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袁方和郭嘉都估計,袁紹會趁著袁方受“重傷”,青州軍軍心動搖之際,發起大舉的進攻,以期能攻破堅固的故瀆壁壘。
但事實卻是,一連兩天,冀州軍都沒有發動任何進攻。
當然,袁紹也并非什么也不做,而是派出一隊隊的罵手,每隔個把時辰,就會向青州營大罵叫戰,好似想通過這種激將法,來誘使袁方出戰。
袁方自然沒那么沖動,輕易就中了袁紹的激將法,自是高掛免戰牌,傳令全軍按兵不動,謹守營盤。
中軍大帳。
“袁紹明知主公受重傷,不趁機大舉進攻,卻反而派人叫戰,想誘主公出戰,如此做法,有些可疑啊。”
郭嘉喃喃自語著,下意識的舉起酒葫蘆,想要灌幾口酒來提提神。
“確實可疑,袁紹帳下也不缺謀士,不應該只會這么簡單。”袁方說著,順手奪過了郭嘉送到嘴邊的酒葫蘆,自灌了幾口。
郭嘉尷尬,眼睜睜的看著袁方灌了大半,才丟還給他,趕緊一口氣喝光,仿佛生怕袁方再跟他搶似的。
“袁紹,你到底琢磨什么呢……”
兩個年輕人的腦子里,不約而同的,都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東面大營之外,數騎卻飛奔而來,直入營門。
值守的士卒們一瞧,發現當先的竟是一名女人,無不好奇。趕緊上前阻攔盤問。
但當他們認出,那女子乃是甄宓時,卻再不敢阻攔,急是讓開一條路來。
入營的甄宓,嬌容間盡是憂色,腳步匆匆的直奔中軍帳而去,沿途的將官和士卒們,紛紛給她行禮側目。
盡管甄宓還沒和袁方成親,但人人都知道,甄宓早晚將是他們主公的夫人。故眾將士眼中。早把好當作半個主母來禮敬。
甄宓匆匆來到大帳,外面守候的袁貴吃了一驚,趕緊迎上前去問候。
不待他開口,甄宓已急問道:“你們主公呢。他傷得怎樣。怎么會受傷。你們都是怎么保護他的?”
一連串的質問,把袁貴問得措手不及,不知該怎么回答。
甄宓也不等他回答。掀開帳簾就徑入大帳。
滿臉憂色的她,卻瞧見袁方正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正跟郭嘉飲酒說話,精神好得緊,哪里似傳聞中,受了重傷的樣子。
甄宓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黑漆漆的眼眸中,瞬間涌滿了茫然。
袁方聽得動靜,轉頭望去時,驚訝的甄宓,已經站在了他跟前。
“未來主母到了,主公,我就先告退,不打擾你們了。”郭嘉笑瞇瞇的說道,拎著他的酒葫蘆,識趣的退了出去。
臨走之時,微笑著點頭向甄宓致意。
甄宓卻因他那一句“主母”,茫然的臉龐,頓添幾分羞意,也不去理郭嘉這個口無遮攔的懶鬼。
“宓兒,你怎么來了?”袁方起身迎了上去。
甄宓回過神來,幾步沖了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袁方,口中關切道:“我在平原城聽說你受了箭傷,傷在了哪里?重不重啊?都受傷了,你怎么還能跟他酒鬼一樣吃酒。”
原來如此。
袁方心中一陣的感動,一把抓起了甄宓雙手,笑望著她道:“我沒事,袁紹那老賊是偷襲射了我一箭,不過我有兩重鎧甲,只是小小擦傷而已。”
甄宓愣怔一下,得知袁方無恙,卻才長松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方始松下。
雙手被袁方緊緊握著,甄宓暗生羞意,畔間浮現絲絲暈色,嬌聲嘆道:“原來你沒事,真真把我嚇壞了,還巴巴的趕來瞧你。”
忽然間,她又想到什么,抬頭不解道:“既然顯正你沒受傷,那怎么平原城里還會傳出謠言。”
“我是故意裝受傷,好殺袁紹一個措手不及。”袁方嘴角揚起一抹詭色。
甄宓這才恍然大悟,這一下,她是徹底的放了心。
“袁本初對你不公也就罷了,明明邀你會面,卻趁機暗襲冷箭,真想不到他能做出這等有失風度的事來,唉……”甄宓搖頭感嘆,對袁紹所為極是失望。
袁方冷哼一聲,恨恨道:“袁紹不過是個心胸狹隘之徒罷了,他偷襲我一箭,他日我必會還以十倍顏色。”
“唉~~”
甄宓又是一嘆,幽幽道:“你和袁紹畢竟是父子,我其實真不希望你們父子相爭。”
袁方沉聲道:“袁紹違背約定,要奪我兵權時,我跟他的父子情份就已經被他親手斬斷,今他欲置我于死地,我豈能不奮起反抗。”
甄宓豈體會不到袁方那份苦衷,如果他不是被袁紹重重壓迫,又焉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孤注一擲的奮起反抗。
她便收起了那份感慨,將臉枕向他堅實的胸膛,輕聲道:“不管別人怎么看你,你都是我那個顯正,就算所有人都背棄了你,我也會站在你身邊。”
一番柔聲細語,卻深深的打動了袁方,令他心中一震,一股熱溫意涌遍全身。
感動之下,袁方張開雙臂,將懷中的甄宓,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你家主公呢?”
“是糜小姐啊,那個,主公他現在只怕。”
帳外傳來聲音,帳幃緊接著便被掀起,糜環滿臉憂色的闖了進來。
“顯正,聽說你受傷了,你傷的……”話音未落,糜環猛然間瞧見眼前景象,到嘴邊的話再難出口。
甄宓嚇了一跳,情思收斂,急是慌促的掙脫了袁方的手,紅著臉,卻故作自然的笑道:“是糜妹妹啊。”
袁方倒是一派從容,沒覺得什么。只淡淡道:“小環,你怎么來了?”
糜環從失神中清醒過來,神情間略有些尷尬,干咳了幾聲,才勉強笑道:“我是聽說袁州牧受了傷,所以特地來瞧一瞧,看起來,袁州牧你似乎傷得沒傳聞中那么重。”
“糜妹妹不知,他是在裝受傷呢。”甄宓也不待袁方解釋,便道出了玄機。
裝傷?
糜環茫然。不解的望向袁方。
袁方只好將其中的原由。又給糜環解釋了一遍,又叮囑糜環不要透露真相。
糜環冰雪聰明,立時便知這是袁方計策,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也寬心了許多。
她便道:“袁州牧沒事就好。放心吧。州牧的計策我絕不會道與外人。州牧既然沒事,那我就放心了,就先告辭。不打擾你和甄姐姐說話了。”
說著,糜環也不待袁方挽留,福了一福就匆匆退去。
目送著糜環離去,袁方若有所思,一時不語。
甄宓思緒翻轉,沉吟了好一會,輕輕一咬嘴唇道:“顯正,這位糜家妹妹,似乎對你很關心呢。”
袁方一怔,笑道:“她糜家在我身上下了大本錢,我若是死了,她糜家豈非血本無歸,她當然要關心我了。”
袁方明知甄宓在說什么,但當此大戰之際,他不想為此分心,一番開玩笑似的話,巧妙的偏開了話題。
甄宓秀眉微微一凝,猶豫了片刻,神色忽然變得鄭重起來,似乎是下了什么決心。
她便正視著袁方道:“糜家妹妹可以為顯正你的大業提供幫助,難得她又對你很上心,我覺得,顯正你不若將她也……”
咚咚咚!
甄宓話未言盡,卻被突然響起的鼓聲打斷,來自營外的鼓聲,震天動地,竟是震得她耳膜欲裂。
“袁方逆賊,有膽出來一戰。“
“袁方,你這小畜生,你若沒死,就別做縮頭烏龜。”
“青州人聽著,趕緊投降吧,別為袁方陪葬。”
鼓聲一停,大營外面,兩百名大嗓門的冀州軍漢,扯著嗓子又開始大罵起來。
五百個大嗓門,聲震于野,整個故瀆大營人皆可聞。
兩天以來,袁紹都是這么干的,袁方倒也習慣了,只是不爽的皺了皺眉頭。
甄宓的心里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了,不禁抱怨道:“真是吵死人了,說話都聽不清。”
聽不清!
這三個字,卻令袁方驀然一震,眼眸中閃爍著異樣之光,仿佛猛的受到了什么啟發似的。
“難道說,袁紹他竟然想……”
袁方喃喃自語,臉上涌動著興奮,一種恍然大悟的興奮。
他已經猜到了袁紹按兵不動的用意。
“快,快去把郭奉孝給我叫來。”袁方大聲向外面親兵下令,他急需要向郭嘉,來映證他的猜測。
話音未落時,郭嘉卻不及通傳,拎著酒葫蘆就興沖沖的闖了進來,口中道:“主公,我想我猜到袁紹想干什么了。”
郭嘉可來得真是及時,而且聽他這話,竟然也恍到了其中原由。
袁方一笑,搶先道:“奉孝,你是不是想說,袁紹之所以按兵不動,還派人不時叫罵,就是想用這叫罵聲,掩護他暗挖地道,好偷襲我大營。”
郭嘉愣怔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原來主公已經想到了,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袁紹還有什么別的詭計。”
看穿袁紹計策,主臣二人興奮難當,不禁放聲對笑起來。
甄宓卻是茫然不解,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他們在笑些什么。
“宓兒呀,多虧你那句話,提醒了我呢。”袁方笑道。
“我?”甄宓愈加摸不著頭腦。
袁方卻也不多解釋,將袁貴傳來,興奮的下令道:“速傳我命令,暗調一千人馬沿營壁內側,給我連夜掘出一條三丈深的溝壑,我要廢了袁紹的地道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