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狐,南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袁方翻看著諸葛亮從青州剛剛送抵,關于跟遼東軍交鋒的戰報。
情報中稱,諸葛亮實施了堅壁清野和據守不戰的戰略,遼東軍攻城不下,掠野無糧,已是被拖在了都昌城一線,無所作為。
諸葛亮更在戰報中自信的表示,他有足夠的把握抵御遼東軍,請袁方無需顧慮,集中精力對付袁紹便是。
“這個阿亮啊,沒白費我這些年對他的培養,年紀輕輕就能擔當大任,真是給我省了很多心啊。”
袁方感慨不已,對自己這心愛的徒弟贊不絕口。
把“鼎鼎大名”的諸葛亮,培養成一個文武雙全,提前幾十年就能獨擋一面的棟梁,這種成就感豈是言語能夠形容。
身旁伺奉的三夫人的呂玲綺,聽著他的贊嘆,卻是噗的一聲笑了。
“玲綺,你笑什么?”袁方好奇道 呂玲綺便淺笑道:“你呀,還說阿亮什么年紀輕輕,好像自己有多老似的,你莫不是忘了,你當年起兵反袁紹時,不也才二十歲。”
袁方恍然一怔,不禁也笑了,順勢伸手一攬,將呂玲綺沉甸甸的身軀,摟入了自己的懷中。
輕撫著這豪爽與嬌冇媚兼備的妻子,江山佳人盡皆在握,回想起幾年前時,自己還一無所有的卑微與凄涼,當真是恍如隔世。
恍惚之際,袁方驀的想起了青州戰事,想起了那個叫作步呂,被他推測為呂布之人。
而他懷中所擁的這個女子,卻正是呂布的女兒。
念及于此,袁方忽然問道:“玲綺。我想問你,倘若現在你的父親呂奉先沒有死,他忽然跳出來,非要跟我作對。欲殺我而后快。你會怎么做?”
呂玲綺花容一怔,面露驚異。顯然沒有想到,袁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在呂玲綺的心底里,其實已認定呂布已死,即使是作夢時。也沒想到過呂布還會活著。
“顯正,你為什么忽然間問這樣的問題?父親他中箭墜河,怎么還會活著呢?”呂玲綺奇道。
袁方淡淡道:“凡事總有偶爾,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會怎么做?”
呂玲綺沒回答,卻反問道:“顯正你殺袁熙替父親報仇。又收留了父親的舊部,還收留了我們母女,你是我們呂家的恩人,父親就算活著。也應該感激你才是,又怎么會跟你作對,還想要你死呢?”
“也許,他固執的認為,我奪走了你們母女,奪走了他的舊部,還奪走了他的赤兔馬和方天畫戟,所以他才深恨于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袁方表情平靜的回答。
“這……”
呂玲綺沉默了下來,一雙明眸流轉著復雜的神色,不善于掩飾內心的她,澎湃的心緒,都顯露在了臉。
沉吟許久,她那猶疑復雜的表情,卻最終都化做了某種決然。
呂玲綺抬起頭來,正視著袁方眼睛道:冇“我和文遠伯平他們,是因為感恩于顯正,才會追隨于你,當年若非你收留,我們恐怕早已死在了袁紹手中。從頭到尾,都是我們主動追隨于你,而非你逼迫我們。就算父親復生,倘若他執意跟你作對,我們也不會幫他,我呂玲綺,還有文遠伯平他們,會永遠的站在顯正你這邊。”
呂玲綺一字一句,緩緩的道出了她的肺腑之言,最終,她還是選擇站在袁方這邊。
袁方不用開啟讀心瞳,他也能感受得到,呂玲綺的話,都是出于真心。
盡管她的回答,袁方早已有所料,但今時聽她親口說出,袁方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到欣慰。
既是如此,他便再沒什么顧忌了,管你是步呂還是呂布,我袁方無愧于心,你敢跟我作對,我就不會讓你有好下場。
“得妻如此,更有何求,哈哈~~”
袁方開懷大笑,心情痛快之極,忍不住捧起呂玲綺的臉,狠狠的親了一口。
“顯正~~”呂玲綺面生飛霞,嬌聲抱怨。
夫妻二人,正自親熱之時,郭嘉卻招呼也不打,興沖沖的就闖了進來。
“主公啊,好消息,鄴城有好消——”
興冇奮而入的郭嘉,猛抬頭時,撞見了眼前一幕,到嘴邊的話嘎然而止。
愣怔一下,郭嘉趕緊轉過頭去,訕訕笑道:“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還請主公夫人恕罪,其實我什么也沒看到,真的……”
郭嘉還在嘮嘮叨叨時,呂玲綺已面紅耳赤,匆忙的從袁方身上起來,手忙腳亂的將凌亂的發絲整理了一下。
袁方倒沒什么,只坦然而坐,微微的笑看呂玲綺。
略略恢復的呂玲綺,卻瞪著郭嘉道:“郭酒鬼,中軍大帳重地,你怎不經通傳就亂闖,信不信我揍你。”
說著,呂玲綺還揚起了拳頭,杏眼瞪起嚇唬他。
郭嘉忙作驚恐狀,拱手道:“三夫人饒命,我這一把脆骨頭,可經不起夫人的鐵拳,下次我保證不亂闖了。”
呂玲綺這才滿意,秀鼻一揚,哼了一聲。
“咳咳。”袁方干咳一聲,“好了,奉孝你就別演戲了,下次你還不是照闖不誤,說吧,你給我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郭嘉這才收起那份告饒之狀,將手中情報奉于袁方案前,笑瞇瞇道:“我的那條計策,已經成功了一半,袁尚他們終于開始搗亂了。”
袁方將情報拾起,粗粗一掃,不禁眼前一亮。
情報中稱,留守鄴城的審配,以貪贓枉法,私吞軍糧為名,將許攸一族的幾名子侄,統統都捉拿下獄。
甚至,審配還親自帶兵闖入許攸府中,在密室里搜出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并審問許攸家人得知,這些財寶都是許攸私受下面官員的賄賂。
“袁尚和審配二人。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們終于在袁紹老賊的后院,給我點起這把火了。”袁方冷笑道。
郭嘉道:“袁譚他們逼降文丑,讓沮授下獄。袁尚一派深受打擊。豈能咽得下這口氣,好戲才剛剛開始。”
“袁紹內冇斗已烈。張燕若也能依計動,那咱們就只等著袁紹十幾萬大軍軍心潰散,然后就可以給他致命一擊了。”
袁方的信心,愈加的狂烈。他已做好最后一擊的準備。
而這時,呂玲綺卻道:“夫君,你上回不是說,袁紹尚有一萬七千多騎兵,若想破袁紹,必先得除掉這道障礙。”
袁方劍眉一動,自家夫人的話。驀然的提醒了他。
“這一萬七千騎兵,的確是個大阻礙,不除掉的話,想大破袁紹就沒必勝的把握。奉孝,你得趕緊給我想個招。”
袁方語氣很鄭重,一雙鷹目盯向了郭嘉,給這位首席智謀之士,施加著壓力。
“哎呀呀,差點把這事給忘了,一萬七千騎兵啊,想除掉可不是那么簡單,主公你可別催我,我得好好想想……”
郭嘉撓頭搔耳,眉頭緊皺,舌頭舔著嘴,馬上換上一副饑渴的樣子。
袁方會意,哈哈一笑,擺手道:“玲綺,速去將我珍藏的好酒,給奉孝開幾壇來。”
“知我者,莫過于主公也,有了酒的話,我這腦子就靈活了。”郭嘉馬上喜笑顏開,酒還未拿來,已經大吞起了口水。
離狐以北,河北軍大營。
大帳中,袁紹正大發雷霆。
“好你個許攸,我大軍南下,為了籌集糧草,冇不知費了多少心思,你竟然縱容你的子侄,利用職務之便私吞軍糧,你好大的膽子!”
袁紹將審配的告發文書,狠狠的擲出,差點就摔在了許攸的臉上。
許攸嚇得是一跳腳,神色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羞愧是因為他縱容子侄,私吞糧草,以及他自己收受賄賂之事,確實是存在的,今被揭發,當然會感羞愧。
至于他委屈,卻因為袁紹寬待世族名士,嚴苛于百姓,似許攸、逢紀這等重臣名士,哪個沒為謀取私利,干過些有違律法之事。
就拿這告發他的審配來說,許攸就知道,審配利用自己的權力,強行兼并了鄴城東郊數以千畝的田地。
這么多人中飽私囊,你袁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卻只拿我許攸開刀,我能不委屈才怪呢。
許攸卻沒想到,不久前趙冇云劫了袁紹數十萬斛糧草,袁紹對于糧草之事正敏感著,那審配也是聰明,抓住這個機會,以私吞軍糧來整他許攸,正好撞在了袁紹槍口上。
“許攸,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告訴你,我已令審配嚴查此事,若是發現你也有不法之舉,我一定會嚴懲!”
袁紹是怒氣沖天,指著許攸大罵一通,末了還當著許多人的面,對許攸公然警告。
“主公,請聽我解釋,這其實都是……”
“你休要再狡辯,給我滾下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袁紹拂手喝道。
許攸心如針扎,悲痛之極。
要知他也算元從之臣,這么多年來,就算他再有錯,袁紹又何曾對他說出“滾出去”這樣粗魯之極的斥責。
顏面掃地!
許攸也無顏在待下去,只能悻悻的退出了大帳。
逢紀等汝潁一派的人,眼見許攸被貶,則是暗自竊喜,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退出帳外,許攸失神的行走的夜色的軍營中,心中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恨。
“審配這一招太狠,我在鄴城的族人,恐怕都已為他所害,今袁紹也不講半點情面,我若再逗留下去,只怕也難逃大禍。你們這班蠢貨,統統都中了袁方的離間之計了,可恨,可氣啊……”
心涼透頂,惶恐憤怒,沉吟許久,許攸終于是狠狠一咬牙。
他沒有回自己的軍帳,而是趁夜縱馬出營,借著將令在身為由,騙過諸道巡騎關卡,悄無聲息的向西而去。