖著大荒兇神來的。
“年輕人……此地與你無緣。”黑袍男子沉聲道。
王穹心念急轉,突然,他的目光猛地一顫,落在了黑袍男子腰間扣帶的徽紋之上。
山河之上,大日躍升!
“秦氏皇族!?”
王穹心頭咯噔一下。
“前輩說得是,晚輩這就離開。”王穹神色不動笑著道。
“你們是皇族中人!?”
就在此時,流月兒突然道。
王穹面色驟變,猛地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哦?女娃娃見識不淺,竟然知道吾等來歷。”黑袍男子語氣一沉,淡漠道。
“既然認了出來,你們暫時也不必離開了。”
“蠢貨!”王穹面色難看,心中暗罵。
對方顯然與秦皇庭有關,可如果真的是皇族中人,取回原本就屬于皇庭的神形,又何必如此藏形匿跡,算計小輩?本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亮出旗號,就算是光明殿也不會來爭。
很顯然,這里面有貓膩,如果裝作不知道,說不定還有離開的機會,可是流月兒這個蠢丫頭竟然當面戳穿,人家還能容你?
“年輕人,你很聰明。”黑袍男子看向王穹,突然道。
“你能猜到吾等的來歷嗎?”
王穹眉頭微皺,沉吟半晌,方才有些不確信道:“你們是……前朝余……的幸存者!?”
“什么?”流月兒神情驟變,張了張小嘴,露出了駭然之色。
當年老秦皇還在世的時候,當今陛下只是個不得志的九皇子,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九皇子竟然胸藏錦繡,內斂鋒芒,機緣之深,難以想象。
那時節他神通未成,便單槍匹馬,入宮殺兄,誅滅太子一枚,上下三百六十一口,無一活命。
因為這樁血案,當年的九皇子被發配北境雪漠,一切仿佛注定,十二王座的傳奇從那里開始。
后來老秦皇駕崩,九皇子殺回帝都,誅殺同族六千八百多人,株連流放者超過十萬人,他沐浴鮮血,登上皇位。
至此,秦氏皇族血脈凋零,同族兄弟幾乎被他屠戮一空。
可是坊間一直有傳言,當年的舊案,有人逃出了生天,他們身上也流著秦氏皇族的血液。
他們的身上背負著罪孽與詛咒,是那至高存在所不容的舊朝殘余。
可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是秦皇陛下的同族血親。
“竟然是這些人……”流月兒俏臉慘白,她終于知道王穹的眼神代表著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實際上,前朝余孽的身份可比王穹敏感多了,一旦暴露,殺人滅口那都是必須的。
“年輕人,你知不知道洞悉了吾等身份就要死。”黑袍男子沉聲道。
“前輩如果想殺我,早就動手了。”王穹故作鎮定,心中早已慌亂如麻。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窮兇極惡,亡命之徒,他們身上背負的是喪國之恥,廟堂內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原本就該是這些人的,他們舍宛若游魂,心中唯有復國,其他一切都可以舍棄。
這種人才是最危險的。
“當年帝都九歌臺,秦老九喝得寧酊大醉,指點江山,笑罵狂士,留下兩句詩文……”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他的野心狂浪都藏在了這兩句詩里……或許他說得對……”黑袍男子輕語,言語之中流露出一絲感念。
“老師……”身后高傲少年叫道。
“新的時代來臨了,想要奪回大位,自然需要新鮮的血液,此子天賦不弱,足以做你的侍從。”黑袍男子輕語。
“他!?”秦萬象掃了一眼,不以為意。
身為太祖皇帝的直系血脈,他的身份至高尊貴,他的天資也是冠絕群倫,同輩之中,還真沒有什么人可以入他法眼。
因此,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正視過王穹。
“若想光復大位,不可能僅靠一個人的力量,你心氣太高,需要有接納天下賢士的胸懷。”
黑袍男人說著話,看向王穹:“你可愿意?”
“愿意,我當然愿意,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上哪兒去找?”
對方話還沒說完,王穹便迫不及待地答應了,速度之快,絲毫沒有絕世天才該有的驕傲和矜持。
這樣的變臉速度,讓流月兒都措手不及,這可是給對方當侍從,即便形勢比人強,哪怕是裝,也該裝作考慮一番吧。
“你倒是爽快。”黑袍男子不置可否,淡淡道。
“不瞞前輩,我殺了光明殿的弟子,早就想找個靠山了,前輩乃是秦氏正統,名正言順,我這次投靠實在是祖宗庇佑,平日積德才換來的造化。”
王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流月兒徹底傻了眼,這副嘴臉,與剛剛蓋世無敵,斬殺光明殿弟子的高大形象形成了鮮明的落差。
她甚至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軟骨頭!”秦萬象瞥了一眼,露出譏誚之色,滿臉的不屑。
“好,難得你有如此覺悟。”黑袍男子點了點頭,對于王穹的反應,他十分滿意。
“你若能忠心耿耿,好生伺候公子,說不定我會收你為徒。”
“多謝前輩栽培,拜在前輩門下,是我平生之志,我定然不負前輩重托。”王穹抱拳道。
此時,流月兒的眼神已經有點嫌棄了。
秦萬象更是一臉的不屑,對于這種軟骨頭,他根本看不上。
“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取大荒兇神。”
黑袍男子縱身一躍,跳入深不見底的火坑之中。
不多時,一股可怕的氣息從坑中傳來,透著兇戾與暴亂,還夾雜著嘶吼聲。
“當年被封禁的妖獸還有殘余的力量未滅!?”秦萬象探著身子,看向火坑。
“看來是這樣了。”王穹湊到一旁,也看著道。
“嗯?”秦萬象看著王穹與他并肩,露出不悅之色,當即喝道:“給我退……”
啪……
“退你麻痹!”
話音還未落下,王穹抬手就是一巴掌,掄圓了扇在了秦萬象的臉頰上,后者一聲悶哼,直接飛了出去。
變故陡生,流月兒愣住了。
秦萬象高高飛起,重重地落在地上,以一種恍惚的神情看向王穹,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偶來。
就在前一刻,王穹要賭咒發誓,要誓死追隨,可眨眼的功夫,就如同變了個人似的,那囂張的眼神,火辣辣的耳光,抽得這位秦氏血脈都懵逼了。
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人,這種事。
別說是他,就連流月兒都看傻了。
“老崽子都踏馬下去了,你還敢在我面前擺譜?”
王穹神色冷然,如同充了氣的傀儡娃娃,底氣驟然充足,同時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秦萬象。
秦萬象瞪大了眼睛,如同見了鬼一般,似乎有些不認識王穹了。
眼前這囂張霸道的模樣,與剛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人的嘴臉變化之快,簡直迅如雷霆。
“你……你剛剛不是……還要拜師……”秦萬象下意識道。
“蠢貨……老子不能欺師滅祖嗎?”王穹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